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俞》叶小六六

32、独山玉扳指

　　第三十二章：独山玉扳指
　　梦水靠着窗格默默发呆，柳短莎长，雨微烟暝，凉风入扣，丝丝缕缕，梦水惆怅地入神，连耳旁听的一声清闷的咳嗽声，都消化在烟雨之中，不闻不顾，直到再一声更为沉重的咳嗽，她这才惊得回过神，本能又迅速奔向床侧，之晏醒了！
　　其实之晏感觉自己仿佛游历了一方四荒三界，经历了浮生一梦，刚刚才恢复了点意识，费力睁开乏重的眼皮，眼神尚未聚焦，模糊之间，看见这个小人儿坐在窗边，静止地仿佛入了画，正准备喊一声她的名字，喉咙却痒的不行，清咳了一声都未惊醒这个入画的人。
　　梦水看着之晏唇色苍白，单手倚床，眼神涣散，然而却费力地挤出一丝微笑，突然有一丝恍惚，想起了初见，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在乎，这种在乎已经让她无法想象若是之晏不再醒来，自己会走上怎样的不归之路。
　　之晏默默地擦拭眼前可人的泪滴，用尽所有的力气，拥她入怀，这才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走到山穷水尽之后，方是山花烂漫，看见她如此忧心，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等到两情缱绻之后，梦水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与自己的推断一一说与之晏，之晏听的浑身发凉，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个伶俐之人，现在才发现她竟能如此体察入微，一叶知秋，所有的事情已经推断出了七八分，虽然这最后一环，她尚未解开，但这不是她的短见，若不是她，自己竟不知是八王爷在下如此大一局。
　　“我昨日以求药的名义入宫请见了姐姐，上禀了皇上我的猜想，但是这其中毕竟牵扯八王爷，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想他会找个由头去八王爷府上一探虚实，旁敲侧击，看看八王爷态度再行事。”
　　不妙，之晏心中大惊，这是自己最担心的事了，这是舍羊入虎口啊。“梦水，我需要紧急面圣，但不得让他人知道，连我醒来的消息，除了心腹，都不得让他人知晓。”梦水见之晏大惊失措的模样，便知道其中厉害，也未多问，郑重地点了点头，如今看来，只能再去向姐姐求次药了。

