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猫猫【无限】》点天灯

8、第一个童话

　　天色渐渐昏暗，一阵凉风吹了过来。

　　林布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这才发觉自己站在古堡大厅中间。

　　昨天还野草藤蔓肆意生长的破旧城堡突然大变样。

　　晶莹剔透的水晶大吊灯从穹顶倾泄而下，烛火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泛着极其好闻的香气，银质雕花杯盏放在精致托盘上，美酒印着光晕微微摇晃。

　　地板光可照人，上面铺着柔软，纤毛光滑的昂贵地毯，来往绅士衣冠楚楚，淑女腰肢纤细，单手可握，层层叠叠华贵裙摆上钻石闪烁发光。就连仆从都身穿燕尾服，腰背挺直，手臂上搭的毛巾，头发光亮整齐。

　　这么美好的一个宴会，只有还穿着奶牛睡衣的林布像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踩着拖鞋的脚局促地并在一起。

　　角落里举着酒杯共饮的两个绅士正在打量他。

　　“黑色头发，好像是个外乡人。”

　　他一副兔子相，鼻梁挺直，双眼微微下垂，看着有点无辜，身形偏瘦，但没瘦脱相，胸前……胸前露出些许肌肤如白雪凝霜，揉上去怕是会抹开红晕。

　　“但是他挺好看不是吗？听说那边的人不显老——要知道咱们这里可爱的男孩子保质期非常短，一旦长大，他们会魁梧地像一头公牛，那硬邦邦的肌肉实在太让人兴致了！”

　　林布：“……”

　　有生之年，居然在这鬼地方，听一群男的的意淫自己。

　　“我亲爱的客人，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原本枯瘦的管家都换了身新衣服——他稀少的银发倔强地往后梳，口袋里还有块精致的秒表。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宴会等会就要开始了，您快去换身衣服吧！”

　　林布为难地说：“其实我并不怎么想参加宴会，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会跳舞……”

　　“那行，你等会儿回房间好了。”刻薄的管家这时候似乎特别好说话，他从路过的侍从托盘上拿出一套餐具，递给林布：“这样吧，你回房间，顺便帮忙把东西送到主人的房间里，他住在十八楼。”

　　“他之前不是住二楼吗？”

　　管家说：“来参加宴会的人太多啦，二楼也被腾出来用来招待客人。”

　　林布为难地托着餐具：“要不然你重新找个人？十八层楼也太高了，我走不动。”

　　管家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恢复到林布认识的样子，看着他的臭脸色，林布心里居然还放松了些。

　　“不行，你一定要去，主人还在饿着呢，他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招待各位宾客？”

　　林布皱眉：“你光让我送套餐具也没用呀？他难不成还能把盘子嚼了？”

　　管家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没事，您不是最好的食材吗？”

　　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大厅里气氛一下子冷静下来，绅士淑女们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个个冷漠的盯着他，林布头皮发麻，扔掉残盘，拔腿往外跑！

　　整个大厅吵杂声一片，女人和男人尖叫嘶哑嘲哳，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了……乌鸦的叫声。

　　倔强的老管家坚持不懈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尖刀，一瘸一拐追着跑，看着林布心惊胆战。

　　“你悠着点跑啊，可千万别一个手抖把自己给戳死了……”

　　他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到了一个桥面上，下面流水深不见底，夜色下黑漆漆一片。

　　桥梁也是黑的，好歹是个景观桥，只有十多米长，仅供三人并肩通行。

　　林布走到一半才发现对面竟然还坐着个女人，她穿着黑色长裙，巨大的斗篷将她和孩子包裹起来，要不是她自己动了一下，他就算擦肩而过可能发现不了。

　　“先生。”

　　林布往后看了看，老管家没有追过来。

　　“什么事？”林布心里噗通乱跳，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即就跑，但他动弹不得。

　　“我的孩子不哭了，你能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吗？”女人声音空灵好听，她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林布。

　　林布结结巴巴说：“可能是睡着了吧？你自己看看？”

　　“我看不见啊！”

　　林布心想也是，这么黑的天，也的确有点为难人。

　　“那你摸摸他胸膛。”

　　“我的手好冷，感觉不到。”

　　“那，那你拍拍他后背，再摇两下……”

　　林布说不出话了。

　　黑色斗篷下根本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个干瘪的尸体，少许的脆弱的皮裹着骨头，眼眶黑漆漆一片，她怀里抱着一具婴儿尸体，也是死去已久，裸露在外的骨骼泛黄。

