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短篇同人集(赤暮赤)》夙愿愿

13、阿刚的暑假

　　七月的风缓缓吹过，城市的街巷却没有因此而稍稍降温。在这个盛夏的下午里，流动的空气都带上了几近灼人的热度。
　　阿刚和阿龙一前一后地走在道路边沿的树荫里。阿刚提着一个有些泛旧的网兜，网兜里装着篮球，阿龙的双手交叉背在脑后。他们是要去附近的篮球场。
　　现在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打篮球呢？原来，在这个篮球运动相对冷门的国家里，附近只有唯一一座小小的篮球场。在清晨或傍晚这些宜人的时刻，篮球场总会被其他喜欢篮球的大人们占用，哪里轮得到两个小学生？只有在这样炎热的、人们都待在室内不愿出门的下午，他们这样的小孩子才有机会离篮筐近一点。
　　“赤木，好热啊。”阿龙无精打采地说。他像是想要发泄自己的不满一样补充道：“打篮球也好无聊。”
　　“……”阿刚没有接话。他想，不是你先来找我的么？半小时前，自己刚刚午休醒来，正在帮妹妹削苹果时，忽然听到自家门铃被按响了。阿刚打开院门，阿龙如同惯例一般，毫不生分地大步走了进来。晴子本来吵着要和哥哥、龙哥一起出去玩，可是一听到阿刚说女孩子会被晒黑，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妹妹已经上二年级了，在爸爸妈妈还没下班回来的下午，让妹妹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阿刚还是放心的。
　　阿刚和阿龙是好朋友。小学入学第一天时，这两个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被分成了同桌。不消三言两语，阿刚知道了原来阿龙是青田杂货店家的儿子，他们两个的家住的很近。他们聊起了电视上最近放映的动画，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阿刚才发现，他和阿龙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在看动画、打游戏、掷飞镖、下跳棋之类的所有爱好中，阿刚最喜欢的就是篮球了，可是阿龙对此却总是兴致缺缺；每天早上，准时交上作业的阿刚总能看到阿龙以忘带为理由不交作业，小测试时，他和阿龙也总占据班上正数和倒数的榜首；阿刚从来不惹是生非，可是阿龙却经常和隔壁班的男生打得满身灰土。
　　可是阿刚和阿龙依然是好朋友。期末考试前，阿刚总会帮阿龙复习最基本的考点，以便于阿龙至少能够及格，虽然免不了要数落他平时从不学习；阿龙知道阿刚不喜欢和人打架，所以他每次和其他人约在放学后天台上见面时，从不会牵扯到阿刚。
　　假期刚一开始，阿龙就厚着脸皮催阿刚快点写暑假作业。其实，不用阿龙说，阿刚也会早早完成它们，他知道阿龙只是在等着抄自己的作业而已。假期里，阿龙几乎每天都会去找阿刚玩。他对篮球当然不感兴趣，可在这漫长的暑假里，百无聊赖的小孩子总要用什么事去消耗一下旺盛的精力。
　　两个人走到了那座篮球场。场地很小，只有两座生锈了的篮球架，灰色的水泥地上，斑驳的白漆勾画出必要的线条，周围没有护网。色彩是单调的，设施是简陋的，这样的篮球场实在没法让篮球爱好者眼前一亮。可如果放眼望向四周，即使再疲乏的人，心情也会稍微舒畅。繁茂的树叶在热风中翻涌着浓绿的波浪，阳光明晃晃得成了发白的淡金色，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明澈洁净的湛蓝向远方一望无际地延伸而去。
　　这是1982年神奈川的夏天，九岁的赤木刚宪在小学四年级的暑假。

　　投了几个球找到手感后，两个人开始进行模拟对抗。阿刚防守，阿龙进攻。阿龙虽然从未私下练习过，可是跟着阿刚玩了三年半，即使只是用眼看，他多少也能比划得出来。只是，不清楚篮球规则再加之经常和人打架，阿龙总保留着一些不该带到球场上的动作习惯。嘭地一声闷响，和他体格相仿的阿刚被撞得向后趔趄了一小步。
　　“青田。”阿刚停了下来，对阿龙皱着眉头，“你刚才这样会被吹犯规的。”
　　“哼。”阿龙扫兴地看向一旁，“所以说篮球很无聊，这也犯规那也犯规，根本就让人痛快不起来。”
　　阿刚正试图给阿龙演示规则范围内的进攻动作幅度——尽管他自己做的也不是很标准，他们忽然听到了球场外传来了一声口哨。两个人同时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三个看上去年龄稍大些的男生，他们朝着球场勾了勾手指，挑衅的眼神明显对着阿龙。
　　阿龙一愣。他转过头，不与那三个人视线相交。这样的反应于他并不多见，之前但凡有人找茬，他青田龙彦几乎没有不敢去迎战的。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想把阿刚也拉下水。