　　成域正在乾清殿中，想着梦水的推测，若一切成立，这次自己是否需要严惩成穹呢？若是不严惩，公义何在？若是严惩，八王爷可就这成穹这一个独子，他必定从此与自己势不两立，八王爷在旧部中影响力非凡，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正在苦恼之中，忽然听的传报，柔妃娘娘说昨日的古谱恐有误，邀皇上前去一同鉴别。成域一听便知估计又是梦水带了什么线索来，便立刻起身去春熙宫。
　　成域踏进春熙宫殿内，果然便见着了梦水，正准备询问时，目光便被与其并肩而立的一位宫女吸引了目光。宫女样子有几分熟悉，端详了几分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之晏？”。柔妃与梦水在一旁是掩面而笑，成域这才确定了心中所惑。
　　“之晏，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成域激动不已，摇了摇之晏的胳膊，之晏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稳定了几分自己的情绪，却又忍不住再打量了起来女装的之晏，放松且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之晏，你怎么这副模样就入宫了？可别说，你女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要不是我们早相识，我也要被你的姿色迷住了。”成域难得见得之晏窘迫的眼神，
　　之晏一脸无奈，原本只是让梦水帮自己伪装一下，结果她便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小宫女，藏在一众小宫女中，虽说是安全，可难免要受成域一番嘲笑，连柔妃娘娘这般端庄娴静之人，都已经忍不住乐了几回了，不过事出紧急，此刻也不能太过拘泥小节，毕竟更重要的另有他是。
　　“皇上要笑便笑吧，不过你可知我此次为何会遭刺杀？”之晏直奔主题，反问成域。
　　成域一听之晏这样提问，便止住了了笑容，因为之晏问的奇怪，理由大家都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难道不是成穹畏罪，而想杀人灭口嘛？”
　　“这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之晏顿了顿，“更多的原因是这个。”之晏伸开手掌，手心上赫然躺着一个玉扳指，烟雨山林状的墨色，看着是成色甚好的独山玉，世所罕见。
　　成域有些纳闷，一块玉扳指而已，虽说看着名贵，但与之晏的遇刺有什么联系？之晏见成域尚未想起，便将扳指递与成域，成域见之晏一脸严肃，便拿起仔细端详，扳指上并无特殊雕刻，只是些自然纹理，成域看着这纹理，越看越觉得有些特殊。
　　“这些纹理有些像麒麟云。”柔妃在一旁同他一起打量，无意地说道。
　　正是这无意一句，一语惊醒梦中人，成域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柔妃注意到他的失态，却不知为何，自己说错了什么？
　　之晏知道成域终于想起，缓缓说道，“这是我在被小王爷凌辱至死的女子手中发现的，那名女子虽全身无一处完好，肉身全灭，只剩骨迹。但是手骨却仍是紧握这一枚扳指，为了取出这枚扳指，几个人几乎扮断了她的手骨。我想，这位也是个烈女子，已知生还无望，仍想留住一丝凭证，必定是想着或许有人可替她鸣冤。”之晏心中默默替这位不相识的姑娘哀悼，“我起初也只是发现了这枚扳指，推测是行凶之人慌乱间掉落的。但不确定具体是怎么回事，直到醒来听到梦水的发现，这才穿连起了前因后果，意识到事态已经十分严重。”
　　在柔妃与梦水看来，这两人似乎是在打哑谜，这个戒指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只好面面相觑，之晏看了看两人，既然已经牵涉其中，还是明白透彻为好。
　　原来这枚扳指大有来头，是当年太皇太后在世时，赐予大皇子成泓的。因为当时都以为大皇子是将来的皇储，这枚自带麒麟云纹理的独山玉，正好与他相配，但是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太皇太后又爱惜子孙，赐予之物过多，这枚扳指未有那么显眼，成域一时真是未记起。可是如今这样一枚扳指却在城西失火案中出现，便有一个可能，成鸿可能未死！
　　这样一个假设一出，柔妃与梦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便是梦水未曾想到的那一环！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成鸿不仅未死，还有极大可能与八王爷纠缠在一起，这枚玉扳指很可能也是因此流落到成穹之手，并阴差阳错被他散落在作案现场。这也能解释，为何成穹非要亲去现场射杀之晏，他要确认之晏有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成域知道，八王爷未南下之前，便与大皇子关系密切，两人早是利益同盟，八王爷当时在朝堂上也多次帮着大皇子说话。成域也听说起初八王爷并不愿南下，是大皇子亲去府上劝解，才同意与成域一同南下的，当时明面上说是协同成域治理南方，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大皇子派来监视自己的，怪不得很多时候，成域明明与京城相隔甚远，大皇子却时常对自己的动向了若指掌，当真是细思极恐。
　　南下一开始时，八王爷并未显露出太多，对成域地大多数行动也一直保持着中立，原本以为他是淡化这皇储争夺了。尤其这次大皇子沦为俘虏而被杀的消息传来，成域觉得八王爷是彻底断了依附大皇子的念想，虽说不能一心为朝廷，但是至少与自己不会那么敌对了。谁知却未曾想到来了这个插曲，此刻成域脊背发凉，冷汗不止，幸而得到之晏提前一步发现，并且福大命大，听过了这次暗杀，否则此刻自己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皇上，如今不仅我方恐慌，想必八王爷亦是如此，又担忧着自己儿子的性命，又害怕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我之所以前来劝阻您只身赴会，正是害怕八王爷他们知隐瞒无望，便来个鱼死网破，要了你的性命。”之晏说的有道理，这种情况下，八王爷以武力逼宫是不可能了，他并无此等力量，但是趁着之晏尚未醒来，对不明真相，毫无防备的自己暗杀，是有可能了，毕竟若是自己亡命，他们便可宣称自己为了继承皇位，肆意捏造大皇子谋反一事，然后拥戴大皇子，给自己扣再多恶名，都是可以的。
　　真是想不到，自己的亲皇叔都盼得成域归命黄泉，可成域原还想着以诚感化这个八叔，真是讽刺，梦水不知多少次感慨，为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牺牲的是不是有点太多。
　　“皇上，眼下八王爷他们尚未知我已经醒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样的局势，唱一出好戏，引蛇出洞。”之晏心生一计，或许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