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水梁沙》迂夫子

4、惊灭·丁

　　“残水！”又一式残水，十字浪带着千叠水力愤愤而至。
　　轰鸣一声，追赶的精疲力竭的弟子们已无法提刀抵挡，顿时被气浪冲飞，有十几人硬生生在半空盘旋几转才落得地。
　　不过却是未受得一丝浪刀锋芒的砍伤，仅是被冲飞而已。原是杨擎欢此刻汗水浸湿了白色衣袍，湛出黑灰色，同样体力不支，攻击才弱气如蚊。
　　“九天...水！”他‘慵懒’耸拉下来的右臂再次握刀于半空比划花式，将浪刀猛地一插青石地板。前方便有一处地如水柱一般的气浪冲天而去，又打翻几名弟子。
　　此招打出，他眉心的青丝纹忽明忽暗，终于开始支持不住。
　　直至最后，广场上残兵睡人躺的狼藉四拐。除了那九人，以及几十名体力尚可的弟子勉强提刀走向摇摇欲坠的杨擎欢。
　　“琼卿师兄不行了，加把劲...”其中不少人喘着粗气低吟道。
　　那杨擎欢双目紧紧凝视靠拢的弟子，倒不是恨，而是为了不倒下而苦苦支撑，只见杨擎欢再次提刀，“涛浪...”还未说完，双目翻白后嘭的一声倒地不起。
　　正走近的几十人，见杨擎欢倒地，也不再追逐，纷纷哎呦一声卧倒在地大口喘气。主要原因即是未曾想气旋双脚加快移速体力消耗如此巨大。
　　天赋的重要性，在此刻也显现出来。相较于普通弟子，杨擎欢展现出的是卓越的体力和节省体力的经验亦或是熟练度，才一战百，还是后半场才倒下的。
　　本想试着玩乐的杨程，此刻亦是目瞪口呆，手中紧攥的茶杯中茶已凉，那是一炷香前便拿在手上一动不动的。他已经无法估摸这个当年趴在他脚边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到底有多厉害。
　　当年的妻子陈秀狸到底从君子山峦的何处捡到了这个怪物。
　　不知不觉间，匿藏杨程心中长久的不满，渐渐蔓延出来，原因无他，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偏是个废物，而这捡来的野种却是天赋过人。
　　杨程是一位正常的父亲，也望子成龙，因为杨冯的出生他备受打击。而这积蓄已久的怨气悄无声息的转向了杨擎欢。
　　夜。
　　红木书房内仍旧闪烁火光，一道人影不断来回在书阁第四层的广文房布窗上。
　　“一定会有的，一定是的。”一道近乎疯狂地声音呢喃着什么，正是面目狰狞的杨程，此时的他不太乐观，双目充血，精神低下，颓丧不已，口中泡沫唾沫口言不止。
　　看来，杨程终究是因为怨恨入魔了，与白天不同的他是心魔困扰的状态，到了晨时一切皆会忘却。
　　不知独步了多久，广文房的书架一片狼藉。杨程沙哑的惨笑，双手殷奉地端起一本破旧的老书，“太好了，有了这个便能断送杨擎欢的修习路了！”
　　原来，这便是杨程一直压抑在心底，却不敢做的事情。那书上赫然映着八个大字《迷我刺心经术要诀》，是悠长岁月前遗失在天藏的致幻法术，入魔必备。至于因何被惊水门祖上所得，那便不得而知。
　　为了掩饰，杨程与之配送一本《英杰豪录》，打消杨擎欢的疑心，况且杨擎欢便是爱此类书籍。次日晨，杨擎欢本想悄悄溜出惊水门，却被一只大手摁住了肩膀，硬生生压在了原地。
　　“父亲？”他试探性问道。不过并没有听到熟悉的粗犷的声线，而是一道温柔的女声“是我啦琼卿师兄，师父允我递运两本书，嘱咐切莫忘记学习。”
　　杨擎欢下意识扭头望去，果真是最疼他的瞻缪姐。瞻缪姐原名沈瞻缪，字荀眸，是辈分最大的女弟子，现也是秽清印境界。她的脸上生不出最高年龄的样子，毕竟杨擎欢小时候其便是这般容貌，淡雅白暂的脸上五官精致，常常看不出喜忧。性格亦是时而冰山，时而洒脱。
　　她的手中端着整整齐齐的两本大小相同的书，纤纤玉手平靠在书沿边生不得腻味。
　　杨擎欢深知瞻缪姐对自己的关照，愣了愣神后大松口气，伸手接过了二书，道声谢欲要离开。
　　离去之时，还听见后方沈瞻缪铃铛般的笑声，显然是看到了杨擎欢大松口气的样子尽显滑稽，猜亦能猜着是觉着师父来了，不怪他，原是自己故意装作大手，戏弄了杨擎欢。
　　本以为绕过了瞻缪姐过了书阁便能径直逃出广场，正抱着书的杨擎欢嘴角微微发笑，正欲推门儿出，门反倒被先行推开。
　　两个人影映入眼帘，一个书生装扮，一个布衣，但却病殃殃之色齐齐下了马车。
　　杨擎欢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而这书生亦是眯起了眼上下打量起这个稚嫩的十五岁少年。
　　“阿欢！”
　　“冯哥！”二人双双惊呼。倒是惊吓了王囵伟这布衣青年。杨冯及其弟杨擎欢双目瞪圆，嘴含鸭蛋，一步一步靠拢，最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杨冯虽无泪水，但心中激动无法言喻，“阿欢！，阿欢！”。杨擎欢亦是不断低吼着冯哥之词。
