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俞》叶小六六

31、小王爷

　　小王爷
　　之晏自西郊归来之后，已是深夜，尚未来得及回府，就直奔宫城，却未曾想到，还未入宫城，就已经遭遇不测。

　　成域听着梦水的描述，愈发觉得不同寻常，最起初只是富家子弟滋事，演变成了杀人放火，再到如今演变成了刺杀朝廷重臣，一步一步都在往更严重的态势演变恶化，每一步都是滔天的罪行，可见犯案之人当真狂妄。
　　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这个带头作恶之人，可是目前无论梦水或是这个小男孩给出的线索都不足以支撑找出这个恶贯满盈之人，先不说这件事发生时间已经月余，仅说这样的鲜衣怒马却败类之徒，钱塘也是向来层出不穷，只凭这些描述却无关键的证据，很难找到准确之人。不过成域想着之晏从西郊回来，深夜直奔皇宫，定是在现场发现了些什么，便先派了几个心腹再去案情现场考察一番。

　　之晏接连昏迷了三天，仍是毫无醒转迹象，无论怎样去烦扰章太医，他也只是说静待，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因而逍遥侯一家虽是着急，也只能听从章太医嘱咐，而其他处无从下手。之晏遇刺的是在钱塘传的沸沸扬扬，因而这几日前来探望的人快踏破逍遥侯府门槛，逍遥侯夫妻疼惜梦水，大部分访客都由他们老夫妻拦下了。秋王爷一家在之晏受伤的当天深夜，便来探望了梦水，之后几日只是去烦扰章太医，听着章太医说保养为重，便不停地往逍遥王府送着补品。剩下一些梦水的闺中好友，着实抹不下面子，梦水只好亲自前来接待，尉迟燕便是这其中一位。
　　尉迟燕长梦水两岁，与梦云梦水两姐妹自小相识，尚在闺中时就十分交好，虽然和梦水两人自小到大，最爱的事就是相互打闹、贫嘴，可是情分却一直未变，两人一直有来有往。尉迟燕一听说谈之晏受伤一事，最担心的便是梦水，但又想着前两天往来探望之人必让她不堪其扰，也不好再添乱，只是送了个帖，今日方才登上门，想看看这个小丫头能否撑得住。
　　分明才半月未见，梦水消瘦的面庞让人不禁唏嘘，尉迟燕不禁眼眶微红，
　　“谈大人伤的如此之重？竟让未伤人感同身受，看你这副模样，是真的弱不赢风了。”
　　梦水见着每次都与自己打趣的尉迟燕，这样满眼疼惜的眼神，有一丝诧异，心中十分感动。
　　“章太医一直说他已经无性命之忧了，只是仍是这样昏迷着，我也是茶饭无味。”梦水这几日确实毫无心思。
　　“章太医医术世上无双，既然都这么说了，便是真的无忧了，”尉迟燕见梦水仍是闷闷的，便劝解到，“你可还记得那年家父不也是昏迷了近十日，也是章太医断言无事，昏迷到七八日上，仍不见醒来，母亲大骂章太医庸医，可是两天之后，父亲安然无恙地醒来，还亲自带着母亲去章太医府上请罪呢。”
　　梦水听着尉迟燕拿着‘家丑’来逗乐自己，终于展开了一丝笑颜，这件事梦水还记得，就在三年前，是尉迟老爷子从阁楼上摔下来之后的事，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皇上好心派去了府上的章太医去就诊，结果反被尉迟夫人赶出门，老爷子醒来后又去赔罪，一时间章太医名满钱塘，再无人质疑，尉迟家也闹了个大笑话。
　　尉迟燕见梦水心情稍微好转，便趁热打铁，说了许久的贴心话，劝解到午后，方才准备回府。
　　“先不同于你多说了，我得回娘家帮帮母亲了。”尉迟燕向来是个急性子，说着要走，便立马起了身子。
　　“回娘家？怎么今日这么着急？”尉迟燕在梦水出阁的前一年，嫁与了李家三公子。今日并非什么重要日子，怎么如此着急赶场呢。
　　“后日便是弟弟的及冠生日宴了，母亲想着弄得隆重些，自然费尽心思，早早就打发了人让我今日务必再去帮她检核一遍。”
　　这不提及还好，一提及便是让梦水目瞪口呆，“尉迟显这小崽子居然愿意在家过生辰了？”梦水与尉迟显亦是从小打闹到大，提及彼此时向来分寸全无。这个尉迟显一直是个风流人物，不爱诗书武艺，最爱的事便是停留在各类风花雪月之场所，是钱塘各路名妓的最爱。因为嫌弃家中礼节繁琐，自十四岁之后，便从不爱在家过生辰，总是叫上些狐朋狗友，逗留在暖风轩的美人怀抱。不过这个尉迟显只是沉迷声色，贪图享受，性子倒还不坏。
