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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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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搬出去了,晴天,无风,天如碧洗,他的东西不多,一些书一些衣服,莫昊因为昨天的事,见他脸上还有些尴尬,崔九看着箱子被一箱箱搬上车,环视四周,尤其多看府中的影壁一眼。
感慨万千,他想到话本的事,又想到初入王府时,不走正门走墙壁,百感交集,特意问了双峰堂老板的动向,得知毫无头绪,崔九悬在肚子里的心放下。
从此以后,可以安心备考啦!
他笑着道别,虽有些遗憾没见萧旌相送,又想着同在汴京,总有相见之时,释然称不上,总算能想开,况且,他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萧旌。
笔落在纸上,悄然无声,墨香徐徐,混着安神的檀香,萧旌笔走龙蛇,一手字潇洒飘逸,属于苦练而得,斜睨坐在一旁的莫昊一眼:“人走了?”
书房多了一瓶梅花,雅致美观。
“既然在意,怎么不去送送?”
“公务繁忙,无需如此。”理所当然,他的表情、语调,听不出分毫动摇。
“如此说来,何必有先前一问。”
笔不动,萧旌眸色微深,再开口,嗓音多了些沉:“有话,不妨直言。”
莫昊正襟危坐,他年岁不小,蓄了胡子,常常慈眉善目,给人亲和之态,此刻笑意收敛,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缓声道:“我想请您,见一个人。”
“谁?”
“府上一名家丁,他房中藏有一件女装。”他特意咬重女装二字。
萧旌果然被吸引注意,偏过头:“女装?”
清河姑娘,正是男扮女装。
有进展了。
他下出判断,不知为何,从莫昊的表情上,他看出一些异常。异常又将不祥的种子播下,他在莫昊脸上,读出犹豫。
犹豫?因为这丝不祥,萧旌直起身子,脸全转过来,他凝视莫昊。
“那是两个月前,九月廿六,有人敲晕他,替他披上的。”
九月廿六,捏笔的三指,猝然捏紧。
那是他受伤回京的日子。
也是崔九误闯燕王府的日子。
“九月廿六,敲晕他的歹人,被奉为座上宾。他屡次试图归还,因琐事繁多,屡次错过。那衣裳材料普通,绣样寻常,并无偷窃价值,这话,是可信的。”
“崔九。”男人嗓音低沉,深眸冷漠,看不出情绪。
他抬头凝视那束梅花。
梅花灼灼,放在阳光照到的地方。洒了几滴水,压得花瓣折腰,泣露一般,折射明亮的光。
他这个位置,嗅不到梅花的清香。
“还有呢?”
“书童指认,那女装正是清河姑娘所穿。”
是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还有呢?”他嗓音极度平静。
如同波澜不惊的海面,就是这样平静,才让莫昊觉得心惊。
海下,藏有汹涌的暗流。风暴来临前,海面会异常平静。
“双峰堂掌柜三日前于灵溪镇被捕,正押往汴京。”莫昊在王爷身边日久,因幼年之恩,在王爷面前得脸,不确定这话是否能说,犹豫片刻道,“崔相公——”
求情的话戛然而止。
“咔擦——”
毛笔断裂的声音。
紫毫笔被徒手捏断,线条流畅的手因过于用力,青筋暴突,发着抖。紫豪蘸了墨,墨渍洒出,溅在腕骨和掌心复杂的纹路上。
他松开手,啪嗒,断开的两截毛笔掉在书案上。
五指脱力,他瞧着掌心漆黑的墨渍,自嘲一笑。
站起,身姿挺拔,黑衣如墨,绣金线卷卉纹,低调内敛。
走到花瓶旁,指端捏了捏薄薄一片花瓣,染了墨渍的指端弄脏了艳红的花瓣,花瓣一片红、一片黑。
他又移动指端,花瓣再也不见一点原本的颜色,漆黑如墨。
是他蠢,端倪这么多,偏偏没往这方面想。
他送梅花,他让人吻,他做菜,他有没有想过利用?
他不愿这么想,他在官场浸淫的思维模式教他这么想,他也无法控制。
利益。
生母会根据孩子官阶、势力、能力的大小来决定是慈母还是恶妇。
崔九会么?他那么聪明。
他想到了手稿。
怪不得熟悉。
阳光隔着窗格分割他探出的手臂。
萧旌只觉得冷,被冰块贴着一样。
一滴露珠在红梅上滑落,击碎染黑的梅花。
“阿嚏——”崔九打了个喷嚏,请帮忙搬东西的仆役们喝茶吃点心,花了一贯钱,目送他们驾车消失在昏黄的暮色中,绕着租来的房子转了几圈,面积宽敞采光好,早上起来可以晒着阳光看书,还安了地龙,被褥是寻常布料,棉花塞的鼓鼓囊囊,崔九钻进被窝,觉得康庄大道就在眼前。
人生得意,就等登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