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d》愚顽

3、第 3 章

　　小d之所以叫小d，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我情感生涯以来第四个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

　　小a是我小学时喜欢的动漫男主角，青春洋溢，桀骜不驯；小b是我初高中呕心沥血追寻的偶像，长得好看人又努力；小c则是我的唐礼斌，我们大学相识，第一次见面是在体育场上，他穿着T恤和短裤绕着操场慢跑，我远远看着他，想到了小a，后来知道他成绩优异，有时间就扎在图书馆刷题，又让我想到了小b；之后，我便遇到了小d。

　　很难说小d有多么符合我梦中情人的标准，只是按矫情的说法：看见了他，我便知道了自己关于爱情的标准如何。如果现在有人问我喜欢怎样的男孩子，我会在脑海中想起小d的模样，然后依葫芦画瓢的作出回答。

　　这样形容“心动”的程度：见到了他，我知道自己不会再去喜欢别人了，因为他就是我的标准答案。

　　小d知道我给他取名叫小d，因为我给他的备注就是这个。有时候我会把我和他的聊天记录截屏发给他看，毫不避讳。但是他却认为是另一个原因。

　　我们相熟起来聊到年龄，我才知道他大学临近毕业，毕业证还没到手，现在正在一家业内有名的大厂实习。炎炎酷暑，他每天被差遣跑外勤，跟我提起来，一个月到手也不过拿个三千。三千块，他是外地人，在这里合租，交了房租吃了饭就没了，还要家里再补贴点。

　　一方面，他忧心忡忡自己过不了实习期，拿到毕业证不能顺利进入试用期，到时候还要重新找工作；另一方面，他一回家就要面对家里人的关切，和现实的客观的摆在他面前无法逃避的金钱压力。每每说起这些，我自然也是感慨万千，尽量抱着过来人的态度开解他。

　　小d总喜欢因为我宽慰他向我道谢，而我又何尝不感谢他呢。工作几年来，我的心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那个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我认了命，认真且虔诚地祈求上帝，请给予我平凡的生活。我不想要生活的意义，我只想要生活的本身。吃饭喝水，睡觉劳动。因为我没办法逃避固定的生活作息，我每天坐在座位上面对电脑，下班到点回家，幸福万分——请无视我那点可怜的工资。全是混日子罢了。

　　我不知道这份工作的意义。每天庸庸碌碌，手上动作不停，过个一年半载，问我做了什么，我也全然答不出来。我努力了，努力地度过每一天，但是方向指向哪里，我又得到了什么，全然不知。我如行尸走肉，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成为社会运转的螺丝钉。

　　我在书中知道，我不过沧海一粟，茫茫人海少了我，历史的进程也一样如巨轮往前滚去。我出生，直至我死了。除了我自己之于我，再也没有人会离不开我。

　　所以渺小的我，不愿意再折腾了。我选择放过自己。

　　小d的家乡在我的记忆里很陌生。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知道很多沿海的、沿江的地方，但没听过小d口中的这座城市。这座蕴含着他无限乡愁，他心中最后一片自留地的城市，他说它靠着大山。小时候，他们住在山里，时常沿着狭窄的、蜿蜒的山道四处奔走，成群结队，嬉笑打闹；大点时，他们举村搬迁至城市中，再也没有儿时那般无忧无虑，只有祭祖时才会回去。

　　小d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大山的故事，真真假假，但他说的好认真也好真切。我用心听着，志怪逸闻我也当真，因为那是他心里记了很久的故事，而且真心实意地与我分享。

　　他说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和父母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他站在夜幕之下，车水马龙之间，一下子很害怕很害怕，心里很恐慌。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年，哪条街道，哪条马路，他都认得。但那一瞬间，他感到这里无比的陌生。于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人徒步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自己的童年故土走去。直到天边照来熹微的光，他眯着眼趴在厚重的大铁门上，透过栏杆看着熟悉的大山。现在，他曾经的家成为了景点，评价为几个A。

　　他心中的归属，成为了万千旅客的匆匆路过。

　　我问他，为什么要离开熟悉的大山，到现在这座城市？

　　小d说：“既然无法回去，那就奔向大海。”

　　我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打断他的矫情腻味：“可是这里沿江，不靠海。”

　　“最后都会归于大海的。江水奔腾，会汇聚于海。”

　　“那你只要等一场雨，水循环会把你送进海里。每一点接触你肌肤的雨水。”我说，又拉着他的手追问，“你去江边没有？坐在嶙峋的石头上看日出，看每天第一条进江的驳船，他被太阳追着，义无反顾地来到你的面前？”

　　小d摇头。

　　“虚伪。”我做了个鬼脸，伸手去扯他的脸颊，“说吧，为什么？”

　　“分不够。”