　　“那几个人是谁？”三个人走后，阿刚问道。
　　“啊，都是六年级的。”
　　“你怎么连高年级的也惹上了……”
　　“哼。”阿龙再次轻哼了一声，表明对阿刚这种态度的不以为意。
　　两个人继续他们的一对一。被阿刚纠正过几次后，阿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赤木，我不打了，你自己玩吧。我去那边歇一会儿。”他说着，眼睛瞟向球场外的长凳。
　　可是，他却看到已经有人坐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男孩。男孩很白、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看起来就像他们的老师一样，实在有些滑稽。男孩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低头看着一本书。
　　阿龙皱起了眉，内心一阵不爽。这不仅因为男孩让他无法独自占有一整条长凳，更是因为他对这个人本身提不起好感。这个人一看就是温吞软绵、磨磨唧唧、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说不定平时还会向老师打小报告。总之，完全不是崇尚勇猛的阿龙欣赏的类型。
　　“你怎么不过去？”阿刚问。他看到阿龙立在原地迟迟不动。
　　“算了。”阿龙不痛快地甩了甩头。“还是打球吧。”
　　“那好，我们练习投篮吧。”
　　两个人站到了罚球线上，这已经是他们可能投中的极限距离了。阿龙先投了几次，可是那个橙色的球体总是连篮筐都碰不到。阿龙有些气恼，他的力气不该这么小啊！
　　“青田，你的右胳膊向外张了，这样不行。”站在一边的阿刚说。
　　阿龙把自己的胳膊肘向里收了收，感觉有些别扭。他试着用这个动作将球投出去，可是有件事却忽然让他心里一乱，他的动作也随之变形了。这一球依然没有投进。
　　阿龙急急地看了看自己的玩具手表，然后慌张地抬起头。“糟了！我忘了今天下午送货的人要来店里！”上午，阿龙的父母在出门前告诉过他这件事，让他记得帮忙搬一下东西。阿龙虽然只有九岁，可是高壮得就像个国中生，已经勉强可以充当应急时刻的小半个劳动力了。他今天下午去找阿刚时本想对他说这件事，可是一见到晴子妹妹，他高兴得什么都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阿刚愣住了。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可是现在只有我奶奶在看店，她肯定搬不动的！”
　　“你怎么不早说？”阿刚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快去吧，我和你一起。这个篮球就先放在这儿吗？”
　　“我有办法。”阿龙捡起球，把它装进网兜里，然后朝着长凳胸有成竹地大步走去。
　　“喂！”阿龙朝着男孩喊道，“帮我们看一下这个球。” 说着，他把篮球向男孩抛去。
　　男孩从书本中抬起头。他把篮球在自己身边放好，然后点了点头，“嗯，好。”
　　阿刚不解地看了阿龙一眼，他觉得这样拜托一个陌生人未免太不客气。“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谢谢你。”他走到男孩面前补充道。
　　男孩礼貌地笑了，“没事的。”

　　“青田，你刚才也太不客气了点。”阿刚说。两人正朝青田杂货店的方向快步跑着。
　　“哪有这么多事儿。”阿龙不耐地搪塞过去。他在心里暗自比较着自己和阿刚的耐力，看谁先在跑步时喘气。其实，以阿龙对那个人的观察，他断定男孩是属于很好说话、不会拒绝别人的类型。何况，对于这种他不太放在眼里的人，他也懒得和他说那么多。
　　两个人跑到了青田杂货店门口，所幸，卸货车也刚刚到达这里。今天下午的货物有些多，他们又终究只是两个小孩，所以花了好一会儿才把货物在库房中摆放完毕。结束后，阿刚谢过了青田奶奶递来的西瓜，他急着回到篮球场。他对那个男孩说的是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好半天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阿刚和阿龙重新回到了烈日中。阿刚跑在前面，阿龙有些不情愿地跟在阿刚身后。“急什么啊。”阿龙小声嘟囔。
