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d》愚顽

6、第 6 章

　　Live house演出那天我早早到了，手机开了静音，谁也别想打扰。

　　等小d来的时候，朋友难得给我发消息，问我：【干啥呢？】

　　我知道他准是又无聊了。我说：【出来玩呀，看演出。】

　　【又看上哪个男人了？】

　　我翻了个白眼，反问他，【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花心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是的，你就是很花心，花心大萝卜，三分钟热度，喜欢一个人不会超过三个月，否则你就会厌倦。所以，你又喜欢上哪个男人了，推荐一下，我急需滋养。】

　　我问他，【你不是不沾男人吗？搞什么男人，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听过吗？】

　　他回：【追星怎么算沾男呢，爱豆都是圣洁的，下面都是没有的，好吗？】

　　【或者和男人搞基的。】我补充。

　　【哈哈哈哈哈。】对面发来好几个表情包，表达他“笑死了”。

　　我冷不丁地说：【我谈恋爱了。】手指长按这条消息，想着要不要撤回，最后又作罢。

　　对面发个问号。

　　我想要解释，打了几行字又觉得啰嗦，想要精简些，又觉得无从说起。我叹了口气，最后说，【到时候打电话说。】

　　【得了吧。】对面回，【我才懒得听你和你对象那些事。】

　　【换人了。】我发了个“流汗黄豆”的表情过去。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半天却也不见有消息过来。

　　我补了个“笑哭了”的黄豆表情，尽量让自己自然点。嗯，不过又找了个小奶狗而已，于我的魅力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奇怪。我自恋地宽慰。

　　“啊，你在这里。”我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见小d从电梯那里跑过来。外面太热，他的额头往下滴汗水。我给他递了张纸巾，“不是跟你说了，不着急吗？”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好一个控制不住。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望着小d笑了起来。他看着我，有些愣住，最后也哑然失笑，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盯着我看做什么？”

　　只是很想看着他。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演出晚上八点开场。六点钟，我们坐在烤肉店里等待服务员上菜。因为我心情大好，即使小d百般推脱，最后还是我一锤定音：我请他吃烤肉。当然……小d帮我烤。

　　一个人吃烤肉的时候，永远不知道别人为你服务好是这么舒爽的事情。不用等待四处穿梭，处处留情的服务生抽了空来帮你翻两下肉。对面这人，永远地、时刻地等待着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烤盘上滋滋响声的烤得微焦的烤肉，只为了在焦脆与焦黑间隔的那完美一秒将其夹起，混着从脂肪中析出的油和从纹理中溢出的肉汁，统统用脆生生的生菜一把包裹住。

　　小d包了一个超大的生菜包烤肉塞进我的嘴巴，我支支吾吾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嘴巴里分泌口水。肉香与蔬菜的鲜嫩在我的嘴巴里爆炸开，我一时分不开精神去想别的，大脑被这复杂而和谐的味道霸占，只能托着下巴细细品味。小d一手举着烤肉夹，偏着头看我，笑意盈盈。

　　我无声地竖起大拇指。这一刻，我得承认：小d用他的烤肉技术征服了我。谁能不对一个擅长烤肉且把最好吃的部分全部让给你的男人呢？尤其是他穿着休闲衬衫，解开袖口，将两边的袖子卷起，小臂的肌肉线条若有若现，腾腾冒起的热气背后，是他因为举动和温度而微湿的乱发。他隔着烟雾缭绕看着你，犹如翻越荆棘丛林。

　　吃饱喝足，也夕阳西下，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这么迟，幸好今天的夜晚温度不高，伴随着夜风，也能有一丝的凉意。我靠着小d行走在人行道的内侧，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最后，他还是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肩膀，他有力的手掌好像在控诉我为什么不主动牵住他的手。

　　七点半，我们吃完饭从饭店出来，出发去场馆。livehouse在负一层的场馆中举办，我们必须要穿过矮顶的停车场，穿过很多光线投射不进来的阴影。

　　我们消失在黑暗里，然后出现在场馆门口。好像我们完成了一次穿越。

　　我看着小d的侧脸，突然笑了，“今天打扮了吧？”刚才吃饭没注意，现在贴着他的脸看，才发现抹了一层薄薄的粉。我对会打扮的男孩子没有偏见，更何况如此赏心悦目呢？

　　小d羞赧，“嗯，担心你要拍照。”

　　我拍拍他的脸，亲上去，“那不拍一张，真对不起你了。”

　　“怎么拍啊，我不会拍。”小d推脱，他抓着我的手，哀求道，“要拍你拍吧，我站在后面给你衬着。”那怎么行？他可是男主角！

　　我举着手机让他搂着我，小d为了出现在画面中弯着腿，好像在做深蹲。我迟迟不按下快门，直到小d因为我的恶作剧双腿发抖，看他咬着牙也要硬撑的样子，我哈哈大笑。所以拍第一张时他的脸是糊掉的。

　　最后他两腿劈开，我教他摆好姿势，“准备好咯——3、2……”

　　“可以进场了。”我们被撞开。手机快门始终没有被按下去。，模特已经失去了状态。

　　小d搂着我的肩膀，无奈地说：“进去再说吧。”

