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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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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泽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找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累得不轻,和他怄气的力气都被一阵风给吹没了。沈逐鹿摸索着把茶壶里的隔夜水倒进杯子里递给了自己亲爱的弟弟。
江泽川接过水就往嘴里灌,当看到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的路铭之,他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并且咳嗽地脸红脖子粗。
路铭之:“……”
沈逐鹿无奈地说:“不用喝这么急,凉水不塞牙缝。”
江泽川僵着身子注视着路铭之,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哥哥认识的人包括在路边打招呼的人,没有路铭之这号的人。路铭之身材高挑,长了一张白皙偏冷的脸,站在人群里势必会脱颖而出,然而自己亲爱的哥哥那些朋友虽说不能是歪瓜裂枣但也绝没有这么出众的。
江泽川心中警铃大作,他咳嗽一声站起来说:“你是?”
江律师从来不会意识到每当处理自己哥哥那些琐事的时候,他总是在暴露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人家看我穷,和我合租,我们俩是室友。”沈逐鹿抢先回答道。
路铭之同时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说:“房租平摊,我们各不干涉。”
江泽川到最后也没有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就知道这是他哥的室友,他干笑两声重新坐在椅子上喝水背对着路铭之一直对自己的哥哥挤眉弄眼,沈逐鹿一个盲人也看不到自己弟弟面部抽筋的样子,就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坐着。
三个男人在客厅里陷入了异样的安静。
沈逐鹿抓了一把凌乱不堪的头发,问道:“路大厨,早饭能熬小米粥不?”
他也是打心底里佩服路大厨,每天的汤和豆子绝对有关系,什么黄豆绿豆红豆菜豆,而人家总是老生常谈地说手机上说豆类养生,对身体好。谁能天天吃,腻地他牙缝都是豆子味。
路铭之“嗯”了一声就系上围裙去厨房忙活了,留下俩人继续驴唇不对马尾地相互瞪着。沈逐鹿脑中就是早饭跟飞机似的来去让他饿得难受,江泽川却在脑中做着各种不成熟的假设,比如流浪汉一样的哥哥遇到金光闪闪的三好青年,三好青年本着社会一分子对自己哥哥施以援手。越想越苦逼,他们江家人怎么活出他哥这么离奇的一个人?他又开口道:“哥,你怎么遇到他的?”
沈逐鹿并不打算再将经过同自己弟弟讲一遍,他饿得胃里火烧火燎,轻飘飘地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吃饭了没?”
江律师就这样被敷衍过去了,“没有,饿死我了,都因为你这个玩意儿,我他妈东奔吓跑,吃饭吃得跟上战场似的。”
路铭之沉默地倚在桌子上看着锅里的水“咕咕”地沸腾着,等他恍过神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烧干了一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又重新倒上水认真地等待着。他最近总做噩梦,梦里梦外都有点恍惚,倒不至于虚实不分,就是做事浑浑噩噩的。
饭好以后,三人围坐在方桌上吃早饭。江泽川看着桌上的小米粥,包子花卷还有两盘小菜,羡慕不已:“哥,你真是遇到个好室友。”
沈逐鹿:“你哥我运气好,遇到一个大厨。”
沈逐鹿和江泽川这对难兄难弟又是厨房杀手,他们非常自觉地达成了一致的择友准则:“有饭吃就是朋友。”
江泽川因为这顿饭对路铭之有了新的看法,奈何路铭之修得一副噎人好身手,你和他讲一百五十字,他半天可能会凑出十个字给你,并且一针见血,让你无话可说。江泽川这顿饭吃得都觉得难以下咽,噎在了嗓子眼,他就放弃再和路铭之进行人类的交流了。
“哥,你在这找到工作了吗?”
