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的怀想》吉尔君

3、裙子

　　阿玉没有被扑倒，因为异人挡在了她身前。

　　异人天生神力，远比此刻饿得奄奄一息的干瘦男人强大的多，所以他轻易地将他击飞了出去，但是随着第一个人的动作，人群不再保持安静，而是纷纷悍不畏死地一拥而上，将两个人团团围住压在地上。阿玉在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几乎被扯得四分五裂，她的手脚几乎不再是自己的，她哭也哭不出来，只是止不住地发着抖。

　　异人似乎被人压在了她身上，他身体传来的冰凉触感转瞬即逝，异人双手撑地，猛地发力旋转一周，将身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异人抱起阿玉，一个纵跃飞出木屋，他的嘴边再次现出獠牙，墨绿的瞳孔里满是暴躁，冰凉的血蹭在阿玉半裸露的躯体上，可此时看上去却不再让阿玉感到害怕，她搂紧他的脖子，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群枯黄干瘦的人们仍在身后追逐着，或许是出去求生的渴望，他们将要腐朽的身躯里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

　　异人的脸庞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落地的瞬间，他高高举起了阿玉，求救似的看着她，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字眼：“八……初……”

　　阿玉慌张地瞧着他，几乎语无伦次：“什么，你说清楚一些……我……我要怎么做？”

　　枯黄的人群再次扑了上来，他们围绕在异人身边，却无法够到被他高高举起的阿玉，逐渐变得狂躁起来，终于有人忍不住缠上他的后背，一口咬在他的右肩上，随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每个人都开始疯狂地撕咬着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地方。

　　异人嘶吼着，脸上青筋剧烈地跳动着，却仍保持着高举着阿玉的动作。

　　阿玉手脚冰凉，大脑无法将眼前呈现的场景接纳，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异人脸上，听到他仍在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阿玉顺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去，只见那根铜绿色的金属管已经深深地钻进了异人的腹部，只露出不足指节的长度，那金属管对他的伤害似乎异常剧烈，伤口周围的血肉开始溃烂。

　　阿玉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拔出来。

　　或许是因为那根金属管对他有针对性的克制，他想让自己帮忙拔下它。

　　阿玉一咬牙，说道：“你放我下来，我帮你！”

　　异人发力原地用力旋转了十数圈，将身上的人甩脱，然后放下几乎被甩得几乎吐出来的阿玉。

　　阿玉头晕眼花，脚不着地，胃里不停地朝外冒着酸水，她努力克制着剧烈的恶心感，抖着手去捏住那根金属管往外抽，那根管子却好像根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和他血肉相连，她只要一用力，便能看到他伤口处的血肉外翻出来，露出微粉发白的血肉。

　　阿玉不敢动了，她抬头看了眼异人。

　　异人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快……”

　　人群再次接近，阿玉握住那根金属管，闭上眼用力向外一扯。

　　一根十公分长的金属管被拔了出来，上面附着着被撕扯开的血肉，阿玉几乎是瞬间就克制不住地吐了出来。异人脸色潮红，满面痛楚，却很快露出解脱的神情，他拾起那根金属管，双手抱起阿玉，几个纵越消失在了光秃秃的树林里。

　　阿玉其实没有意识到，她在极度紧张和恐惧的情绪里，忽视了许多不合理的事情。

　　比如异人为何回来到人类的世界，而且与传闻中那样不同，他为何会说话，为何没有杀害她，反而从别人手里保护了她？比如为什么这片干枯的树林里为何生活着这样一群人类，他们饿得快要死去，甚至将自己当做了食物，与她前十六年所见到的人完全不同。比如这个世界确实很危险，可与舅舅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她搂着异人的脖子，第一次有机会和心情去看他的脸。

　　原来他在半空中肆意穿梭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么欢愉和轻快，就像归林的鸟儿。

　　异人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低下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撞的瞬间，他们同时移开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地面，落在了一条小溪旁边。

　　异人放下阿玉，自己去水边处理伤口。

　　阿玉跟了过去，小声问：“要帮忙吗？”

　　异人摇摇头。

　　阿玉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已经恢复了许多，比先前她抽出那根金属管时浅了许多，溃烂的范围也变得很小。

　　她吃惊地捂住嘴，再次确认他确实是与自己不同的物种。

　　异人随意处理了下伤口，就着溪水清洗了一番，他光着上半身，背部的肌肉舒展而灵活，薄而瘦削，却透着饱满的力量感。

　　他匆匆清理完，转身离开。

　　阿玉有些害怕，却仍是没敢叫住他。

　　她慢慢踩进溪水里，立马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溪水那么凉。她坐在岸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四肢，不敢扎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她现在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更别说这个林子这样危险，她的右腿又肿得厉害。

　　林间冷风凛冽，阿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后似乎有些动静，她回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见着。异人不见了，阿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轻松，是失落，还是害怕，她没有信心一个人走回到自己的城堡，可是异人显然并不是她的保镖，他们同行只是因为相互需要。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几声，她低下头，有些委屈。

　　视线却忽然被地上的东西所吸引。

　　阿玉有些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拾起地上的东西，双手展开。她果然没有看错，那是一条小裙子。灰色的裙子简单朴素，远不如她衣柜里的衣服那样好看，布料有些粗糙扎手，尺码也太大了些，可那确确实实是属于女孩子的漂亮裙子。

　　阿玉来回张望了一番，周围静悄悄的。

　　她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