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俞》叶小六六

18、七夕佳节

　　第十八章七夕佳节
　　南下之后，每一天都仿佛是一场战役，敲锣打鼓，冲锋陷阵，疲于奔命，不敢有半刻松懈，幸好上次宴请可谓是大获成功，算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成域也可以稍稍舒了一口气。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宴请刚了，不知不觉，七夕佳节已经来临，这个节日不管南北方都是一样的热闹非凡，平常的节日气氛之外，更带着年轻男女的憧憬与美好，书上不知多少才子佳人的奇缘巧事都是发生在这一天。
　　钱塘的七夕之夜自是不同一般，天微暗，千家万户便都点上了灯，街道上也是灯火通明，且都悄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朱纱，雾里看花，朦胧中见美人。
　　大俞向来男女之防未曾有前朝严格，七夕节更是不少苦苦相恋之人一解相思的好时机。因而不少正规楼市便设有乞巧赛，闺阁女子或是人妇以七孔针望月而穿，过者得巧，甚至也有男子参与其中，动歌舞乐之，连夜不休，宴乐达旦。
　　另一备受欢迎的七夕活动便是放河灯，这一习俗北方到不曾有过，成域听说是为了防止夜晚太暗，牛郎看不清鹊桥，世人便为其点灯，方便与织女相会。后来也有演变，年轻女子放河灯居多，小小河灯上也承载着许多人的小小心愿，求得真心，不负真心，古往今来，不过如此。
　　“姐姐，你许的是什么愿？”梦云一脸求知欲。
　　两姐妹特意选了河岸稍微安静的一侧，身后都是秋王爷安排的护卫，虽未表明身份，但是周围人已知是非富既贵了。母亲大人在家安排了乞巧穿针会，可是不愿扫她们俩的兴，仍是放了她们两人先行出门放河灯许愿，只细细叮嘱了注意安全，闹腾够了回家。
　　“许的愿可不能轻易说出来，否则会不灵验的。”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我猜姐姐定是求觅得良人，白首不离吧，毕竟再过一两年，父亲便要开始为姐姐寻佳婿了。”
　　“你个小丫头，真是不知道害羞。”梦水轻轻捏捏了梦水的脸，她总拿这个伶牙俐齿的妹妹没办法。
　　“不知怎样的良人才能获得姑娘的青睐呢？”正背后突如其来陌生的声音让梦水心中一惊，轻呼一声，步子也未踩稳，身子沉沉向河内一侧跌去，恐惧不由地让她闭了眼。只是身子悬空的感觉并未持久，就感觉到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拦住，勾回，这才得以定住身子。
　　梦水这才缓过神，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离一个男人的胸膛如此之近，抬眸回看，发现竟是四皇子。瞬间红了脸庞，连忙挣开，成域也尴尬地放开梦水。
　　“姑娘恕罪，本在这周围闲逛，无意间瞥见姑娘一行，便想着打个招呼，却没想到惹姑娘受到惊吓。”成域也没想到会惊得她差点落水。
　　众人见无事，也都安了心。之晏听了成域的一番话，在侧旁忍俊不禁，这个成域，就说刚刚在阁楼上喝酒时为何一直东张西望，四处查看，心不在焉的，又突然像是回了神，拉着自己说要去看河灯，然后径直来了这里。梦云梦水的护卫因为认得四皇子，碍于身份，又被他手势禁言，也不好通报。这一番行动，只为了来个“英雄救美”？
　　“四皇子见笑了，是梦水大惊小怪，谢四皇子相救。”梦水依旧红着脸，但声音稍微镇定了些。
　　不知是不是刚刚这戏剧性一幕，两人都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相对而立。
　　“扑哧”，梦云忍不住笑出了声，“想不到堂堂四皇子，前几日还高屋建瓴一般气势，居然也爱偷偷摸摸地打招呼，这才吓着姐姐了。”
　　“梦云，不可对四皇子冒犯。”梦水轻声嗔怪了一声妹妹，转而半行礼道歉。
　　成域倒也没生气，上次他们就知道这个妹妹的古灵精怪了，这样一说笑倒也缓解了一丝尴尬的氛围，更何况美人在前，这些虚礼都无关紧要。
　　“无妨，本是我唐突，今日就忘却大家这些身份束缚，尽情享受这个节日的欢愉吧。”今日成域只想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四皇子此话当真？”梦云倒是一直没有害怕过四皇子，更何况从上次宴请，四皇子时不时的目光，她已经感受到四皇子对姐姐不一样的情愫，说不定以后便是姐夫了，那他有什么好怕的。
　　“自然当真，今晚按大家就随意些便是。”成域一脸坦荡。
　　“四皇子这是第一次在南方过七夕吧，钱塘的七夕自是不能与京城相比，不过也独有特色。”虽成域已经说明无须多礼，但是梦水也不能由着妹妹胡来，总紧着些神，不敢太过逾越。