沈逐鹿又头疼了,亲弟弟果然是亲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叹了口气说:“还没,我今天再出去找找。”
江泽川:“就算找不到工作回平阳也能有地方住,咱家的钱够你吃一辈子。你别死撑,该示弱就示弱。”
“继承咱爸那几十亩地,几栋危楼的责任交给你了。你哥我要闯出自己的事业,振兴家族。”
江泽川:“……”
江律师后来接到律师所的电话,因为忙工作就拜托路铭之多照顾自己哥哥附带着说了一大堆关于他哥的事,路铭之对于他讲沈逐鹿干得缺德事以及吃饭的各种坏毛病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了,但又不得不“嗯…好…我知道”
把江复读机送走以后,一转身就见沈逐鹿刚刚邋里邋遢的样子没了,套上了体恤还有休闲裤,头发也绑了起来,看起来很有精神气,他将单肩包挂在身上然后拿着钥匙和导盲棍慢悠悠地出了门。
路铭之将门锁好和沈逐鹿一前一后下楼,他们两人下了楼就肩并肩往前走着,直至沈逐鹿将一颗石子踢出了小区,两人才分道扬镳。
沈逐鹿记着昨天那男孩有意和自己说的事,所以今天吃完饭就打算去把那些放置在人家美术班里的画给搬走。一路坐车到了美术培训中心,在司机师傅极其关注的目光下手持导盲棍在门口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门……
美术中心在五楼,楼底是一家服装销售店。店员耐心十足地拉着沈逐鹿将他送进电梯,沈逐鹿连声道谢。一下电梯推门进去,他就能听到素描班铅笔在纸上“唰唰”的声音,还有隔壁儿童画班“咯咯”的笑声。往常他总是直接进到素描班挨个儿看一遍作品指导一下,然后再开始今天的目标课题。以前觉得这样的事索然无味,他对于浮躁的画稿一看就晕,现在站在这儿倒是很有亲切感。
王老师踩着高跟鞋上前热情地说:“学长,你可算来了。你的画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就是搬走不太好搬,要不然找一个搬运车搬走吧。”
沈逐鹿:“好。”
作为一个美术专业的毕业生加上沈逐鹿之前那份不厌其烦地练习,他的画作没有成千也有上百,素描油画统统不少,但是除了压箱底偶尔有个人看一眼就再没别的作用了。沈逐鹿属于后期努力且效果并不显著,天道酬勤并没有在他这生效。
将画搬上车,王老师又将工资的尾款给沈逐鹿结了,沈逐鹿临走时,王老师突然拉住他问道:“学长,你这些画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
沈逐鹿停在那,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他一个盲人留着这些画除了压箱底倒是毫无用处,他回答道:“还没想过。”
“你画的那些画再怎么看都是不错的东西。只留着还不如拿去卖了,你要是卖就以装饰画的名义卖出去,价格也好说,现在市场上卖装饰画的行情不错,很多装修新房子的人都会买两张挂上去。”
沈逐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他点点头说:“这想法不错,我回去试试。”
“我听班长说你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你干脆做个装饰画销售也能赚钱,你懂这方面的东西还可以跟客人讲解。”
沈逐鹿恍然大悟,他怎么没想到呢?这也情有可原,自己之前除了画画就是吃饭睡觉,对于外界的东西不算了解,他笑了起来,顿时觉得前路一片开明:“小王同学还是主意多,得好好谢谢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大困难。”
王老师对于沈逐鹿不贫就可能起溃疡的嘴早已习以为常,但对于他失明的事心里也是遗憾,“你别扯闲了,眼睛好好保养,我听网上的医生说你要是有个好的心情坚持服药还有好的机会呢。”
如果心情好眼睛也会好的话,他可能早就好了,他哪天不都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情吗?
沈逐鹿和王老师道别后就和搬运车一起去了自己的画室。
他初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想买一间房子作为自己练习画画的地方,凭着这点愿望,他上学期间出去打几份工攒了一笔钱买了一间老房子自己装修成一个简陋的画室。大半个绚烂青春约莫就是在这间窄小的画室里不知疲倦地临摹作品度过的。
沈逐鹿打开门被里面的尘灰味儿呛得不住咳嗽,想来已经两个月没来这里了。搬运工人将画全部放置在墙的一角,结完款也离开了。沈逐鹿从桌上拿出抹布把桌子摸索着重新擦了一遍,盘算着把这间房子还有这些画卖出去。
他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筹备再多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他都把自己一辈子的愿望清单列好了,现在前半张清单都是不可能实现了。
他决定先拿几幅尺寸小的油画,试试能不能卖出去。他不准备将这些画挂到网上,他一个盲人操作也不方便,拉到大街上去卖得了。搞非主流艺术的很多,在大街上卖画未尝不可一试。
所以沈逐鹿果断地搬个小板凳沿着街道找到一个热闹的地方,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这是对着自己那栋楼的学校门口,他只在乎人多热闹,有客流量。
把画放在从画室里扯来的一块画布上面,然后坐在板凳上等客人来。要按说从一个画画的变成一个销售的这改变是真的大 。
午后在外面的学生很多,这条街上到处都是相同的校服,所以学生们更能注意到着装与他们不同并且卖画的非主流文艺青年。几个女学生大着胆子上前去,看了半晌发现是个盲人又匆匆离开了。
宏图大志难施展,在学校门口宏图大志个鬼。
沈逐鹿漫不经心地坐着,被午后毒辣的阳光照得越发困倦。果然自己前期预想地太好了,纸上谈兵这种东西谁都会,但是实战起来就会发现各种难以解决的问题。比如今天太阳太热,这里的可发展客人并不算有钱,有钱的并不会注意到他这里……
“这画多少钱?”一个女孩驻留在沈逐鹿的摊子上问道。
沈逐鹿因为第一位客人的到来,脸上愁终不得解的表情俨然消失,笑着说:“四十元一幅。”
“我要这幅画猫的油画。”女孩拿起摊位上的画,从背包里掏出钱给了沈逐鹿,然后就急忙走了。
沈逐鹿拿着钱想要确认一下,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