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乙方大人》蝉不休

28、第 28 章

　　“我要的明式家具是正宗的明式家具，你们把该曲的线条拉直，该圆的地方做方，这还叫明式家具吗？内核都丢了，算什么明式家具？”傅氏兄弟其中之一傅鸿在“燃木”的会议室看了卓然拿出的最新设计稿后还是不满意。

　　傅鸿的哥哥傅庸权看上去脾气不错，胖胖的，笑呵呵，像个弥勒佛。傅鸿就不一样了，一个清瘦版傅庸权，脸有棱角，五官分明，身型挺拔，比傅庸权好看很多。但脾气差极，像四大天王其中之一，可能还是主管雷的那个。说话时眉毛倒竖，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我哥什么时候找你们的？到现在还拿不出个具体方案？夏氏只有这点水平吗？”

　　事实证明卓然只会屋里横，怼怼夏燃秦天时还行，都让着他，他还挣得到点排面。遇上真不讲理的他只能生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都已经说了后世做明式家具只要符合它的四大特点：材质用硬木；造型简约，线条为主；结构精巧，榫卯；装饰适度，简繁相宜就是明式家具。可傅鸿还是说他做的不是明式家具。

　　夏燃拿着被傅鸿废弃的前几卷设计稿，大踏步走进会议室，把稿子甩到会议桌上：“傅先生，对设计方案不满意正常，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请你来我们公司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听你数落的。”
　　傅鸿抬眉，态度好了点：“你是？”
　　“我是夏燃。”夏燃气势凛冽。

　　“哦，就是原本答应见我哥，到时间了又没露面那位，小夏总。”傅鸿没从座位上站起来，只是斜睨着眼，把夏燃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的很仔细，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且没什么好脸色。

　　“没去赴大傅先生的约是我不对，我和他已经道过歉赔过礼，也说明了缘由，小傅先生不至于揪着不放吧？”
　　傅鸿点了点桌面，把眼睛放到设计稿上：“是不至于。”

　　但夏燃原本凌厉的架势就松动了一些。

　　“我也不是存心刁难，是你这几份设计稿确实不行。你说解决问题，来，怎么解决，我茶室装修明天开始，一个月内结束。我哥可是先找的你们再找的装修公司。可茶桌茶椅的图纸到现在还没定，明式家具做工复杂我知道的，一个月时间来得及吗？到时候茶室不能准时开张，你负责吗？”傅鸿又把目光放到夏燃脸上。

　　夏燃一脸冷漠：“傅先生只要配合我们，把想要的设计说出来，我们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问题是我不知道我想要怎样的，小夏总，你能根据我的装修风格向你的设计总监提点意见吗？”

　　“如果要我提，我觉得第一套方案就很好。”夏燃摆出很专业的模样，把和傅庸权没签成的设计稿找出来，“你看，你们的装修风格比较有禅意，这套设计的颜色和装修图纸配套，都偏浅色。外形也是，风格清雅，贴合自然，和茶道搭配起来相辅相成……”
　　“这是我哥定下来的，”傅鸿状似为难的说，“我不想照着他。”

　　“那么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做点修改。”
　　“不行，我要像这个类型的，但是看上去要更有味道，更有意思的。”

　　傅鸿走后，夏燃看了眼卓然：“更有味道，你能get吗？”
　　卓然皱起鼻子嗅了嗅：“……我是外国人，我不能理解。”

　　“展会也是一个月，他的茶室也是一个月，这个月有得忙了。”夏燃仔细看“燃木”做的傅氏茶馆的第一份设计稿，“更有味道，更有意思。什么味道，茶味吗？”
　　“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想做他的设计了，太凶了，我是做产品研发的，你不能把我当普通设计师用，定制设计找别人吧。”卓然撂下挑子，想走。

　　夏燃揪住他：“你得把任务派下去。”
　　“知道了。”

　　卓然走了，夏燃还是坐在会议室看图纸。

　　他不大喝茶，在他眼里夏明城喝茶摆茶道只是为了谈生意好看，有格调。
　　檀墨倒是有事没事泡壶茶，坐在榻榻米上，在透着阳光的窗台下，悠哉悠哉品茶。
　　但夏燃不想和檀墨在工作之余有纠葛，至少现在不想。估计檀墨也不想。

　　他去找了本陆羽的茶经，看了几件茶桌茶椅，再对照面前的一堆设计稿。

　　除了颜色与傅氏兄弟的装修风格搭配，每套设计稿上的茶桌椅套件都有自己的特点。
　　有的是很板正的直线条，有的做了点异形。他自己都看的眼花，挑不出哪一套最好。他也不是专门设计家具的，也想不出比这些更好，更多的设计方案。
　　他又重点看了第一套设计稿，实际上夏燃跟傅鸿说第一套最好也是他胡诌的。
　　他只是想快点过稿。

