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第十二章
我懂了,工作再忙,如果想也能联系。如果失联,一定是因为不想。
我也懂了,无论再累,见到心爱的他就是力量,无论心中有多少烦恼,见到他,也会被治愈。
我还懂了,我喜欢他,我就想和他见面,和他相拥,乐此不疲。
可是曾经,有一个人,在我也很粘人的时候,我想要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要多专注自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感情上。不要放在我的身上,这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意义。
我问他什么叫做恋爱?他说:恋爱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只要找到彼此舒服的模式就好。于是我就信了,毕竟从表面上来看这句话正确得就像是放屁。
我顺从地让他在自己的生活规划里见缝插针地安排恋爱事宜,因为这会让他舒服,而对我来说,见不见也只是心理上的难受与否。
我说我很想他,他说你应该多想想你自己。
我记得很清楚,所以刚才我特别害怕在接完客户电话,被工作影响情绪之后的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幸好我没有。是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在我身边的是卢卓?
我问卢卓晚上要吃什么,最后都拿不定注意。
我提议,“我们去逛超市,然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卢卓摇头,“我给你做,我想你吃我做的饭了。”
我抱着他,笑得安心,“我也想你做的饭了,卢大厨。”
我们去逛了超市,一起买了很多东西,包括卢卓要用的日用品。这一次卢卓自然地在我长租的房子里翻箱倒柜,东看西看,然后把他的东西一项项分门别类地归置在这里,我并没有阻拦。也许,我已经进入一种准备和他一起生活的状态中。
在新的城市,卢卓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熟人,与我而言,意义非同凡响。我不可避免地将他当做我的家人——城市限定。在这座城市里,我可以让他变得独一无二。
虽然我知道卢卓出现在这里,除了因为他想我了(我完全相信这一点足够支撑他来找我),还有一点,他要检查我是不是有了异心。这很正常,异地恋的两个人总归会因为距离产生疑问,不能见面意味着对对方的生活变得陌生,不再熟悉。这种感觉会带来一种空前的恐惧,于是加剧每一点可能存在的猜疑。卢卓已经对我足够信任了,如果他对我再放心一点,我甚至会怀疑他还不够爱我。
这点我得坦白,没有异心,来到新城市,有了新的工作内容,面临更多的挑战,看到职场里出现的那些男人,谁也比不上卢卓赏心悦目。也许吧,到了一定的年纪已经忘记怎么去搞暧昧,更喜欢直来直往,对于心动的标准也无形拉高。或许是一种疲倦,我的心脏如果乐此不疲地对着许多人跳动,那么我会累死。
唐礼斌呢?啊……完全忘了。他就像一个列表里的打卡机器人,隔两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假装我们并没有断联——只是假装而已,这种联系无关乎生活,无关乎内心,苍白的,冷漠的,空白的,没有任何意义。虽然赛先生说人生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废话,但我和唐礼斌之间表达的那几句连废话都称不上,不过是一种最底层的电子垃圾。
我早知道,我和唐礼斌之间的精神世界的联结早已割断,是他亲手斩断的。他的冷静自持,他的成熟稳重,竖起了一道墙隔绝了我。我站在墙外,翘首企盼了好多年,最后被卢卓一把拉走了。当我回头,我才知道阳光从身后照耀而来。
我想,每一个被偶像剧或是言情小说荼毒的姑娘自会有一种救赎情节,渴望成为拯救男人的圣母,追求浪子回头的浪漫。我得庆幸,我遇到了唐礼斌,他让我受切身之痛了悟救赎情节是文学史上之于女人的一次重大欺骗,是整个社会对于女人的道德绑架,是丧心病狂,是道德沦丧,一个刻薄恶毒的人才会指教一个女孩子穷尽自己拯救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陌生人,仅仅因为他是男人。
我曾经也想拯救我的唐礼斌。
