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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的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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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饴再回到vip病房外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撤走了。大概他们行踪曝露,转移去别的地方。
她捡起角落的录音笔,回到家开始播放内容。
录音笔录的内容很杂,她得耐心等。她一边画画一边听。起初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有零散的脚步声和噪音。慢慢地,有了护士的窃窃私语。
“这根本不是劳累过度啊,得找个妇科的大夫来瞧瞧。”
“肚子都有点鼓起来了,身边人居然都没看出来,当明星也真挺惨。”
陶饴被聊天内容震惊了。
随后是经纪人的声音,温和地和护士们请求保密病历单,风言风语也不要外传,还开了一笔封口费。
再之后就是病房门开关的声音。只听April微弱地请求道:“去最好的妇科医院吧,求你了。”
经纪人压低声音说:“你还说?小点声!妇科医院?多少狗仔盯着,你去了还想再当艺人?”
“我……”
经纪人又打断她:“生下来,他给你名分?傻孩子,听我的,别留,快点恢复好,月底的舞台你还得上。”
April呜咽了一阵,几个人就走了。
听完录音笔的内容,陶饴一时慌乱。她不能确定该不该把这个内容公之于众。
女偶像未婚先孕,这样的真相会激怒粉丝,她将身败名裂。
可是这是别人的秘密,陶饴无权公开。
她纠结间,收到了苏秦的语音:“办好了没有?”
陶饴没有立刻回复。
她又收到好友申请,是周晟的。她通过了,备注“周日成”。她有个癖好是喜欢拆字组词,给人的名字备注都是拆开单字或者补成成语。比如她给顾展眉就备注“展眉解颐”。她知道这样显得很做作,但是她忍不住。她就是没法规规矩矩给人备注――除了苏秦。她不敢惹老板。
她点开周晟的朋友圈,浏览了一下。他不是很爱发朋友圈,主要就是在招猫逗狗,发发值班的牢骚。
陶饴给他家里的小猫照片点了几个赞。那是一只英短,灰蓝色,娇小可爱。他给它取名叫周末。
点完赞她叹了口气,开始回复老板:不好意思老板,刚刚还在听录音
苏秦:主要内容讲一下
陶饴:April好像有身孕,但我不能肯定,对话不是特别明确
苏秦:那就没错了
苏秦:下午不用来了,抓住她采访时候说的蛛丝马迹,把稿子改好给我
陶饴:明白了
苏秦的意思她懂了。她不准备直接公开录音内容,她要陶饴意有所指,在采访稿中内涵一把。
陶饴苦思冥想,看着自己的采访记录,只能硬着头皮当恶人。
她曾经问April的择偶标准。April的回答是:礼貌谦逊,温柔孝顺。
这大概是她描述的那个对象吧。
她还问了April是结婚计划,回答是:40岁以前。
她还提到April的家人,April说照顾弟弟非常愉快。
这些全都要用若有似无的分析解释,暗示她有意中人,有结婚计划,有怀孕打算。
陶饴再一次把自己弄丢了。写完稿子,她发给苏秦,很快就通过了。
海面汪洋,狂风四起。她只是岸边抛锚的一艘小船,巨浪滔天不会伤她半分,她只需静待风暴来临。
第二周,有媒体锤爆April未婚先孕,据称恋爱对象还是一位已婚男子。一时间热搜挂上好几个April相关的词条,舆论哗然。《Special》趁机推出娱乐版封面人物April的采访,标题“她在爱的海浪声中搁浅”。这一期杂志销量很好,大家都相信了陶饴那些妄加揣测和有意引导,April成了为爱失重谎话连篇的恶女。
苏秦给陶饴加了奖金,鼓励她终于从大学生时代毕业。
陶饴并没有多开心,她盯着April的道歉微博看了很久。显然是她自己写的文章,解释了来龙去脉,不求谁的谅解,宣布从此退圈。评论里都在用各种侮辱字眼骂她。
和那个男人相比,April更像受害者。陶饴想。她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那个男人,表达她对这个孩子的珍重,她努力想表达那个男人有多好,可是举证毫无说服力。
送她回酒店,他只帮她倒水,不在意水的凉热,她就满意。
忙着看电视,她撒娇无度,他才哄她两句。
安全措施都不做,有时候还忘记让她吃药,可是他一道歉安慰,她就原谅。
男人没胆子站出来,让女人挡祸,指责女人的人也先跳了出来。陶饴从没想过自己会是扎这把刀的人,可怎么看刀都在她的手里握着。她认为自己做了最恶的事,把人推向了悬崖。
负罪感缠住她的手,让她一整个下午不能正常打字。
周晟忙了了十天,难得有空,第一个给陶饴打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轻轻的,非常客气。
“赏光吃饭?”
“……吃什么。”她都没用疑问语气。她不期待。
周晟似乎有许多应对方案,回答如轻舟过山:“粤菜?七点见怎么样?”