　　“你别提了，提起这个我便头疼，如今恐怕只有母亲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这小子浪子回头了，其实这小子之前不知怎么搭上了八王爷家的公子成穹小王爷，我见过两次，与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一个性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本来小王爷说好弟弟生辰之日给他包下整个暖风轩作乐，本来可乐坏了他。结果两日前八王爷府突然派人来告知，小王爷偶感风寒，不能出门，下次生辰宴再给他补上，这可气坏了弟弟。加上家父威胁他说，及冠之礼，若也不在家中举行，便叫他以后承袭不了尉迟家一分一毫，他这才乖乖就范。只是这一切大家都瞒着母亲，她喜上眉梢，准备大操大办，奈何时间太紧，一切仓促，便让我去替她把关。”
　　尉迟燕匆匆忙忙出门，梦水也未多留，心中想着的完全是另一件事。小王爷因为身感风寒，而未能替尉迟显办生日宴，纵情犬马？这个小王爷梦水在各类席面上见过的。都说面由心生，所言不虚，这个小王爷面相便不是方正之人，一副油嘴滑舌之相。以前在某些席面上，还言语挑逗过他们姐妹俩，幸而父亲护着。这个小王爷府上娇妻美妾成群，胜过帝王后宫，一向最爱胡作非为，却又伪善，附庸风雅，梦水向来没瞧上，也一直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这个小王爷只是因为感染风寒，便放弃作乐？不像是他的作风，更何况，此次风寒感染时间确实过于巧合，与之晏受伤几乎同时，让她不得不怀疑，如今验证梦水疑问的方法只有一个。
　　梦水赶忙走进书房，展开笔墨纸砚，认真作起了画，一炷香功夫之后，便吩咐道：
　　“刘嬷嬷，领王家那个小男孩来一趟，有要事相询问。”
　　小男孩一看见梦水的画作，双腿不住颤抖，双手恐惧地抱住自己，为了给自己一丝勇气直面，眼泪如弦段落，安静中听得他牙关相碰的声音，
　　“是他，就是他，夫人，我死都不会认错的。”
　　可怜见的，刘嬷嬷抱入怀中，喃喃安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夫人会为你做主的。”
　　果真是他，可见苍天有眼，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小男孩的反应不可能是伪装的，不过现在梦水只是确定了这个城西失火案的凶手是小王爷，那向之晏行凶的人那一班人也是小王爷一伙吗？虽然可能性极大，但是推理案情靠的是证据，而不是可能性。
　　随着梦水思考的深入，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不过小王爷若是杀人放火，行刺朝廷重臣，为何这几日一直称病在家呢？之晏此时尚未醒来，王家这仅存的小男孩小王爷尚不知道被他们藏匿了，如今并无矛头指向他啊？这时候躲在家中，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吗？并且八王爷可是先皇的亲弟弟，即使小王爷罪恶滔天，八王爷定能为他回旋几分，凭着皇上亲叔叔的这个身份，这其中的回旋余地有时候是皇上都无法掌控的，小王爷大可不必出此下策。
　　思路尚未回转，梦水突然“啊”地一声惊呼，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之前怎么未曾想到，那就是小王爷此刻确实无法出门。梦水赶忙召集了几个机灵又心腹的小厮，前去钱塘各大药店打探，搜集回来的信息与梦水的猜测果然一致。
　　虽然八王爷行事谨慎，同一个方子的药材都分几处购买，但是拼凑起来，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尤其是这些药材与之晏这几日服用的药材有九成的相似，梦水自然一眼便可辨认出来。果不其然，小王爷也中了箭，如果没猜错，定是张不凡将军的那一箭，伤的也是不浅，如今八成也仍在昏迷之中，因而无法出门，以感染风寒这个借口糊弄他人。
　　一朝之间，谜题大都尽解，但梦水仍有些想不通，若是小王爷害怕之晏揭发他的罪行，为何还亲自前去射杀之晏，这不是在冒险吗？若稍稍有个不小心，之晏一行将其反擒，便是人证物证具齐，百口莫辩之罪行啊。
　　虽有这一点迷津，梦水觉得仍是有必要先将现有发现禀告于皇上，让其做定夺，为了不引人注目，便以向姐姐求药的名义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