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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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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一早就有人四处走动,而江泽川作息规律,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去打饭了。留下沈逐鹿一个人撅着屁股裹紧被子睡,沈逐鹿不睡到日上三竿都觉得对不起太阳。今时不同往日,病房里八点半你一言我一语,你磕个瓜子,我打个喷嚏,吵的沈逐鹿从被子里钻出来,杂乱的头发是鸟窝也无法媲美的。
他对不起太阳,但他对得起亲爱的弟弟给他打包的早餐。他吃得没心没肺,好像昨日失明的那些委屈都被一顿包子油条给收买了。江泽川从他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然后又纳闷地想:“他眼睛都失明了,哪来的情绪?”
只见自己哥哥把最后一个豆腐包子也吃完了,拿起面巾纸慢条斯理地擦着嘴。沈逐鹿头发长,垂在两肩上,把脸部硬朗的线条遮住,那种阴柔的气质就呼之欲出。他从口袋掏出自己不知从哪个甜品店扯来的一条绸丝带把头发绑起来然后重新躺会床上背对着江泽川。
律师对这一系列的迷之动作不做任何表示,他起身拿着单据去办出院手续,走之前又仔细看了他亲哥一眼,心里一万个警惕。
沈逐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声,把病房里其他闲聊的人给整懵了。大家愣了一下,之后又各自聊各自的,除了在一旁看手机的男人对这一幕暗中观察。
沈逐鹿扶着床栏站起来,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堆东西,谁知道他一夜之间跟个小仓鼠似的,在枕头底下塞那么多东西:衣服,墨镜,钱包……他拿着衣服摸索着走到厕所间去换,没几分钟又吭哧吭哧把那些东西收拾在包里。他穿一件夏季款的连帽卫衣还有一条黑色休闲裤,然后戴上帽子和墨镜背着包捡起那根导盲棍偷偷摸摸地离开了病房。
改头换面成这样,他觉得自己亲弟弟都认不出自己了。殊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道理,他引得病房走廊的人对他行以注目礼,然而他并不晓得,依然低头往前走。
正当他以为自己快到达终点可以下楼的时候,被一只手扯住了衣服。那一刻,沈逐鹿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背后冷汗如雨下,他不敢转身,就保持这个僵持的动作。在这偌大的走廊里,恐怕没别人会再拦住自己了。所以,江泽川这个兔崽子就是在门口守株待兔。
路铭之:“别再往那边走了,那边通的是妇产科。”
“……”
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让他遇到对自己有杯水之恩的男人。他同样也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窘境——想要逃出医院却差点逃进了妇产科。
他连忙咳嗽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谢谢你了,先生。能麻烦给我指下电梯的位置吗?”
“我正好要走,我带你去吧。”不等沈逐鹿说话,路铭之就拉着沈逐鹿的手带他走到电梯间。
临近上午,打饭的人很多,期间还有护士推病人上电梯,一个电梯挤得时刻都有超载的可能。在这拥挤得让人喘不出气的狭窄空间里,沈逐鹿的身体整个贴在路铭之身上。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大概跟小鸟依人一样,依偎在人家怀里。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他尽量站得笔直同男人拉开距离。
路铭之又担心别人把这位盲人给挤出去,就用胳膊把他给圈住了。这下好了,任沈逐鹿多次挣扎除了跟人家来了更亲密的身体接触,没拉开个卵距离。沈逐鹿呼出一口气,不再动弹,反正就几分钟的事。
出了电梯,沈逐鹿来到这个比病房还要嘈杂的大厅,心里突然觉得茫然无措。这个世界一片漆黑,耳边声音却在提醒他只是自己看不见了。他在电梯门口站了会儿,发现那人依然还拉着他,他颇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干瘪地笑了两声,表情比哭还难看:“谢谢,一到大厅还有点不适应呢,我去打出租了。”
路铭之:“嗯,注意安全。”
他看着沈逐鹿拿着导盲棍还扶着墙,小心谨慎地出了大厅,身影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所学校紧挨着的一栋楼里,那个专心致志画画,从早到晚不停歇的沈逐鹿。上天好会愚弄人啊!