　　“确实各有特色，让我大开眼见。刚刚我经过前面春临路的夜市，看到很多新奇玩意，很是有兴趣，只是小贩们多说的吴语，我不是都能听懂。不知可否邀请姑娘一同逛逛，也好给我解说解说。”钱塘是大俞大市，官话也有普及，但是跟爱说的还是吴语，但是这吴语与官话相差甚多，一路上成域也猜的一知半解的。之晏心里倾佩了起来，原来起先出门时，成域不带会吴语的随从，是另有一番玄机的。
　　之晏与梦云不自主地便放慢了脚步，留给好友与姐姐半独处的距离。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一路上人潮相拥，这春临路上的夜市一直艳冠钱塘，七夕的日子里小摊小贩更是牟足了劲，赏客百千，也敌不过满目琳琅。梦水与成域一路看来，遇到一些未见过的小玩意，梦水便认真说明，巧笑嫣然，成域也是听得入迷，不懂便问。
　　在他们后面，梦云随意挑着小饰品，看着周围一直寡言沉静的之晏，有意无意地问道，“吴语对你们来说真的很难嘛？我觉得很简单啊”
　　之晏禁不住笑了笑，你天生就在周边环境中自然习得，当然不觉得难，只是仍是礼貌地回答道，“也不是说难，主要是与官话体系似乎完全不同，发音、意义也是格外迥异，一时难以捉摸。”
　　“那你们可以学啊，入乡随俗也是一种本领啊。”梦云见之晏明显有片刻的停顿，便继续说教道，“我看四皇子的举动，是有亲近南部势力的意味，可是亲近又无捷径，也不能一步登天，大政策的倾斜固然重要，细微末节更是需要注意啊。你们若是不会吴语，我们可以说官话，可是如果你们能懂我们的乡音，感情上的亲昵是无可比拟的。”梦云的声音有点稚嫩，可不影响内容的传达。
　　之晏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小看这个小姑娘了，他一直觉得她年岁小，说话狡猾，以为只是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现在才发现她的天真浪漫中也藏着智慧。至少学习吴语这一念头，自己和成域早有想法，只是南下刚不久，着实无暇顾及，也因顾及到那些老臣的固执，暂且搁置一边了，现在梦云提起，仿佛记忆又回旋了。更何况其实不只是吴语，而是各种南方风俗习惯，就如这次七夕，还是有很多北方人只是在家喝闷酒罢了。
　　“倘若有人心存傲气，不愿南化，该怎么办呢？”之晏不知怎么了，开始问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些问题，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试探。
　　“那就看你心中更害怕什么了。”梦云终于挑出一个喜爱的云簪，上面攒着一翠绿色的小块玛瑙，像狸猫的眼睛，“好看吗？”梦云试戴了一下，眨着眼睛，问向之晏。
　　之晏点点头，没说话，并向向小贩付了钱，“心中更害怕什么？你这话说的有趣，倒是什么个解法呢？”
　　“好吧，看在你送我簪子的份上，”梦云一副勉强授教的模样，“只是你若问你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是个难题，北方人的忠心，还是南方人的靠拢？你问四皇子四皇子恐怕也会无解的。”梦云取下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成域，继续说道，“可是你更害怕什么呢？北方人的怨怼，还是南方人的抽离？我想这个问题或许更易解答。”
　　我们更害怕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看似在说学习吴语这件事，但似乎像是说以后将会面对的任何一件事，并没有一语点醒梦中人，但是之晏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引导着思维，开始去以不同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困境。
　　梦云看着之晏有一副愁眉不展的姿态，便淘气的用簪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好了，谈公子，谈大人，咱们是出来逛街的，不是出来思考人生的，这路你是走还是不走了？”
　　之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立定想了很久，都有些阻碍其他行人的步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并摇摇头，甩掉自己的思虑，继续跟着梦云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