　　“我感受不到，我已经死了，你来抱抱他好不好？他还活着吗？”

　　一眨眼功夫，林布几乎与她脸贴脸，他害怕得牙齿打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给我站住！”老管家气喘吁吁追上来，手里握着尖刀，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不对，这不对，他明明……

　　明明在干什么来着？

　　林布抬起胳膊，狠狠咬上一口，果然，一点都不疼。

　　没错，他是在做梦！

　　脑子一阵恍惚，林布缓缓睁开眼睛，白桠坐在他床边，弯着腰正在穿鞋。

　　白桠见他醒来，笑道：“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脸色，吓的好像不轻。”

　　林布精神恍惚，点了点头。

　　“醒了就好，去吃个饭，咱们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儿？”

　　白桠说：“咱们要迎来剧情的一个大转折点。”

　　“啊？”

　　“就是宴会，王子与公主相遇的地方，过了这个剧情，他们该找鞋了，找到鞋子，故事结束，咱们最晚能在那时候离开这里。”白桠看上去很高兴，眉飞色舞道。

　　“那真是太好了。”林布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下了楼，林布眼皮子一跳，因为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宴会现场。

　　杯盏交集，欢颜笑语。

　　说不上来的恐慌涌入心头，林布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刚刚在梦境中出现的人。

　　他想起白桠说的，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唯有稳住心境，才可能活到最后。

　　他正想着，一杯冷酒迎面而来，浇了他一身。

　　香甜中带着酒精气息的酒从脸颊上滑下来，涌进衣服领口，林布整个人呆呆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哎！”

　　“真是不好意思，”两个侍从连忙道歉，抽出手帕擦拭林布衣服。

　　白桠抢过一张手帕，轻轻摁在他脖颈上，轻轻一擦，巴掌大的红痕浮现在雪白的肌肤上。

　　他斥责两人：“你们光顾着擦衣服干什么？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没有地方洗一下的吗？”

　　“有有有，您这边请！”

　　林布头上盖了个大毛巾，跟小鸡儿一样跟在白桠身后，亦步亦趋往楼上走。

　　“你别担心，他们又不是故意的，我擦一擦就好。”林布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说。

　　“这几天天气有点冷，你得去洗点热水澡。”白桠没有回头，声音透着一丝古怪，似乎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林布沉默，心想他莫不是想看我洗澡吧？

　　一连走了好几层，林布有些腿软：“咱们要去哪里洗呀？这洗个澡怎么跟登高一样？”

　　“咱们去男主人的房间吧，咱们房间用的都是冷水，你会生病的。”白桠语速越来越快。

　　林布停下脚步，他觉得有点冷。

　　“怎么了？就剩一层咱们就到了。”

　　“白桠”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男主人就在里面，他一直很喜欢你，下面宾客也很喜欢你，你一定是这场盛宴上最好的开胃菜。”

　　林布扭头，撒腿就跑，那玩意儿似乎就黏在他身后，他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心里一横，直接任由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

　　果然又是梦，一点痛楚都没有。

　　他想。

　　趁着滚下去来的间隙，他看见一个巨大修长的黑色身影喊着他的名字扑面而来！

　　“砰——”

　　他一头撞在栏杆上，疼得他眼晕脑花。

　　“林布——”

　　他听见白桠失心裂肺的喊叫，脸颊火辣辣地疼。

　　“你，你刚刚是不是抽我耳刮子了？”林布虚弱地问。

　　“你他妈要是再不醒，命都没了！”

　　后背兜风，林布睁开眼睛，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大半个身子挂在窗台上，白桠拽着他胳膊将他救下，古堡楼层高，光是二楼都有十多米高，下面还是坚硬的不平整地砖，这要是掉下去，脑浆能摔匀。

　　他心惊肉跳的从窗台上下来。

　　“我，我做噩梦了。”他把梦境跟白桠说了，一边说还一边掐自己人中。

　　疼痛也是件好事，知道疼痛就知道自己还活在现实中。

　　他对自己下手真狠，鼻子下面红艳艳一片，想流了鼻血，看着可笑又可怜。

　　“你别掐了。”白桠皱眉。

　　“我好想回去啊。”林布松手，又改掐自己虎穴。

　　“我也想，你别给自己找虐了。”他又拍开林布的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李姐的尖叫声突然传来，两人惊得站起来，跟冲出来的方彷远一起冲进她屋子。

　　她房间窗户大开，男生站在窗前，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拉住谁，脚步顺势往前一踏。

　　然后直勾勾从窗前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