“哎,师傅,xx小区。”
沈逐鹿经过路人的指引,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热情地替他打开车门,看他安全坐好才回了车里。一路上,师傅透过后视镜看着沈逐鹿,表情显得有点欲言又止。可是沈逐鹿也看不到那点欲言又止,只是脑中一遍遍飞来江泽川捶胸咆哮的样子,不过这都是江泽川找到自己才会发生的事,他现在只要作好假设就可以自然应对了。
小区在南郊,虽然住户多,但大多都是在市中心奔波忙碌的年轻人,每个家庭几乎都在没命地日夜奋干,房贷车贷各种贷都得还。很多结婚四五年的小夫妻,婴儿车搁在新房里也没个孩子。沈逐鹿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家门口,掏出包里的钥匙想要插到门里,却怎么也插不进去,然后换了一把钥匙再去开门,没成想钥匙直接卡里面了。
他拔不出来摁不进去,急得冒火。门自动开了,小孩子产区稀罕的小区里,沈逐鹿的房子里居然真有一个,且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有人来了!”
“先生,您有事吗?”
沈逐鹿:“请问这是6184号吗?”
女人点点头,说:“是。”
那就奇了怪了,这是自己的家啊,为什么门打不开,房主人也不是自己。沈逐鹿在脑子里进行一番搜索回忆,最后定格在房东油腻圆润的脸上,以及房东说话让人想便秘的声音:“我这房子,房租按时交。要是没有按时交,一律按不住了算。”
要是没有按时交,一律按不住了算……
沈逐鹿猛然惊醒,房东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好房东。他悔不当初,悔恨自己搬进这栋房子,悔恨自己拿着钱挥霍去旅游,不按时交房租。
沈逐鹿在自己脑门拍了一下,然后留给房主人一个体面的微笑,一溜烟儿走了。
他探着路走到小区大门口,表情愁苦。他自没有那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没钱人”的傲然心态,他现在就是穷困潦倒,人家是家徒四壁,他是连个壁也没有。
去酒店先凑合一夜吧。
他又拽着路人,彬彬有礼地询问了一番,然后被乐于助人的三好青年领到了酒店。一进酒店,扑面而来就是凉风夹带着迎宾的“欢迎光临”。
不得不说,外面太热了,跟个大蒸笼似的。他还真想过露宿街头,可想到那恨不得把他蒸了的天气,还有油炸了他的马路,他果断放弃了。
他不急着去房间里,决定先找人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租房的。前台是个年轻的妹子,说话还带着点平阳味儿,他立马听出是老乡,和她热络地聊起来。这附近的确有房子,而且还挺多的,关键还是看沈逐鹿钱包里的钱。
前台小妹还想着让这个会说话的男人多陪聊几句,人生苦短,在这前台位置上顶着八颗牙式的的标准笑容一站一天把她的人生变得又苦又长,沈逐鹿就不客气地坐在高脚椅上听着前台跟他吐槽,开玩笑。
男人喜欢风情万种的女人,那么女人也喜欢斯文又不失趣味的男人。
沈逐鹿坐在一旁并不影响前台跟客人沟通。客人走了,前台就跟他说话;客人来了,前台就不顾他了。他在这左一个“欢迎光临”,右一个“欢迎下次再来”度过了漫长的午后。
到了晚上的时候,沈逐鹿就上楼休息了。盲人其实蛮受社会关爱的,他上楼的时候,前台还有意找服务人员送他上楼,但被他拒绝了。
他进房间以后往床上笔直地一趴,半个身子都陷进了床里面。他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又禁不住思索起来。今年不是本命年,怎么就过得糟心呢?就好像飞来横祸一样,把他什么东西都给卷走了,连着今晚酝酿足够的困意也卷走了。他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想着明天想着后天想着更久的未来。
就这样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堪堪涌上点不明显的睡意,他闭上眼睛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好在酒店隔音好,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空调吹着冷风。沈逐鹿睡得香甜,直到清洁阿姨来收拾东西才起来,他和衣而睡,房间里也没乱碰,除了被子有皱痕没什么不干净的。清洁阿姨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年轻人就推着保洁车离开了房间,沈逐鹿也被车轱辘“呼啦呼啦”的声音给吵醒了。
毕竟已经日上三竿,他的生物钟也敲响了。
沈逐鹿起床简单地洗漱一下,把头发绑好就背着包退房离开了。他得先去买个手机,再去租房子。做好计划后,他一双腿迈到大街上就感觉到太阳想要把他给蒸了,燥热之气在周遭回旋。
迎面过来一辆出租车停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股冷气席卷全身,温度差异太大,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