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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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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定点升起,探进窗子里折到地上形成一条笔直的线,掺杂着斑斑点点的光辉。沈逐鹿醒了,一醒来就觉得左边腿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他腿快没知觉了。
沈逐鹿摸索着起身,又觉得自己脖子疼,疼得他只能保持一个僵直的动作。他披散着头发,就和电视里的僵尸一样挺着脖子笔直地坐起来。然后手摸索着抓到个毛茸茸的东西,猛的抓了一下就听到“嘶…”的声音。
原来是个人的头。
“醒了,喝点水。”路铭之趴在床沿睡了一夜,到现在头还有点懵,他心怀歉意,倒好水递给了沈逐鹿。
沈逐鹿咕咚咕咚把水喝感觉,长舒一口气,无奈地说:“咱俩是真有缘分,你第一次做饭就把我的过敏源给掺进去了,偏偏你是好心好意。”
他们俩第一天住在一个屋子里,然后一个人就医院了……这是一碗孽缘啊!沈逐鹿把这碗孽缘干了,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受不住。不赖你,你没必要放在心上,不过医药费你得帮我付了。”
路铭之:“……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沈逐鹿有一个吃绿豆都能过敏休克的二百五体质,即使挂了一夜吊瓶,脑子也还跟顶着一百斤铁块似的。他晃了晃头,说:“没什么事了,一会回家就行。”
路铭之虽然不是有意,但也担起罪魁祸首这个责任。他对待沈逐鹿一举一动都颇为关注,谨慎小心。生怕沈逐鹿再晕倒起不来,他还自觉的担负起三天做饭的责任,并且非让沈逐鹿在家待上三天彻底好了,再出去工作。沈逐鹿拗不过他,想着有人伺候,享受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索性就在家里待了三天。
第四天,沈逐鹿如同脑子哪根线短路似的,起了个大早,简单解决完早饭就出门找工作了。
电线杆子上恨不得贴满招工简章,只可惜环卫工人会将那些东西清理完,沈逐鹿到市中心一下车就往人力资源中心跑。他拿着根导盲棍,问了一个路人,经过人家指路。他干脆收起导盲棍沿着马路牙子直接跑进去了。
人力资源中心说可靠也不是全部可靠,说不可靠也有可靠的地方。所幸沈逐鹿运气好,没遇到个只要中介费认钱不认人的中介人,人家翻简历问专业问情况,可靠是可靠,可惜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个沈逐鹿能去的工作。
盲人能做的工作翻来覆去就只有钢琴调音员,电话客服,聋哑人学校老师,心理咨询医生什么的。可是沈逐鹿一个美术专业还半道失明的盲人,连特殊学校也没去过,盲人学的那些他一点也不懂,所以找个工作比看天书还难。
“先生,麻烦留个电话,有适合你的工作我再联系你。”中介人将那些招聘简章又逐一收回去,拿着一张白纸问沈逐鹿电话。
沈逐鹿已经不抱希望了,电话号码扔进去也是石沉大海。他动动嘴报完手机号就离开了。
出了门顶着骄阳,听着车马喧嚣,他不知所往。现在回家吹空调绝对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中二屌丝,没那闲工夫,得找工作得吃得喝。
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又觉得饿了。午饭时间到了,他有点后悔早上没多叼几片面包出来,他凭着印象踩着阶梯上了天桥,上面的煎饼摊一如既往地飘着香味,他已经可以想象出金黄的煎饼放上生菜、蕉叶还有香肠,那真是令人垂涎欲滴。他走上前去说:“姨,来个煎饼果子。”
“哦哟…小沈的眼睛这是咋了?”
煎饼摊老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阿姨,她在天桥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在天桥上的故事却是说来话长,这是一个为了女儿考上大学卖煎饼果子卖了十多年的人,攒足了学费却因为女儿得了白血病没钱治差点自个儿卖血去。沈逐鹿巧合之下来这里买煎饼果子听说了这件事,就给她发起了众筹,自己上顿饥下顿饱的时候,给阿姨捐了一千块。这可谓是雪中送炭,朱姨从那以后记住了这个年轻人,每每从她这儿买煎饼果子,就恨不得把蕉叶香肠往煎饼里塞得没个空隙。
沈逐鹿:“出了点意外 ,朱姨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能治好吗?”