　　我哈哈大笑。愁绪被玩笑消解，但不会淡去。我仍然是心疼他的。

　　我细细抚摸小d的头，他把头低下来，乖顺地挨着我，没再吭声。

　　小d比我小了四岁，我喊他一声弟弟也不为过。所以小d一直以为这是小弟的谐音。

　　小d说他喜欢这个称呼，因为他喜欢做我的弟弟。他跟我说以前在学校里有大姐头要认他做弟弟，他不愿意，因为他不服。

　　“那你服我咯？”我有些意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令小d为我折腰。

　　小d笃定地点头，他没说原因，只说时间，“从我第一次见你。”

　　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他重新认识自己。那个失去了信心，扯着蹩脚的“与自我和解”的借口，堂而皇之地庸庸碌碌的自己，从见到小d的那天开始，我想要改变。不求做大人物，至少无愧于自己的心。

　　约定的周末约会，夜晚。我们吃完饭，顺理成章地借“消食”的理由，一起绕着湖边散步，没有相顾但也无言。我能听见耳边的蝉鸣，人群的喧嚣，属于这个夏夜的热闹与我无关，我只想安静地享受小d在我身边的这份感觉。

　　我的心境就像身旁这边月色笼罩下的湖水，小d的呼吸是投入湖中的石子，一阵阵涟漪荡漾开来。我牵住了小d的手。

　　“你脸红了。”小d说，他的呼吸变得很快，但是他回握得更紧，我根本挣不开。

　　我也不想挣脱，我愿意将我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手背被他手心的纹路摩挲，那是属于男孩子的粗野。一种干净的粗野，原始的生长力。

　　我抬头，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小d，一寸一寸记住他的脸庞，“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老练？”

　　我突然问他，带着些许不安。

　　小d摇头。“我看出来了。”他伸出手捧住我的脸颊，“你很担忧。”

　　是啊，我很忧虑。因为我没法放过我自己，全身心地面对他。我心里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而我自己也还在挣扎。

　　我扯开话题，我跟他说起我的前尘往事。或许这么做，会让被谎言包裹的自己，看上去坦诚些。不过细想，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我和小d说，我只有两段感情。

　　小d看着我，“我知道第二段是你的前男友，第一段呢？”

　　我说：“初中时暗恋了一个男生，喜欢了很久很久。”

　　小d噗嗤笑出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那可不算。”

　　“怎么不算，我还为了他花了很多钱呢。”

　　小d被我说得一愣，义愤填膺道，“你只是喜欢他，他就收你的钱？”

　　他气呼呼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哈哈大笑，“是啊，可不么，逢年过节的，我在微博上问候他，他都不带搭理的。”

　　“这么冷漠？”

　　“是啊。”

　　“那你还喜欢他那么久？他有多好，这么有魅力吗？”

　　“可有魅力了！”我大力点头，“除了我啊，还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子喜欢他呢，哦不，可能还有男孩子！”

　　小d怔愣片刻，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头顶，我吃力栽进他的怀里，听见头顶传来他的笑骂：“好啊，你耍我！”

　　我嘴硬，“怎么了，我真的喜欢得很认真！”

　　“这叫追星，不算！”小d说，他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精心做好的造型全部弄得面目全非。我捂着脸，担心自己变丑了。

　　“所以啊，我感情经历很单纯的哦。”

　　“所以呢？”

　　我歪头看着小d，他也看着我，笑容可掬，“所以如果我撩你的手法很熟练，只是因为我很有天赋而已，绝不是使用过多！”

　　“是的。”

　　“啊？”

　　“因为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把追星当真！”

　　“哎，你……”我叹气，“我以为你还要纠结一番呢，我都想好怎么解释了。”

　　小d摇头，“你不会骗我的。”

　　“这么单纯啊你，你还说我笨蛋呢，你也不赖。”

　　“我信你啊。”

　　“好吧，坦白说，我真的只有一段感情。”

　　“嗯，我相信你啊。”他的语气温柔而真诚。

　　男女之间聊些情感秘事，已是暧昧的边缘肆意游走，蠢蠢欲动。尤其是被小d用干净的双眸注视着，我心驰神往，再也想不到比他灼灼视线更撩拨人的手段。

　　真诚是最好的武器，小d是神勇无比大将军。

　　我看着微风中小d的头发飘扬，他的脸背着光看不分明，我们走到阴影处，像一场隐秘的私奔，这场私奔是精神上的，我们从未□□离开这凡尘，灵魂却已抽离。我想去天空，飞往宇宙，或者宇宙之外的世界，我想逃，很想。

　　我厌烦了被世俗规则捆绑的生活，一言一行斤斤计较，瞻前顾后，诚惶诚恐。可我怕一个人逃，我怕这条路上太寂寞……

　　我和小d在一起，我闻出他身上的皂香。我想送他一瓶香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想让他的身上带着我喜欢的气味。然后我退后一步张开双臂，我用行动表达我想要一个拥抱。

　　“之前我一直不快乐，但今天真的很开心。”我看着小d，与他相视一笑。

　　小d没有抱住我，“拜托，”他的声音低下去，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这之前你要先答应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