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拾榴二三

9、回绝

　　李晓脸上又露出他和气的笑容，上扬的嘴角边挂着一丝痞气。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却是冷着一张脸，和他主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寒冬，一个盛夏。

　　“大公主的状况可有好一些？”
　　李晓开口的声音也是温温润润的，与他英气的长相不甚相匹，听着却也让人觉得舒服。

　　“公主她……”
　　春儿支支吾吾的。

　　被这位尊贵而不请自来的客人惊到，她一下子不知道是该老实交代还是将实情隐瞒下来。

　　“请公子放心，殿下已无大碍。只是刚躺下，不方便见客。”

　　月白从里屋走出来，声音清清冷冷的，态度不卑不亢，却是下定决心回绝来人的拜访。

　　春儿一听是月白回的话，如获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月白示意春儿先进屋继续守着公主。

　　辽国二公子的出现让月白本能地感到危险，她不想殿下接近他。

　　李晓见出来的人是月白，一双坚毅的眸子眯了起来，顿时来了兴致。
　　李晓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

　　“望月色兮莹如玉，皎皎撷与君。”
　　他慢悠悠地吟出这一句，字正腔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钻进月白的耳中。

　　月白对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诗很是不解。

　　看他迷惑的样子，李晓忽而笑了，右手轻握着背到身后去，对着身旁的小厮说，“把东西拿出来。”

　　那小厮还是一副瞪着人的意味，将手上拿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交给他的主子。
　　李晓拿过那个盒子，递到月白的面前。
　　“这是辽国消疤痕的良药，对你们公主想必有用。”

　　月白惊讶，他怎会知道这药对公主有用？心下想着，没注意辽国二公子的手还未收回去，忽地感觉接着药盒的手被一双细腻的指腹磨娑着。

　　这触感将月白烫的赶紧将手收了回来，怒气的眼睛对上李晓的脸庞。

　　对方戏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别过身子，挥挥手示意他的小厮跟上。乌黑的靴子踩在地上，藏蓝的身影扬长而去。

　　月白弯弯的眉毛皱起，狠下劲儿在刚刚被触磨娑的地方擦了几下，对这位辽国二公子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素来听闻辽国公子的私生活颇为自重，今日真真正正地见到了本尊，自己却是被轻薄的那位，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了。

　　孙御医从后厨房里边出来，踏着步子往这边走来，后边跟着端漆木托盘的秋儿。

　　“孙御医，这是？”

　　“药方孙某已经配好了，这煮的是第一副药，等孙某拔了针，便喂给公主。”
　　跟在御医身后的秋儿应了声。

　　月白将托盘接过来，道，“我来吧。”
　　她想亲自照顾好她。
　　进屋，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孙御医将方才扎在公主身上的针一一拔掉，再吩咐春儿立即将膏药涂抹在拔过针的地方之上。

　　公主自沐浴完毕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细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此刻许是被涂在皮肤之上的药膏刺激到了，眉头越皱越紧。
　　月白黄丝绣边袖口之下的手微微攥着，大拇指紧紧地掐着食指。

　　“这药膏涂在肌肤之上起初为冰凉之感，片刻之后，便会转为温热。”孙御医瞥了一眼傻楞在床头，盯着公主看的年轻人。

　　视线再扫过他袖底下的手，吹着胡子道：“这种膏药，孙某调的药向来是最温和不过的，你紧张啥。”
　　月白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笑。

　　春儿的眼都快给整花了，以为孙御医说的是她，慌忙道，“孙大人，您怎么知道我……我紧张啊？您……您刚刚拔的是哪根针来着？”

　　孙御医无奈地指，“这儿。”
　　他摇了摇头，嫌弃道，“如此笨手笨脚的，公主怎会留你在此做事？”
　　春儿委屈地撅起嘴，“是您针拔得太快了……”

　　孙御医横眉一看她，春儿吓得赶紧刹住话，“春儿什么也没有说。”随即笑着装无害的模样，继续给公主涂药。
　　但是春儿低头一看到公主的模样，又不由得眼眶红了起来。

　　月白很想上前给殿下涂药，或是她能替她受这些痛，这样她就不会束手无策地站在这里，只能旁观她冒着汗□□。

　　她没有去细品自己为何会如此想，只是迫切地希望殿下免受痛苦。

　　孙御医手下没有停缓，能当上御医的人无一不是医术了得、身经百战。他三两下便把针捻完拔掉，随后转身用热水给自己手上消毒，再将针一一放于烛火之上烧灼，纳入包内。
　　回头一看，春儿还没上好药，又没好气地上前指着她该涂哪儿。孙御医是个性子爆的人，这要是他徒弟，早就被骂惨了。