“能,慢慢就好了。”
朱姨看着沈逐鹿,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她也没多问,他们俩就在那唠起来。朱姨聊起自己的女儿脸上都快笑开了花,骨髓移植将她的女儿从阎王那里拉回来了,又重新参加的考试,如今已经有份稳当的工作并且结了婚,生活其乐融融。而朱姨年纪大了,但是她不肯歇着,就出来摆摊子赚点小钱。
说着说着一份煎饼果子就好了,朱姨没用包煎饼的纸,就拿了个塑料袋包上给沈逐鹿,这样方便沈逐鹿吃。沈逐鹿照例把钱直接放到朱姨的车里面,“朱姨,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你看,还放钱干什么,小心点。”朱姨看着他塞完钱就匆忙走了,心里无奈。这青年好是好,就是从来都不愿意多麻烦别人一点。
沈逐鹿下了天桥,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现在又充满了力气,心想:“不就是找份工作吗?肯定能找到的。”
沈逐鹿站在路边拿着煎饼果子吃完后,就在路边招手,很快一辆车就在他面前停下。他坐上去,刚准备说话就听到“司机”说:“工作有着落了吗?”
沈逐鹿:“哎,巧了!”
有缘千里来相见,出来找个工作还遇到了好室友。好室友的车座椅很高大上,非常舒服,要是有按摩功能就更好了……
路铭之:“换班了,晚上再去换回来。”
沈逐鹿坐起身子,羡慕地说:“那车还给你留下,你们老板是真的好,我当时考个驾照就好了。”
路铭之心里想:“你考了驾照也不能开。”
他面上没有变化,将话题扯了回来:“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不好找啊。不过没事,又不是只有一家人力资源中心,实在不行我就去盲人学校重新当个学生。”沈逐鹿闷闷地说。
所以就是工作不好找,日子过不了。
路铭之透过后视镜看着沈逐鹿那双黯然无神的眼睛,沈逐鹿的虹膜少了点黑色素,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如一面遮盖的薄纱,又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面各种感情起起伏伏。他面上没有表情,就是朦胧的晨雾;他有了表情却因为那双眼睛显得呆滞。
路铭之随着那双眼睛神思飘忽不定,他纠结了片刻,还是说了一句:“嗯,总会找到的。”
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路铭之一句话奏了效,沈逐鹿安静两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逼仄的空间里,这个老式手机的电话铃声《小星星》声音异常响亮,沈逐鹿掏出手机放在耳边,那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音:“您好,请问是沈先生吗?”
声音夹杂着电流声穿透耳膜让人脑神经都跟着疼,沈逐鹿下意识地将手机和自己的耳朵隔开距离,清清嗓子说:“对,是我。”
“我们这边正在招聘一份工作,盲人可以应聘,不限学历。可以上岗实习,实习期间有工资。您有兴趣吗?”
“嗯,是什么工作?”
“推拿,我知道您是美术专业,也没接触过这块儿。但是推拿很适合您,这份工作我们有培训人员,可以在岗位上实习,而且没有太多限制。”
这说的固然诱人,沈逐鹿也恰巧被诱导了。若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去做这样的工作,而今他只能让路铭之拿出手机输入女人说的地址,然后说:“好,我这就过去,谢谢。”
路铭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后座的人,最终驱车送他到了推拿中心。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晚上还是你做饭哈。”沈逐鹿摆摆手就拿着导盲棍探路走了。
路铭之看着他进了推拿中心才放心离开了。
前台小妹在沈逐鹿一进门就迎上来,一张脂粉脸笑得娇柔造作:“哎,你是刘老板推荐的人噻,长得挺俊啊!”
“谢谢,你也很漂亮。”沈逐鹿笑着回以赞美。
沈逐鹿嘴甜,但不显得轻浮,笑起来让人春心萌动,这小妹壮着胆子招呼一句,现如今因为他一句赞美又低下了头,脸红起来。
而这会儿,几个威猛大汉从屋里出来,面露凶色,走在前面的一个张狂道:“你们老板人呢?”
“这么生气做什么呦?”前台小妹跑到那些人面前娇嗔道。
“那女的下手也太狠了点,把我脖子按的疼死了,说她两句还不按了。”这人一身腱子肉边说边揉着脖子,肆无忌惮地把整个沙发占了大半。
刘老板洗完手走过来,笑着说:“第一次按疼很正常,肌肉纤维没有放松开,证明您身上有淤血,您坚持一下就好了。”
男人…猛拍桌子,坐起身不满地说:“老子马上就得去忙,有这闲心思再在这躺着受罪,你们把钱退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