“好。你把地址发我。”
到了餐厅,她进门,周晟微笑冲她招手。众人中他最抢眼,这一点让她深感不妙,兀自矜持更甚。
“挺适合你。”等她走近,他夸了一句。
陶饴今天穿了条淑女长裙,尽量不刻意地化了淡妆。她时常讨厌自己的这份心思,更讨厌动了心思还不被注意到。显然,周晟非常照顾她的讨厌,所以安慰性地给予了赞美,让她短暂欢心。
一定没少泡女孩,她想。
周晟看着菜单,陶饴也趁机打量他。他穿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非常随意闲适。在他心里,这应该算不得一次约会吧。
他礼貌问:“喜欢吃虾球吗?”
“……要看好不好吃。好吃的我都吃。”
他忍不住笑:“那我点吧。”
上了菜,她终于想到话题:“你的猫挺可爱的。什么时候养的?”
“去年,朋友生了一窝,分给我一个。”
“我也想养猫,可是一个人很麻烦。”
“是麻烦,我自己照顾不过来会托我妈养几天。”
他是单身?但上次好像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陶饴思索着,吃了几口糯米鸡就饱了,为了配合他的进食速度,一颗一颗地夹花生吃。
“吃饱了就歇着,不用那么为难。”他说。
“你请我,我多少要吃点。”
“一会儿你该吐了,血本无归。”
“我已经想吐了。”
他微笑,给她倒了杯茶,说:“等等再吃。”
她感觉自己在相亲,遇到了一个无微不至的优质男,却熟络不起来。近在眼前的人,却以他的礼貌示意两个人的遥远。她始终打不破少年和男人的隔断。
初中的时候,她在长身体,吃东西经常没有控制,吃多了就会吐。有次她在班里吐了,周晟给她倒水,然后把她的呕吐物都处理掉了。
还没来得及感谢,周晟就着急嘲笑她:“好吃懒做就是你吧。”
“好吃是我,懒做是你!”陶饴回嘴。
旁边一个同学打岔:“那你俩是一对?”
周晟不气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回答:“谁敢说不是。”
陶饴红着脸让他把《鱼我所欲也》又抄了十遍。这是她的组长特权,她公器私用了。但是监督他抄了一下午,有心之人看在眼里,班里的风言风语又不得已传了半个月。
眼前的男人好像再也不会说欠揍话了,他懂得收起油腔滑调,知道讨女孩子欢心。该明白的他都明白,两人间不该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周晟,你应该――”她吞吞吐吐,还是故作潇洒,“交往了不少女孩了吧?”
她没太大的私心,只是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倒是毫无愧色地点点头:“嗯。漂亮聪明安静听话,我喜欢这类的。”
“哦。”她表面冷静,心里寻思他怎么换风格了。
“你呢?”他问。
“嗯……温柔的吧。我一直喜欢温柔的人。”
男女聊这个有些奇怪。她有些尴尬。
他心下一动,调侃道:“我不就是吗?”
她终于笑起来,虾球也掉在碟子上,半调侃地回答他:“你现在看起来是,可是以前绝对不是。”
他不以为然:“为什么要看以前?我现在是不就好了。”
她想了想,坦白:“我只记得以前的事。”
只记得以前。
都改变了那么多,他居然还取代不了以前的自己。周晟有些挫败感,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继续低头吃菜。
陶饴隐约感觉他有点低落,安慰道:“以前的你也很好啊,在我印象里一直挺好玩的。”
他的确给她带来很多有趣的回忆,让她回忆起初中不那么无聊。即使是烦躁的当初,也一一平息为今日的乐意。
“你不觉得――”他急忙打住话头,“不觉得这个清蒸鱼有点淡了?”
“我觉得有点咸了。”
“嗯。你该换个舌头。”他别有深意。
吃完饭出门,她挎好包,挥手跟他道别。风有些大,她的裙摆被热浪吹起,他挪了下位置,帮她挡风源。
“我开车送你?”他发出邀请。
“不用不用,我发了奖金,有钱打车。再见。”
她背完自己的词,也不等他回复,匆匆坐上车,一直盯着周晟往自己车那边走的身影。
现在的周晟,的确很有魅力,说话会深情地看着她,轻声细语回应,害她差点招架不住。他还一直在帮她倒水递纸巾,出门她差点被绊倒的时候他还伸手拦了一下。
是擅长泡妞又有点轻浮的人,她下了判断,仿佛判断过就听不到自己心脏处的鼓声轰鸣。
周晟是她的心动男嘉宾——甚至是很多人的,可他更是她曾经的同学,是她的美好回忆。回忆就像装在塑料袋里的金鱼,活得很脆弱。水是鱼的安全感来源,她不太想打破戳破袋子,眼睁睁等着金鱼枯死。她只想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一看,想一想,不打扰他的轨迹,也不侵扰共存的旧忆。
他甚至不需要出现,只当她心里那个存在过的人就好了。
拜拜,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