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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雨落杯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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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沉沉,天空被一团浊云围着,似乎一抖就要落雨。烟絮轩几间屋子都点了蜡烛,门口还高悬一盏琉璃灯,一点温温的明黄光芒被夜色压的也暗淡起来。
苏未枫今晚兴致出奇的好。北竹回来晚了也不加责怪,只命她整治两盘精致菜色,三碟细巧果子,靠着月洞窗下设了桌椅。自己却向后院地里挖出埋了两年的一小坛酒,说是要和韩溯对饮小酌。
趁她更衣上妆时,韩溯溜进烧厨房。
“你疯了!”韩溯夺手便抢北竹手里的白瓷瓶,“这样以后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难道你想死么?”北竹把手背到后面,紧紧抓住瓶子:“我说过我要立刻结束这一切,人家给我这个时还给了我解药,只要她签了确认书放我们走,就给她解毒。我再不要伺候她了。”
韩溯眼里腾起一层无奈:“傻瓜,你看她是会就范的人么。她连这么闻所未闻的事都做出来了,区区毒药能逼迫她吗?我们再忍忍,忍忍。”北竹蓦的笑了,唇角飘出笃定的声音:“还有你啊,你一定可以做到。毕竟五年了,就算再是装的,也不可能一点情都不动,我看的出来,她对你动情了。只要这样,就逼的了她。除非,除非你其实也爱上她了,想陪她在这山谷里终老余年。”
“怎,怎么可能。”韩溯低头,声音也低了,“我早就说过,阿洁,我们要在一起的。”北竹笑的眼梢弯弯,脸色灿烂起来:“就是说啊,我是赵阿洁,不是汀竹也不是北竹;你是韩务,才不是什么破微言公子韩溯。”
夜色越来越暗了,即使已经放下了湘帘的月洞窗也渗透了夜色的压抑。韩溯坐在桌前,拣了一片玫瑰金橘放进嘴里,心神不宁的嚼着。
“你看我可好看?”衣裙悉索,苏未枫转个圈儿,宝蓝盘锦的绸裙漾出一圈潋滟,秋香色绣花袍子在烛光下淋了层金粉一样。韩溯勉强扯出一个笑:“好看,今天怎么想起来穿这一身?”
苏未枫坐下,向韩溯杯里斟满酒,玛瑙耳坠晃晃的两颊生艳:“以后恐怕没机会再穿了,不穿最好的这一身么?”眼波流转,她盯的韩溯脸色白了白。
“罢了,不说这个。你尝尝这酒,前年竹叶上的雪加了木犀花酿的。”话锋一转,她也给自己斟了半杯,抿了一口。晃晃杯子,韩溯瘦峭的脸影溶在酒汁小小的旋涡里,他一仰脖灌下,一股木犀香在舌尖弥漫开来。苏未枫举箸笑道:“再尝尝这个鹅脯,我到底要北竹做了来。”
“未枫,你今天——”
“没怎么,就是想和你喝喝酒,说说话。”苏未枫三杯酒下去,眼神稀释了似的,只是淡淡的看着韩溯。远远的,一声惊雷落进谷里,雨噼里啪啦的打开屋檐了,风一起,檐下那串铜铃叮叮的响了起来。
“小姐,这是枫露茶,解解酒意罢。”北竹还是那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捧上一盏茶。
苏未枫笑了,抬手一掠发丝,接过茶便往嘴边送:“这茶我等了好久。”
北竹抬头看着她,脸上有些许殷切。韩溯的脸色越发白了。雨似乎急了,和着风掀动湘帘,窗前凉意遍染。
“咳,咳咳……”茶盏被拂落,跌碎地面,苏未枫掩袖咳嗽几声,再抬头时,唇色已然开始泛紫,“你,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北竹冷哼:“那你不用管,签了确认书让我们走,解药就给你。”她从袖子里抽出薄薄的一张纸晃晃,一只笔摔到苏未枫面前。苏未枫淡淡一笑:“你觉得可能么?”北竹秀眉敛起:“那就是你找死,是你先违约超时的,怨不得我。” 苏未枫轻叹:“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多活那么久,可你这么逼我,休想拿到一份财产。”此时她的唇色越来越紫,双眉紧蹙,捂住胸口。
“阿洁,把解药给她。”韩溯站起来,拉住北竹,“这样下去真会出人命的,你别傻。”北竹一甩手:“再不过几分钟,她就支持不住了,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我才不要。”
韩溯望向苏未枫,她的唇色紫的骇人,软软的倒向地面,一截小臂正好压在茶盏碎片上,血登时淌出,顺着划过几道血痕。仿佛那血痕是划过他心里的,他再次拉住北竹:“不要闹了!”
“你应该帮我赶快让她答允啊,为什么老是这样阻止我?”北竹斥道,看到苏未枫还是紧闭着嘴不开口,她推开韩溯,扑上去猛摇苏未枫双肩,把笔硬往她手心塞:“你说啊,不同意也要同意,那个确认书你必须签,你想死是不是?”
一声闷响,北竹瘫倒,昏了过去。韩溯扔下墨烟冻石鼎,从北竹怀里摸出个小纸包:“对不起了,可是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
零落的掌声响起,苏未枫一抹嘴唇,唇上依然是鲜活的绛红:“果然还是如我所愿,你没有叫我失望到底。”
“你——”眼里是剧烈的震惊,韩溯站起身。
“一支变色唇膏而已。”苏未枫扔掉唇膏,嘲讽的笑里有掩饰不住的寂寞,“小丫头怎么能暗算我。”她转过身:“跟我到回尘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