　　他拿出另一罐药，吩咐春儿明日还需上一次刚才的药膏，这之后给公主上这罐子里的药，每日三次，两日之后公主的红痕大概就会消，期间若是再出什么事，便上素问司找他。
　　随后就背上他的药箱告辞了。
　　月白端起桌上的青瓷碗，坐到床头。春儿帮她将公主扶起来。
　　“月白公子，你小心烫。”春儿提醒他。
　　“不碍事。”
　　现下是冬日，她的手很难暖起来，握着稍热的瓷碗也感觉不到烫。何况刚刚拔针抹药的功夫，这碗汤药也已经凉了一些了，就是别让她的手碰到公主便好。

　　春儿看着月白吹着汤药认真的模样，眼眶又开始红，揉揉眼睛，拉上秋儿出去烧柴去了。
　　月白纤长的手指握着青瓷勺的柄，舀起一些褐色的汤药，慢慢地送到公主的口中。

　　药喂不进去。
　　月白乱了阵脚，将公主嘴角溢出来的药擦掉，再喂了一小勺，终于将药送入公主的口中。
　　她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将汤药给喂完。
　　月白看着公主安静的睡颜，将瓷碗放下。药膏的清香袭上鼻尖，迷了她心神。

　　春儿抱着毛毡走进来，道“月白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吧，公主有我和秋儿照顾。”
　　月白挂念着公主，但却碍着自己的男子的身份，不宜在殿下的房里久留，犹豫地起身离开。
　　春儿抱着毛毡给自己盖上，守在床头，不一会儿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公主才悠悠转醒。
　　月白刚从后院端了煮的第二副药出来，便听见春儿兴高采烈地喊着她。
　　“月白公子，月白公子，公主醒过来了！”
　　“你说什么？！”
　　她端着药碗就大着步子跨进屋，果然看见床上的人正靠在床头，端详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
　　公主听见声音，一转头，便看见月白端着药走了进来。她的眼里仿佛亮了起来，但看到他手里端着的药，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
　　“殿下，你终于醒了。”月白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努力装作一副很冷静的模样，将药递到公主面前，“殿下，把药喝了吧。”
　　药碗上包着一块湿布，此刻被汤药透出来的热气熨烫了，拿在手上温温热热的。
　　“殿下，小心烫。”
　　公主舀起汤药吹了吹，紧皱着眉头一勺一勺地喝下去。
　　春儿拿了一些蜜枣进来，又在屋内点了熏香。

　　公主喝了一半，眼里又燃起亮光，问月白，“父皇可曾来探望？”
　　月白答道，“不曾。”

　　公主眼里的光又渐渐地暗了下去，拿起一颗枣吃下，又继续喝药。
　　自她进了宫，除了春儿和后来招进来的秋儿，再没人对她这么好。她想了想，悄悄乐了，今后还有月白。
　　今后……
　　她把将要冒出来的念头甩出去，她没有选择。

　　春儿拿着昨晚上孙御医吩咐涂的药，道：“公主，该擦药了。”

　　公主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将床头的铜镜拿起来，看到镜中自己的脖子上红痕交错。

　　她伸出手轻轻地去碰，肌肤上传来微微的灼痛，心下懊悔不已，她就不该喝下金雀的酒。
　　“一定是二公主的酒。”

　　春儿一边气愤地道，一边轻轻地将药膏抹在公主的手臂上。

　　药膏淡淡的清香与熏香交织在一起，在屋内弥散开来。
　　公主放下铜镜，将自己舒展在床上。

　　“罢了罢了。”
　　她也许可以寻机会报复金雀，比如让人折一枝腊梅送到她屋里，如此，碰不得梅花的人便会全身起红疹。

　　或是效仿她的手法，在她平日里喝的茶水里下毒，让她也尝一尝全身烧灼之痛。

　　只不过她今日这么做，明日若是被她抓住证据，到时岂不让她去父皇和她母后那儿告她一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擦完药，月白带来一个消息：“辽国二公子已启程回辽国。”

　　公主眉毛挑起来，“走得这么急？”

　　月白走到窗前，将雕花的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屋内有烧东西，还是开一开窗较为好。

　　她答道，“听说是他辽国的母妃忽而病重。”
　　走了也好，这样也让她放心。

　　春儿不知两人聊起辽国二公子时的气氛有些奇怪，笑了笑道，“昨儿个晚上他还来探望过公主呢。”
　　说完低下头拨弄炉子里的熏香，道，“但是被月白公子拦在门外了。”

　　公主不知说什么好，瞥见屋里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从没见过，问道，“那是什么？”

　　春儿：“是辽国二公子带来的药膏。”
　　月白扶额，“有孙御医的药，就别动他带来的药了。”

　　春儿这下察觉出不对了，闭口不再提什么辽国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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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刚醒）：我记得昨晚有抓住一个人的手来着？
月白：……
公主：我还抓着不让她走来着？
月白：……殿下再来颗枣？
公主要做的事^u^简单极了，应该很好懂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