　　可是，还没有跑到篮球场，两个人却发现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场地中央似乎有人在打架。跑的近了些，他们一下子认了出来，那不正是那三个高年级和长凳上的男孩吗？不，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那三个人在打男孩一个。男孩的脸上和腿上都有了擦伤，干净的衣服上也沾了灰土，想来刚才是挨的不轻。他在同龄人中本就属于偏瘦弱的一类，面对三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体型顶得上两个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有还手之力？那三个人显然还没有注意到阿刚和阿龙的到来，他们只是一边让男孩把篮球交给他们，一边继续对他拳打脚踢。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把球紧紧地抱在怀中。
　　阿刚和阿龙同时愣住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高年级停了下来。“唷，青田，你可算是来了。还带了个帮手？可惜啊，你们的这个人完全不像话，我们只是想玩玩篮球，他硬是不给我们。”领头的人说道。他把男孩称为“你们的人”，想来是看到了青田把球抛给男孩的一幕。
　　“这个篮球是他们拜托我帮忙保管的，我不能随便交给其他人。”男孩说。之前，无论那三个人怎么打他，他都只是一直用这句话来回答。而现在拜托他的人终于回来了，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完成了任务。“还给你们。”他说着，准备把篮球递给阿刚他们。
　　“哎，我们还没答应呢！”领头的人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抓住男孩的肩膀。虽然他们的本意是想要找阿龙的事，可是这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孩明显比阿龙和他旁边的那个人好对付多了。如果欺负一个人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他们不介意更多地这样做。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无法动弹，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向全身。
　　是阿龙旁边的人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个人和自己的个头差不多高，体型甚至更强壮一些。他留着和阿龙差不多的蓬乱短发，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上，一双很深的眼睛透着严肃而有些凶狠的光。六年级男生的手臂被捏的很痛，他以前见过阿龙和这家伙一起放学回家，可这个人没有和阿龙一起打过架，他想他很快就会放开手。
　　然而，接下来，自己的脸上挨了这个人的重重一拳。
　　阿龙站在原地，他的心被愤怒填满了。这愤怒与其说是对着那三个六年级，不如说更多的是对着自己。可以说，他自己就是导致男孩被围攻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与那三人有矛盾，他们也不会找上门来；如果不是他把篮球抛给男孩，那三人也不会觉得他们认识。他不想把阿刚牵扯进来，可是也不想把那个男孩牵扯进来啊！自己本以为男孩一定是个呆板无趣、懦弱无能的人，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勇敢，是自己瞧得上的硬气之人。反观自己对男孩的态度，他青田龙彦竟成了欺软怕硬的人！他同样没想到，阿刚竟会那么快就动手，这恐怕是这个优等生第一次和人打架。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男孩挨的拳头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三个六年级男生发现今天的阿龙比平时更难对付，而另一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他们三个占据年龄和打架经验的双重优势，可当尘埃落定时，也很难分得出谁胜谁负。但毕竟，嘴上的气势无论如何不能输，最后，三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阿刚和阿龙都挂了彩，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变得脏兮兮。这对阿龙来说实属寻常，于阿刚却是头一次。现在，他们俩和男孩一样了。
　　他们走向一直站在一旁的他。“你没事吧？”阿刚问。
　　“我没事。”男孩摇摇手，他似乎很是担忧和紧张，“你们还好吗？”他看到这两个人好像伤得更重。
　　“我们没事。这种场面我见的多了，这家伙倒是第一次呢。”阿龙用手指指身旁的人。