　　可是演出开始直至结束，谁也没找到机会拍照。我们去的太晚了，进场的时候前排都被人挤满。我和小d站在人群的最后，灯光已经暗下来，台子上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乐队的名字和演出注意事项。我想这多半无用，疯狂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而冷静的人也不会逾矩。

　　livehouse气氛极好，我没注意看别人，注意力全部被台上的表演者吸引。我喜欢他们那种在音乐中狂乱的状态。

　　有件趣事，或许吧，没经历过总是揣测得很浪漫。之前我猜想这狂热的气氛中一定有人憋不住亲吻，但实际身处这个环境，我只觉得能蹲下来歇歇就好了。社畜不适合这种活动。我更愿意吃饭、按摩、汗蒸或者在游戏房里打游戏，就连唱k都觉得好疲惫。

　　小d牵着我的手，他怕我们被冲散了。我依偎着他，听着耳边的轰鸣，音浪震颤着我的心脏，我不知道是音乐的冲击还是小d的存在，让我的灵魂错位。我望着眼前的大屏，看着站在前面低着头挥洒汗水拨动吉他的乐手，他握着立麦高歌，宣泄着所有的情绪，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从胸膛里呕出来一样。我想我也是，我也想把胸腔中的自己呕出来，然后换一个进来。

　　我正这么想着，出神地不自觉捏紧了手心，后背微微出汗。耳边突然传来小d的声音，“喂……”第一声我没听到，没有回应他，小d没有放弃，一声，两声，三声，我迷茫地回过头看着他。

　　然后我被亲吻。小d在跃动的光线正好全部从我们俩的头顶移开的片刻，亲吻了我的嘴唇。然后下一秒，紫色的光柱和黄色的光柱在我们身后相交，我借由此，看清楚小d的神情。他的目光灼灼，几乎要把我融化，他的双颊绯红，眼底也有一丝的难以置信。他竟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意外吗？我有些想笑，侧过身抱着他，即使是音乐，也无法从我们俩中间穿过，只能将我们包围。

　　演出结束，观众鱼贯而出，纷乱中我渐渐走到小d的身后。

　　他失态了，我想。从前小d从不允许我落后于他，他会牵着我的手或者揽着我的肩膀，让我和他并肩，或者他站在我的身后。

　　“我要看着你。这才放心。”他总说。

　　我不懂这句话的分量，我不在意被人撇在身后，因为我会主动说：等等我啊，不能走慢点吗？只要我的诉求得到回应，我觉得也没什么。

　　这事儿在遇到小d之前总在上演，反复，循环。但遇到小d，我才知道这种事就像打伞时伞面偏向我这边，沿着马路让我走在内侧一样，如果对方主动做，那感觉一定很不错。

　　他失态了。我知道小d在想什么，他在想那个吻吧。

　　我小碎步跑过去，追上小d，用手指戳他的脊骨，“喂，一会儿怎么走？”

　　小d的后背猛地僵硬，我用手指划过他的脊柱，感受他的发抖。

　　“跟我回家吧，大狗狗。”我微微笑，人畜无害，单纯无比。

　　小d没有回答我，我继续追问，“喂，你怎么说？”

　　眼前人转身，“汪汪，汪。”好的，走！

　　我踮起脚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哄着他，“不错不错，狗狗乖！”

　　小d用脑袋蹭着我的掌心。

　　我们打车到小区门口，下来时，我觉得有点事情没做，于是一直想。

　　“你在想什么？”小d低头看我。

　　“刚才那个停车场不觉得很适合接吻吗？”

　　“有吗？”小d歪着头，“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吸入车尾气啊。”

　　我伸手捶他，“滚！”

　　“哈哈哈哈哈哈！”小d笑得七歪八倒。

　　“你今天笑点怎么这么低？”我问。

　　“高兴啊。”小d眨眼睛，“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什么都高兴。”

　　“因为我带你回家？”

　　“我是有家的人了。”小d说，“我是大狗狗，我要有个家了。”

　　“啊……”我叹气，“你真是的，幼稚！”

　　小d严肃地看着我，他抓我的手，郑重地说：“我很成熟的。”

　　“嗯，你很成熟。”我点头，“所以你会下楼独自拿快递吗？成熟的大狗狗？”

　　我们一路走到中央的花坛旁，正好前后的路灯都只留下了边缘在此交汇，婆娑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晃。我承认，今天的月亮并不敞亮，一如我的心。

　　“那个……”小d突然开嗓，有点哑。

　　“嗯？喂！”我被拉过去，措手不及，天旋地转，我找不到焦点，我稳不下来，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我在月色下和小d接吻，心跳如擂鼓，我喘不上气。

　　这个吻太意外太急，像湍急的水流将我这艘纸糊的小船裹挟，我只能抱着小d，我生怕自己溺毙。我用手指扒拉在他因为弯腰凸起的蝴蝶骨上——“成熟的大狗狗是会主动接吻的。”他笑着说，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啄。

　　我看见他的眼里有我，我觉得还有月亮。就像那天湖边他看着我，有我，也有湖水反射的月亮。

　　于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想要亲吻，那便去亲吻他吧，如果你们心意相通，便不需要扭捏不需要借口。只有一个理由，你想要给他一个吻，来表达你浓烈的，无法化为语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