　　相拥完后，杨擎欢用手摸了摸杨冯的脸，打趣说“冯哥莫不是没走，脸皮怎的如此顺滑，七年未见容貌未变！”
　　“嘻，冯哥乃医学之士，懂得保养亦是重要，不若难能笔卓你等修习之人。”杨冯像七年前那般刮刮杨擎欢的鼻梁回趣道，“哦，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冯哥的兄弟王囵伟，你当叫声王大哥。”说罢指了指身后不知所措的王囵伟。
　　见杨冯与一少年交谈甚欢，他倒插不上话，原是冲杨擎欢善意微笑“莫要在意，认我是你冯哥朋友便可。”
　　“父亲呢？”杨冯紧随问道，他乃孝子，怎可忘了父亲的体恙。
　　杨程即是在书阁广文房内静修，杨擎欢则由前领路，七年间惊水门改善过房屋，早已不是当年，故引路为重。进门前，王囵伟注意到了惊水门大门牌匾，楷书三字‘惊水门’若有所思，但并未想起什么，便紧随其后进了门内。
　　此刻广文房已然打扫干净，杨程一如往常的白袍加身，依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口茶杯酌酌泡着。房间内有几名弟子正罚抄书卷，也有例行清扫灰尘的弟子，总得说广文房作为书阁第四层还是极阔的。
　　红木房间弥漫着香炉散溢出的静心的烟气，倒是个静修的好场所。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杨程则是仿佛一切如他预料那般缓缓说道“进。”
　　红木门被推开，杨擎欢首当其冲走了进来鞠身恭敬道“父亲。”。秀才打扮的杨冯亦是如七年前那样拱手激动道“父亲！”
　　显然杨程见到亲生儿子的目光与看杨擎欢的目光是不同的，但为了不让察觉还是压下了心中难以平复的激动，只是对其余人淡淡说道“你们退下。”
　　罚抄弟子面露喜色，一溜烟没了人影，清扫的弟子亦是鞠身退下，杨擎欢紧随其后带着王囵伟离开了此地。倒是对王囵伟杨程并未诧异，杨冯来信中提到过此人，此人一月路途伤势早已痊愈，倒也不再过问什么。
　　只留下了杨冯与杨程二人在广文房内...
　　走廊上，杨擎欢依旧抱着书，右手拉着王囵伟走。期间王囵伟不经意间瞟到一眼他怀抱二书放上一本。询问道“阿欢...对吧，你换中所抱《英杰豪录》可否借于王大哥一观？”
　　闻言，杨擎欢松开右手拿出了那本《英杰豪录》，“王大哥对此书感兴趣？说来还是父亲赠与的。”
　　“嗯，只是觉着与那脍炙人口的《浪人说》是同类书籍。”王囵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浪人说？”杨擎欢边念叨着，边把书递了过去。
　　接过书本，王囵伟先是细细端详了书页四字‘英杰豪录’，不禁砸了咂嘴，此乃书法大家之作，竟在此蒙尘，想必杨程也万万没想到吧，毕竟书籍未可署名，不认何字。
　　相较于王囵伟，他可就懂得多了，自小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不上修习，则是先生所说之神童可谓。这字笔笔生辉，豪情壮志运其内涵，显然是下笔豪放之先人所写，其内容定是意味深长。
　　想到这，王囵伟眼馋地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面。映入眼帘的是宣纸黄页中竖立一排美字“君子之剑，美玉姿，足纤恋。八古之奇八事了，尽缘世馋骨人铎。”
　　不懂，甚是不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为王家祖上之人所留，所提君子之剑即是指这君子山峦，若是何位先祖倒不从而知了。王家文墨深厚，在此见老祖亲笔，王囵伟亦是愣了愣神。再是明确一事，君子山峦曾经绝非等闲之地，王家某祖立下美玉姿之词定是繁荣昌盛。
　　“如何？”见王囵伟发愣，杨擎欢低头询问道。
　　“无事。”闭合书籍，王囵伟没想再看，而是交附书本于杨擎欢手郑重道“阿欢，此书所述内容定会对你大有卑益，要细细研读。”对于杨擎欢的年纪，王囵伟还是尽显长辈之德。
　　知晓此为王家某祖所留，其实观否已无大碍，看得多了，亦是无用，不过触景伤情罢了，毕竟王家...早已湮灭。顷刻间，王囵伟眼神不再迷茫稚嫩，瘦弱的脸上洋溢出成熟的色彩。
　　世态炎凉所寓事程，便是那：尽缘世馋骨人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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