　　男孩想不到对方第一次打架竟是为了自己，这让他很有些抱歉。“啊……对不起。”他朝着阿刚稍稍低下头。
　　阿刚瞪了阿龙一眼，为了他那句无关的话。“不，是我们该说对不起。”他也低下头认真地说。同时，他用手肘捅了捅阿龙，催他也快点道歉。他不明白，明明阿龙的心是好的，为什么总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
　　小小的篮球场终于风平浪静。已经不必担心篮球被人抢走，可是这下子，谁都没有心情打球了。阿刚的心中还是很愧疚，因为男孩和他们素不相识，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何况，不管怎么看，他和皮糙肉厚的他们俩都不是同一种类型。阿刚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小袋消毒棉签和创可贴，“我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诶？！”阿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是昨天和晴子出去玩的时候装进去的，现在还剩下一些。”晴子的运动神经委实跟不上她对运动的爱好，她时常会磕着碰着。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她的哥哥帮她敷药换药了。
　　“啊，谢谢，但是不必了……你们两个怎么办？”男孩连忙拒绝，他看到棉签和创可贴的分量只够一个人使用。
　　“没事，我们两个住的近，我们回去再说就好。”阿刚有些无奈地想，回去之后阿龙肯定会缠着他，到最后，帮阿龙处理伤口的事也得落到他头上。
　　男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笑了起来：“那好，谢谢你了。”

　　阿刚、阿龙、男孩一起走到了那条长凳旁。阿刚和男孩坐了下来，男孩摘下眼镜，在自己T恤干净的地方擦了擦，阿刚重新拿出棉签和创可贴。
　　阿龙有点愣，他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这样的自己实在像一个白痴。“我去我家店里给你们拿雪糕！”他说着，重新向杂货店的方向跑去。毕竟，阿龙也很想给男孩一点补偿啊。
　　“可以先不戴眼镜吗？”阿刚拿起棉签。
　　“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坐下时，男孩也比阿刚低很多，阿刚很不可思议地有种在面前是晴子的错觉。男孩的脸上有两三处擦伤和淤青，好在伤口都不深。阿刚就像对待晴子一样尽可能轻地用棉签擦拭，他记得即使如此，晴子也总会撒娇般的喊疼。男孩却不一样，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男孩毕竟是男孩，而且是个很勇敢的人。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男孩的皮肤很白，阿刚想问问他是不是很少出门。摘下眼镜后，阿刚看到男孩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温暖的棕色。经过刚才的被围攻，男孩的头发有些乱了，可是那些光亮的黑发依然柔顺地贴着额头，与自己和阿龙头顶的两团鸟窝完全不一样。
　　不一会儿，男孩的脸上多出了三块创可贴，他重新戴上了眼镜。男孩的腿上也有几处伤口，那些流过血的地方已经结痂了。“这些我回家之后再弄就好了。”他指指自己的腿。
　　阿刚犹豫了一下，“那好。”
　　阿龙还没有回来，两个人就坐在长凳上聊天。
　　“你几岁？上几年级？我今年九岁，在河川小学上四年级。”
　　“我刚刚过九岁生日，也是四年级，我在雪坂小学。”
　　“你为什么会戴眼镜啊？”阿刚早就想问这个了，他从没见过戴眼镜的同龄人，因此很有些新鲜和好奇。
　　“我也是今年才戴上的，医生说我是看书的姿势不标准。”男孩难为情地笑着挠挠头。“我之前看到你和他在打篮球，你喜欢篮球吗？”
　　“嗯，我很喜欢。”
　　“真好啊。”男孩点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我平时很少运动，我也应该尝试一下的。”
　　“篮球很有趣的！你可以试试看！”男孩表示他愿意尝试打篮球，让阿刚很是惊喜。“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啊？”
　　“我的话，一般就是看看书之类的……这个是我今天从图书馆借到的。”男孩说着，把自己身旁放着的那本书递给了阿刚。阿刚接过书，书的封皮很熟悉，他一下子认了出来。
　　“《2001太空漫游》！这本我也看过的！最后那段情节，真的好神奇。”
　　“啊，真的吗？”男孩露出惊喜的神色，“我还没有看到那里呢。你喜欢科幻小说吗？”
