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乙方大人》蝉不休

21、第 21 章

　　夏燃真的没有这么憋屈过。
　　他任劳任怨，细心照顾了一个晚上的人，睡一觉，第二天醒来称全部忘记了？
　　夏燃也不是说要邀功，但雁过也要留痕吧。他身上乌糟糟的，头发倔强的竖着，衣服裤子皱巴巴，拖鞋也没得穿。
　　檀墨洗个澡，失个忆，昨晚这么重要的一晚居然就被轻轻带过。
　　再把当晚的床单被子枕套一洗，房间里一通风，好了，一点夏燃来过的迹象都没有了。

　　但人家说真忘记了，脸上平淡无波，态度尤其诚恳。
　　和这样的人讲感情纯粹是找虐。
　　夏燃能怎么办？
　　夏燃只好跑下楼灰溜溜钻进车里，打算回宸景小区。
　　当然不能回家了，一大早衣衫不整回家万一碰到夏明城会出事情的。碰到周洁云也会出事情——八卦随时能传到夏明城耳朵里。

　　昨晚熄火时音乐没关，车子一发动，“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唱出来了。
　　接下去一句是“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夏燃联想到自己，捂好脸绷不住笑了，自嘲的笑。

　　夏燃搜了一下“你怎么舍不得我难过”这首歌，发行时间在他出生前一年，月份一样，日期晚五天。
　　看见收录这首歌的专辑叫《男配角心声》，夏燃又想自嘲，再往下看，还在2001年做过同志电影的主题曲。
　　《蓝宇》。

　　夏燃眸光微跳，马上把歌关了，打开车窗换空气透气。
　　但歌声如魔音绕耳，风进来的时候夏燃自然而然哼出了“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越哼越小声，到“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的时候几乎没声了。

　　夏燃怔怔靠到座椅后背，脖子贴着的真皮颈枕软软的，有点凉，触感丝滑，像极了檀墨覆在他后脖颈的手心。

　　林深对于檀墨来说是特别的，这点毋庸置疑。同样，林深很了解檀墨，至少比夏燃了解的多得多。
　　夏燃一点都不了解檀墨。
　　林深也在乎檀墨，如果老婆女儿不在的话送檀墨回家的人该是林深，轮不上夏燃。

　　夏燃又把音乐打开了，一边听，一边开车。
　　他歌听的很认真，车也开的很认真。
　　认真的开在道路中间，认真的红灯停，绿灯行，认真的礼让行人。

　　回到家认真的洗澡，收拾。
　　再开往公司。

　　一路上没有多想别的事，尤其是关于檀墨的。

　　到公司已经十点多，吴红好像等着他出现，他才到办公室门口吴红就跟过来了，一副想兴师问罪又碍于他身份的样子。先于夏燃进门，甩了份文件在总经理办公桌上：“小夏总早，昨晚傅先生没见到你，不肯在设计稿上签字。”
　　她讲完话，夏燃才走到桌子边，他左手离桌子更近，可是他别扭的用右手拿起文件，提起用劲时还会酸痛的左手翻了翻：“昨晚我临时有事，难为你们了。”

　　“我再三提出重新约个时间，可他一直推脱。设计稿他全看过了，如果不尽快签约投入生产，我怕他和别家联系。我们设计部前段时间就白忙了。”吴红做总助时间久了，举手投足居然也有了比以前更干练的气场，这几句话语速也很快。
　　“我知道了，我联系他。”
　　“你确定可以吗？”

　　“我和他见过面，这单生意就是我谈成的。”说完夏燃坐到椅子上，带动转椅稍微转了转。
　　吴红耸耸肩：“这再好不过。”

　　夏燃看了会前几个月的报表，表格密密麻麻，看着看着走神了。
　　拿瓶冰水想喝了醒醒神，拧瓶盖的时候又牵扯到左肩。

　　夏燃到网上搜了“蓝宇”两个字。
　　他敲击键盘的速度很慢的，用着像要探索未知世界的心情。
　　慎重又轻率。

　　夏燃用午休时间把电影看完，看的是删减版，暂时没找到完整版，或者根本不知道完整版。

　　电影里陈悍东离开过蓝宇四次。

　　陈悍东对蓝宇说他和男人只是玩玩，他要走正常的人生轨迹，他想要孩子。所以他结婚了，可他的老婆不肯为他生孩子。
　　陈悍东又离婚了。
　　离婚后花了很久把蓝宇哄回去。

　　蓝宇离开陈悍东一次，一次就是永别。
　　因为他死了，车祸。
　　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电影剧情中出现过三次，一次是蓝宇在陈悍东面前唱，一次是陈悍东想甩掉蓝宇时奚落蓝宇，最后一次是两人一起唱。