我的唐礼斌,关于他,之前我有没有具体的介绍过他?虽然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走入了死胡同,但是回想之前的种种,我还是很怀念和珍惜。我与礼斌在大学时代相识,正如前文所说,我对他一见钟情,并主动发动进攻。即使现在看来,我所做的那些努力过于好笑了些,但是在当时,却是我的百分百真心。
我遇见礼斌,那一刻,我想我找到了我的正确答案。于是,我想和他在一起。
关于这个男人,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但与此同时,他的冷漠与冰冷也让人心中发寒。我走近他,每一步都艰难得像是在无边的雪地中行进。我身穿貂皮大袄,身负千斤重担,在冰雪寒霜中只为了前进一点点,去触碰他。我希望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拥抱他,让我向他传递来自我的温暖。
我渴望拯救这个冰冷的男人,将他带离那个孤僻的世界。
可最后,是我走了进去,他将我圈住。我们站在各自的圈里,向着对方喊话。我渴望他的回应,而他,常常无视我的渴盼。
但是我走不出来,我被他牢牢圈住,画地为牢。
我从没见过他的脆弱。他永远是正面的,坚强的,面前像是有一面坚硬无比的铜墙铁壁。我没办法拥抱他,自然,也没办法走近他了。
只是这样的人,在偶尔的交谈中,他难得地向我诉说关于童年的那些伤痛,这让他看上去经历了许多悲伤的事情。因此他的心变得冰冷。而我要焐热他的心,让他快乐,于是我撞南墙也不回头,我遍体鳞伤,最后自我怀疑。
这种自我摧残被爱情包装成勇敢,但我愿意直言,不过是脑残。
我脑残过,后来工作和金钱治好了我的病。最残酷的社会教会我了最简单的道理:除了自己,谁都没有权利改变你的人生,同样,除了自己,谁也没有义务来拯救你的灵魂。
卢卓在我家呆了五天,我敢说,我们像夫妻一样生活。我正常上班,卢卓在家,他比我起得更早,为我准备可口的饭菜,我吃完早饭出门。临走时,我们在玄关依依不舍地亲吻,卢卓穿着宽大的T恤,头发乱得像稻草,我还使坏使劲揉他的头发,雪上加霜。
“喂!你!”卢卓气呼呼地掐我的腰肉,“你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不会的。”我贴着他,“能不能不上班?”
“可以。”他眨巴着眼睛,“我准了。”
“可惜你不是领导,不然我就信了。”我退后一步,将单肩包背起来,我弯腰穿鞋,卢卓却比我动作更快。他单膝跪地,给我的帆布鞋系好鞋带,最后在鞋舌上拍了两下。
“走吧。”他用语言送我。
我抱着他蹭了蹭,才念念不舍地出门。
出门的时间没有比往常早多少,我们黏糊在一起,时间很快过去。我以前一直认为寂寞是拉长时间的方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相爱的两个人有一种魔力,只要共同处于一个时空,那么就叠上加速buff。
我们几乎每天如此。
晚上,我们一起在家里吃晚饭。我一回家,站在楼下往上眺望,家的窗户里会透出暖黄的光。我内心暖融融地坐着电梯回家,推开房门不是一室静谧,卢卓有时候还在厨房烹饪,他也许想要花点时间研究新的菜品,又或者想要深化自己拿手菜的技术;有时候,卢卓会窝在沙发里安静地看电影。
这间出租屋有房东配好的电视。卢卓刚进家的时候,看到这台电视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没想到把投影仪带过来?”
我说:“麻烦。”
“放在家里也是放着。”
我便借机问他:“要不要你自己搬进去住?”
卢卓有些意外,继而耸肩笑了笑,“算了吧。”
“为什么?”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而不是具体到某间房。”
我怔愣地看着他,思索了片刻。卢卓这才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跟你坦白吧,我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个必要。”他沿着房间的踢脚线走过每一寸,好像在用双腿丈量这间房子的实用面积。“而且我很脆弱的,还没办法承担一间房子的重量。”
他说得很严肃。
关于让他搬进我家里这件事,我也不是突然兴起。之前我和我朋友也说过这件事,他反应很大,连连阻止我。我知道他的担忧,虽然对于卢卓的人品有一定的考量,但我想,有些事情终究不要一时兴起去做,而引发日后未知的已知的,不确定或是确定的风险。
朋友分析得准确:你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么地步,秘密太多,何苦让他过于深入你的生活?