　　“挺喜欢的，我也一直有在订科普杂志。”阿刚也很高兴，他很想和男孩更多地聊一聊这些话题。阿龙平时几乎从不看书，每当阿刚试着提到什么，他总是一脸乏味地说没意思、不知道，久而久之阿刚也就不再对他提起。阿刚喜欢篮球，但他并非只喜欢篮球，他也希望能有可以交流其他爱好的伙伴。他忽然暗自希望男孩和他在同一所学校，那样他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他想他们一定能玩的很开心。
　　两人继续聊着，话题不知怎的绕到了阿龙身上。“我记得他之前说，店里？”
　　“对，这附近的青田杂货店就是他家开的。”
　　“哦……”男孩若有所思。“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呀？”
　　“是，我和他刚上一年级时就认识了，我是有个妹妹，我妹妹也认识他。”
　　“我也有两个妹妹，不过都是叔叔家的。好羡慕你有个亲妹妹。”男孩笑道，“而且，你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常好吧。”
　　“……怎么说呢，那家伙的暑假作业倒是真的只能指望我。”
　　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阿刚想。
　　……

　　温暖华美的夏日夕阳染遍天际时，木暮太太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赶着路。她们家刚刚搬到这一带，儿子对附近还不太熟悉，她该接他回家了。
　　然而，还没走到约定的地点，她却看到了一幅没想到的画面：儿子和另外两个陌生的男孩一起坐在长凳上，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雪糕。再走近些，眼前的事更加出乎她的意料：儿子的脸上贴着创可贴，腿上也带着好几处结痂的伤口，他全身的衣服都灰扑扑的。公延一直都是个乖巧安静的小孩，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公延！“她喊道。
　　“妈妈，你下班啦！”被唤作公延的男孩站起身，向前跑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身上都是伤？”木暮太太不无担心地问。她注意到了跟随过来的阿刚和阿龙，一瞬间，她不由得猜想，该不会是这两个孩子把他打成这样的吧。
　　“啊，这是在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不小心摔的……妈妈，是他帮我贴的创可贴，是他给我们拿的雪糕。”公延分别介绍着身旁的两个人。
　　木暮太太愣了两秒。尽管心里依然将信将疑，在这时，她还是选择相信儿子的话。她看向阿刚和阿龙，朝他们露出微笑。那一刻，阿刚看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暖棕色大眼睛。“谢谢你们呀。公延，有没有谢谢小哥哥们？”看来，她是把他们当成了年龄更大些的孩子。
　　“嗯！我有说过的。”公延认真地点头，“不过，他们俩和我一样大。”
　　“哦，是这样吗？你们长得真高呀！”木暮太太惊叹道，“我常说，要是我们家公延能像你们一样强壮就好了。”
　　阿刚和阿龙这才来得及同木暮太太说话：“阿姨好。”
　　“你们好。”木暮太太温柔地笑答。阿刚发现，不仅是眼睛，公延和他母亲说话、微笑的方式都是一样的。晚风温热而缓慢，橙红色的凌霄花小小的喇叭口朝着天空，正在这风儿的吹拂下微微颤动。
　　“那，我们要回去了。你们也该回家吃饭了吧？”几个人站在一起聊过一些常见的话后，木暮太太说。“再见。”公延抬起手笑着挥了挥。阿刚和阿龙亦是挥手道别。
　　木暮母子一同转身离开了。他们走出树荫，来到了金色的柏油路上。两个人的黑发闪闪发亮，他们的全身亦是披了层薄薄的金纱。木暮太太低下头，正在听儿子讲着什么。
　　“走吧，赤木。我们也该回去了。”阿龙说。阿刚却站在原地不动，他愣愣地望着那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忽然，他想起来了。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才听到过好几次的名字，然后趁着他们走的还不算太远，大声喊了出来。
　　“公延！”
　　两个人停下脚步，同时回过了头。夕阳里，公延的眼睛被映成了浅浅的颜色。
　　“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木暮公延笑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嗯，会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