　　可唱的再深情也没用了。

　　对陈悍东来说，他不珍惜当下，只能怀念过去。而蓝宇，夏燃觉得这人太傻了，痴情也不是这样用的。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任另一个予取予求？
　　死去是蓝宇对陈悍东最大的惩罚。
　　不死永远心软。

　　可不死不休，大概就是爱情本身的魅力吧。

　　檀墨应该看过这部电影。
　　如果檀墨真的和林深在一起过，林深娶老婆生孩子，檀墨……
　　夏燃不愿意把檀墨看成蓝宇。
　　蓝宇太难过了。
　　一想到檀墨可能有过和蓝宇相似的经历，夏燃也难过起来。

　　他不知道是在替檀墨难过，还是纯粹自己难过。

　　夏燃走后，檀墨在床角呆坐很久。
　　一个人，有空的时候，檀墨经常会无意识呆坐，时长不定。
　　他昨晚睡的不错，有酒精的关系，可能也因为身边有人。
　　他没敢想夏燃会陪他整整一夜，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夏燃扔枕头，被夏燃推。
　　可能昨晚真的对这个年轻小伙子做了很过分的事。

　　枕头还在怀里，紧紧抱着，下巴抵在枕头上，头发上残留的水还在往下淌，不多，在枕头上汇聚一小块。
　　这个枕头可能是夏燃睡的那个，没有酒味，是清甜的柑橘香。

　　檀墨起身去拆床单被套，枕套也一并拆了，扔到脏衣篓，夏燃家的周姨会帮忙洗。
　　枕芯被子抱到阳台上晒。

　　做好这一切，去找手机，手机昨晚没充电，自动关机了。充上电一开机，未接电话、微信消息振的檀墨虎口发麻。
　　其中有18个电话是林深打来的，还有8个是程郁。

　　檀墨是不会给林深回电话的，他打回给程郁。
　　程郁用很夸张的语调说：“你终于有动静了，我都快把你打爆了，你昨晚没事吧？那位夏小朋友是你什么人啊？对你很好哟。”
　　“我没事。”檀墨冷静的语气和她有明显对比。
　　程郁接下去说的话就有些八卦了：“没事就好，林老师也打了我好几个电话，问能不能联系上你。你和林老师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你和林老师大一关系就很好了吧，那时他还是辅导老师。后来你经常去他宿舍，合开公司是在大三吧？”
　　“算算时间十年过去了，林深寻鹿发展的这么好，你怎么就走了？”
　　听着程郁一边回忆一边发问，檀墨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想说的不想跟她说，不想说的说了也没意义，索性沉默。

　　“林老师说还是很想你回去的，檀墨，如果没什么大事，就别和老师怄气了，大家都一个圈子里的人，昨晚的酒席吃的好尴尬……”
　　“还有事吗？”檀墨生冷的打断程郁。
　　程郁微愣：“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挂了。”
　　“檀墨，你怎么变这样了？林老师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挂了吧。”檀墨好脾气的说。
　　程郁恼火的挂了。

　　檀墨握着手机看了会儿，怄气，原来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和林深怄气。

　　看完电影发了会呆，夏燃揉揉额角，和傅先生傅庸权联系。
　　傅庸权原名傅永全，可能看了些关于“中庸权变”的东西改了名。耳垂肥大，大腹便便，笑起来很喜庆，像弥勒佛，看上去好脾气，实际上有些难弄。

　　不难弄就不会非要见到夏燃才肯签字了。但说到底还是夏燃放了他鸽子，是夏燃不对。

　　傅庸权在电话里和夏燃说的很好，但一说到定制的产品，他就搪塞，最终说定见面再说，还要求把产品设计师也带上。

　　产品设计师是卓然，带上很容易，夏燃一口答应了。

　　卓然的苏拉威西乌木家具设计正好用在傅庸权的茶馆定制，一切都刚刚好，完美的像被安排过。

　　又有很久没见天蓬，夏燃也有些馋周洁云做的饭菜，周五晚夏燃回了趟城东别墅。
　　不用说，夏明城不在家的。

　　但迎接他的有永远热情的天蓬。
　　夏燃弯着腰揉揉狗头狗耳朵，天蓬拱拱夏燃的腰，再扭头看向大门，状似想出去溜达。
　　“可是我不想出去。”夏燃皱着眉头说。
　　天蓬没劲了似的趴到他脚边，呜咽几声也就不响了。

　　快到午饭时间，周洁云上楼问独自关在房间的夏燃：“檀老师的是我送过去还是你送啊？你的和他的放一起吗？”
　　夏燃在翻找东西，头也没抬：“你送吧。”

　　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檀墨。
　　他怕他一个没忍住就对檀墨说些花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话。
　　要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面。

　　但不见面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