是啊,谁还记得,一开始,我还想在卢卓面前保持神秘。可是,几个月过去,我就已经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我完全剖开给他看了。
这是我的毛病,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有一样的病症。只是踩到了某个点,让我心中筑起信任的驿站,我就恨不得日日往驿站中寄信。信里,是我的所思所想,后来,是我的骨血。
我总是这样,期盼着有人走进我,我可以倾诉,之后,我又因此惶惶不安。最后,我竟变得又希冀他人的靠近,又恐惧与人相处亲密了。
最后一天卢卓要走,他故意拖很晚的班次,那天我来不及回家,只能从公司赶到高铁站送他。卢卓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他下车的时候,我站在车前接他。我们在高铁站匆匆一别,甚至没能多说点什么。虽然住在一起五天,说了许多话,现在到了分别时,又觉得那些话都浪费了,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话语都藏在心间,吞入嘴中,一时半刻竟然无法表达。
最后,卢卓抱着我,突然哽咽地问我能不能结婚。我一时愣住,抱住他,在他的怀里沉默。
我说:我没想这么远。
卢卓问:那么,能不能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
当时我有点意外,被他弄得不知所措。
卢卓捧着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但凡你想想呢,只是想想。”
我说我会想的,他就高兴地抱着我转圈圈。卢卓像是讨到糖的孩子,我为他的幼稚动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我实在没必要让这个单纯的男生成为我探讨爱情的牺牲品,可是,已经没办法回头。
如果恶毒地揣测我自己和卢卓在一起的契机,我是否可以承认,这里面有报复唐礼斌的成分?可是我不敢,连想都不敢。我将错就错,事情随着时间发展,我不去想后果,就也不顾前情。我用把握当下搪塞风险,在此刻,我只想和卢卓心意相通。
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会语重心长地告诫卢卓:你千万不要和这个女人提这茬,这一定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产生的最荒谬的想法。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想过和卢卓结婚,即使他和我过上如同结婚的生活,给我很不错的体验。但我也依旧认为,他不适合结婚。这个适合,不是基于我自己的标准,而是世俗的标准。如果结婚是一种向世俗妥协的表现,那么我只会妥协到底。何必留下半个自我的灵魂,看着另一半在地狱中浮沉呢?
我也不想伤害他的。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会站在卢卓的身边,指着这个女人点评:看这个女人,搞事业搞得容光焕发好像有第二春,哪里有半点想结婚的样子,你呀,跟他结婚能得到什么呢?
卢卓会怎么回答?我完全不明白卢卓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一直觉得我们这样也很好。如果要结婚,我就要思考很多其他的问题了。比如我要怎么和唐礼斌分手,然后解释我的无缝衔接,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结了婚还要考虑生孩子。这些都太麻烦了,想想我都要窒息了。
我不想结婚,我恐惧进入一段被法律绑定、受道德约束的亲密关系,完全无关血缘的开始,又在最后靠着血缘勉强维持。我和朋友这样形容婚姻在我心中的感觉,话语间没有半分向往,然后朋友反问我:“为什么呢,你一开始找小唐不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可是我一想到要结婚就开始焦虑,和小唐结婚是焦虑我的精神状况,和小d结婚是焦虑我的经济状况。”
“那你现在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很充实。”
“那就不结婚。”
“问你这类不婚主义者是没有意义的。”我翻了个白眼,“你只会处心积虑见缝插针地怂恿我不婚。”
“哇,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就先嫌弃我了?”对方阴阳怪气道,“我这是拉你进入正途,都是为你好。”
“我是称赞你。”我笑起来,“我也希望我有你这样坚定的决心,而不是等临门一脚再打退堂鼓。”
隔着电话线,我和朋友的呼吸同频,我意识到有些思想一旦觉醒就没有回头路。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向往婚姻,也有无数人向往独身,这是两条路,他们沿着自己的那条路走下去都会无比快乐。但是享受独身又要接受婚姻的,注定了痛苦,因为这是一种贪婪。等到必须作出取舍的时候,我要怎么选?
我能不能选择不选。就像我在卢卓和唐礼斌中间徘徊犹豫,但从来不做出选择。
我希望世界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这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