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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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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手机店,听销售员把每款手机介绍的天花乱坠,恨不能在他耳朵里循环无数遍。奈何他囊中羞涩,买了其中最便宜的一款,这是一个利于盲人使用的手机。沈逐鹿告别了自己的智能大屏手机,用上了一款按键手机。他又让销售员给他在里面下载了一首音乐作铃声,谁知道这销售员这么童心未泯,给他下载了一首《小星星》。
一大男人在大街上走着,裤兜里突然放起童歌,还是《小星星》。这已经不是路人行以注目礼的问题,这是颜面,一个二十多岁男人颜面的问题。
沈逐鹿新办的卡,通讯录里也没有个人,所以短期收不到谁的电话。他又继续询问销售员租房子的事,销售员对此显然有点爱答不理,不过耐不住沈逐鹿笑得比太阳都灿烂的脸,无奈只得出门揭了几张租房的传单,还得拨了电话。
房屋中介人拉着沈逐鹿这个房子逛逛那个房子看看,房子都挺好,就是价格太贵了。沈逐鹿的囊中羞涩这时候又发挥作用,让他陷入了租完房子明天可能吃不上饭的窘境。中介人看这位客人举棋不定的样子,他干了几年了也摸得清原因,他咳嗽一声说:“要不,你再去问问别家?实在不行,可以找人合租,水电费平摊。”
沈逐鹿下了楼在小区里找个椅子坐下,他跟着东奔西跑,脑子都跟不上腿。中介人不可能只在他这一棵枝叶萧瑟的树上等着,打完电话也匆匆离开了。沈逐鹿自个儿坐着,觉得今天可能又要住酒店了。他只觉头疼,其实自己出来也的确不是个良策,但他从身到心都倔得跟头驴似的。他没有那份既来之则安之的顺其自然,只能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路铭之下楼丢垃圾遇到了在花坛那儿坐着的沈逐鹿,看沈逐鹿一张脸都写着一个“愁”字。他走上前去,在沈逐鹿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在这做什么?”
沈逐鹿:“唉,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空乏其身。你住这儿?”
路铭之在石岩上坐下,不答反问:“你要租房子?”
“是,就是价格高。付完房子的钱,我明天吃饭都是个事。”
上午的太阳就是个火球,人人都恨不得钻进空调房把空调开到十几度裹上被子继续睡。然而沈逐鹿和路铭之在太阳底下坐着,沈逐鹿现在住都是个问题,他也不在乎这点自然磨炼。路铭之看他额头上在冒汗,一闭眼那汗珠就可能掉下来。然后路铭之做了自己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决定,他拿出面巾纸给沈逐鹿,然后说:“我家房子大,有两个卧室,如果你乐意,可以合租。”
沈逐鹿擦汗的手顿住,他突然产生点不解。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毫不吝啬帮助自己,说他是三好青年,乐于助人,显然有点解释不开,哪个三好青年对别人一直帮助,这么认清对象,这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理念啊!
沈逐鹿:“先生,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这是第三次帮我了,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到忙尽管找我。”
“没事,举手之劳。我姓路,路铭之,铭记的铭,之后的之。”
沈逐鹿心说:“这哪是举手之劳啊!这先生心眼也未免太大了点。”
既然别人有意帮助自己,自己恰好没有什么应急之策,成全善良也是一种善良,大不了之后别人有事他也帮忙。
沈逐鹿笑着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姓沈,沈逐鹿。追逐的逐,麋鹿的鹿。”
路铭之一个半月前经过那个学校旁边对着的楼,几乎每回都能看到窗户里面画画的人,但一直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沈逐鹿住院的时候,他留心看了病床后面挂的信息档案,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沈逐鹿,这个名字很不错。
当然这句话也只留在了心里,他看得出来,沈逐鹿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倒不是疏远,就是不偏不倚,不做任何令人误解的事。
沈逐鹿还找房东拟了一份租房合同,强调了交租时间,水电费平摊这个问题。走完形式过场,他就在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路铭之想要帮他打扫一下卫生,他也婉拒了。自己拿着扫帚和拖把简单收拾了一下。
房间不算大,但东西不多也显得宽敞。沈逐鹿收拾差不多,就去洗澡间洗澡。他这两天顶着个大太阳四处奔波,身上黏的跟糊了胶水似的极其不适。他对这个洗澡间没有摸清,开关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自己用的是洗发膏还是沐浴露,草草了事地冲完泡沫。
洗完澡后,他拿毛巾简单擦了一下头发,带着一身凉凉的水汽出了房间,就闻到饭菜的香味。沈逐鹿嘴不贪,耐不住他饿啊,饿的肚子打了好几次铃,他摸索着找到餐桌中规中矩地坐下,然后说:“路先生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
路铭之想着人家第一天搬到自己家来,总得行点待客之礼,虽然房租平分,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得热情招待一下。
“不是,午饭吃过了。我订的外卖,晚上我再下厨。”
沈逐鹿又从兜里掏出钱包,把钱放在桌子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他本来就欠人家很多人情了,再欠钱就更说不过去了。路铭之看到桌子上的钱,他只装作没看见继续在沙发上卧着看电视。
沈逐鹿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套,他总觉宽大的房子里除了主持人没有感情地播报新闻太冷清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路铭之聊着,路铭之也同样是三四句回一句,时不时扯个话题。
他们谈到各自的工作,谈到生活方式。沈逐鹿得知路铭之是专给人开车的司机,想来都是为生活奔波的成年人。但是人家已经早早安定下来,生活过得不算太差,而自己显然和人家是一个天一个地。
沈逐鹿转而想到自己的工作,失明了也得找工作赚钱,不然只能喝西北风。
“路先生,你知道这附近哪有招工的吗?”