　　檀墨把“燃木”的展台布置的很丰富，有人弹古琴，有人在一旁喝茶，喝茶的茶桌很长，供参观的人驻足。
　　夏燃笑道：“我还要准备些茶饮和点心？”
　　“是啊，中式点心。”檀墨肯定了他的提议，“各种糕点，酥饼……”

　　“我还有个想法，做一些益智玩具，让进我们展台的人了解一下榫卯结构。比如鲁班锁，鲁班玄机盒，木牛流马，很多的。”夏燃拨了几下他放在桌上拼好的鲁班锁，就是夏明城给他做的那个，年份太久，已经包浆的紫檀木鲁班锁。
　　“好，有时间做吗？”檀墨只看了那件小玩具一眼，就把目光从夏燃手指收回。
　　夏燃一边把玩着锁，一边看着檀墨：“夏氏的工厂来不及，还可以找代工厂，这些你不用操心。”

　　话音刚落，鲁班锁最关键的一根被他抽出来了，九根木条散开，三根长，六根短：“檀老师，你玩过吗？”
　　“没有。”
　　“要不要玩玩看？”

　　夏燃也不等檀墨回答，把九根木条放到茶几上。
　　办公室的沙发是单人沙发，夏燃坐了一个，见檀墨没动，以眼神示意他坐到旁边。

　　檀墨就坐他旁边。

　　九通鲁班锁结构巧妙，没玩过的人想组装起来要花些功夫。

　　茶几面是玻璃的，紫檀木做的木条与玻璃面碰撞有敦厚的声音。
　　檀墨右手的指甲修的很齐，留了两三毫米拨弦，接触到玻璃也有清脆的声响，比木头轻点。
　　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心思也细，把每根木条都观察一阵，试着组装了几次，先把三根长的装到一起，再来装短的。

　　夏燃看着他装，错了也不提醒，几次下来，他笑吟吟的。

　　檀墨的手指还是白，指甲盖上的小太阳比以往颜色深了些，还是很小。夏燃看看檀墨拼装鲁班锁的手，又看看檀墨低下去的脸，再看看窗外风景。
　　他想，时间要是能在这一刻静止就好了。

　　最好檀墨很笨，鲁班锁能让他拼一整个下午。

　　“夏总，你有没有别的事做？”才十多分钟，檀墨抬头问道，他声音温和，安静的时光里听起来像有温暖的回音。
　　他正好看到夏燃托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脸颊的酒窝在他抬头后绽放的更甚。
　　惹得檀墨也勾勾嘴角：“嗯？”

　　“有啊……”夏燃的衣袖长，手掌半藏，在茶几上摆了摆，“我教你吧？”

　　夏燃没有故意去碰檀墨的手指，即使他很想。他小心的捏住长木条交接处檀墨没有捏到的部分，把放错的短木条摆到正确的位置。
　　他一个人组装时速度会很快，但是檀墨的手也在锁上放着时他就慢了。

　　他一边讲解小木条放在特定位置的原因，一边把木条放好。
　　檀墨的手就在他转动木锁时慢慢松开，直到轮到最后最关键的一根。
　　夏燃拿着它放进檀墨手心，指着鲁班锁最后一个眼：“把它从这里穿过，旋转一下就锁住了。”

　　檀墨半凉的手掌覆到夏燃手背，将温润的紫檀木条捏在另一只手上，他看了夏燃一眼，夏燃看着他的手，好像还屏着呼吸。
　　檀墨坏心一起，拿着夏燃的手抖了一下。
　　鲁班锁还没成型时拿不稳，夏燃手上没用多少力，被他一晃八根木条全散了，大部分落在玻璃表面的茶几上，有几根掉在地上。
　　声音有些响，夏燃一惊。

　　夏燃猛抬头，看见檀墨嘴唇紧抿，还挑了下眉。

　　“怎么掉了？”夏燃没想太多，把桌上的木条收集起来，又去找地上的。
　　檀墨把手上最后一根木条往手心藏了一下，看见夏燃很认真的捡起撒在地上的几根，还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破损，抹了下不存在的灰，还是把这最关键的一条放下了。

　　“怪我，我没拿住。”檀墨把鲁班锁九根木条全拿到面前，“我会了。”
　　夏燃还想把其它的也检查一遍，但见它们已经被檀墨归拢，他只是伸了伸手，没具体动作。

　　檀墨拼的很快：“这件鲁班锁像是旧的。”
　　“嗯，小时候的玩具。”夏燃说。
　　檀墨手头微滞：“小时候的玩具能保存到现在？”

　　“一直放在家里的，丢不了。”

　　檀墨有些过意不去，夏燃年纪小，二十多岁，小时候的玩具保存至今，时间再短也有十几年，他不该故意把它丢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