“有,但是你找工作可能不会好找。”
路铭之说的是真话,这附近招工的的确有,人力资源中心也天天发传单。要是别人,他直接带着去,工作不成问题。但是沈逐鹿不一样,盲人能受到社会上的关心,但并没有人会不在乎地把工作交托给一个盲人。除了一些特殊职业,谁人都没有这份胆子。
他们干脆将这个话题给掀过去,沈逐鹿吃完饭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待着,路铭之卧在一旁也不说话。俩人就保持这诡异的安静,看了一下午这个电视频道,期间播放了纪录片,国产电影还有每日新闻。沈逐鹿看不到,就用耳朵听,然后自行脑补场面。
路铭之再转身看沈逐鹿时,发现他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路铭之又从房间拿了个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出门买菜了。
这时已经傍晚了,暮色翻涌,把老人孩子也给招出来了。这个小区没有城市那忙碌的节奏,他们过日子掀日历,常常要到方圆几里外去买菜,等到回来时已经天黑了,但就是缓慢的节奏,夹杂在物欲横流的城市中如同一股清流。
同样是朝九晚五,年轻人谈的是能赚多少钱,他们谈的是能活多少个年岁。这也就形成了不同的场面,不同的生活方式。
路铭之骑上自己的环保低碳自行车,提着菜篮子很快回到了小区。小区的路灯别具一格,一颗亮堂堂像球一样的灯泡吊在一根黑漆柱子上,这东西亮度很大,一打开,把小区前面一片都照明了。
路铭之放好自行车,提着东西回到家。他一进屋还是一片黑,然后打开灯就发现沈逐鹿坐在椅子上在那倒水喝。
路铭之:“怎么不开灯?”
“啊?天黑了,抱歉哈。”沈逐鹿张大了嘴,他没想到自己又睡到天黑了。脑子还有点不清楚,他睡觉不老实把毯子给扯外面去了,醒来就觉得嗓子疼,鼻子塞,耳朵里面发痒。
就这么感冒了……
路铭之察觉到了他声音比烧开水的壶还要闷,看他在那灌白开水,就知道他感冒了。
路铭之走到厨房,撸起袖子开始起锅烧油,洗菜熬汤。别的不说,路铭之在厨艺上是很有造诣的,没个半小时,蒜蓉黄瓜,番茄炒蛋就色香俱味全呈现在盘子里。他十分有心地熬了两碗绿豆汤,然后将这些东西端到桌上:“吃饭吧。”
沈逐鹿拿着卫生纸拧完那个打死不通的鼻子,他本来就看不着,现在连味也闻不着了,还有点耳鸣,煎熬得很啊。他端起汤就喝,一口气把汤喝完了,喝完以后舔舔嘴唇,觉得味道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别只喝汤,吃点菜。”路铭之看他先把汤喝完了,闹不清这是什么吃饭习惯,就把菜夹进他碗里。
“你这是什么汤?挺好喝。”
路铭之:“哦,绿豆汤。”
沈逐鹿:“……”
沈逐鹿的全身乃至脸以惊人的速度发红,然后眨眼间就起了密集的疹子。他面色潮红,只觉嗓子如同被人倒进了辣椒油,辣的他流眼泪,呼吸愈发急促,意识逐渐模糊。
后来他已经彻底不省人事了,路铭之怎样把他送到急救中心,同一个医院遇到上次的同一个主治医生,用同样凝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若是醒着可以看到,真要表达一番自己的命运多舛。
他因为过敏又进了这家医院的急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