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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东来、 ...
大雨滂沱。
阿音在密林中纵马疾行。
云色与夜色混为一体,是混沌又清亮的黛黑色。狂风猎猎,吹得人脸颊生痛,雷声密茫,暴雨如瀑,声声落枝头,百尺雨摇松曳曳,千嶂不挡风急,山崩林欲摧。
阿音往下压了压快被风吹走的雨笠,她虽逆风而行,但身子稳稳如山,丝毫不受影响。
电光如骤。
原本漆黑无光看不见前路的夜倏忽被劈开刺眼的明暗参半的裂缝,一瞬间的光线照映下,隐约现出一个人形。
阿音猛地一拉缰绳。
惊马长鸣一声,扬起的前蹄泥土四溅。
“谁!”
风吹得更急,枯芜枝条奄奄欲折,垂在身前的长发乱飞遮住了视线,又被豆大雨点浇透。阿音心微沉,一拍腰间剑鞘,长剑在手,横戈在前,厉声问:“到底是谁!”
咔啦——
一声惊雷落下,将阿音的声音连同她几不可察的焦虑淹没,一并照亮她眼前的情形。
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静静停在阿音的正前方,遥遥玉立,岿然不动。那人一身黑衣,下摆绣着正红横襕,撑一柄二十四竹骨的红绸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了半张脸,如河决堤的雨点哗啦啦扑在伞面上,顺着伞骨蜿蜒,在他周身落成迷蒙的珠帘。
帘珠四散落地,没有一滴落在男人身上。
雨落噼啪,沥沥生凉,阿音一颗心渐渐提起来。她心里想到一个最坏的结果,试探着出声:“海东来?”
那人轻笑一声,微微抬了伞沿,露出孤绝面容和一双清傲的眼。
“这疾风骤雨的,阿音娘子有什么急事要出端州?”
慢条斯理的声调让阿音心里有些慌乱。
他纵使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也压不住恣意流窜的强大气场。阿音虽未同他交过手,但他的出现于她是意外,她却是他的守株待的那只兔,谁更具有主动性一望即知。
阿音压住声音里的微颤,声音冷冷:“我便是有急事,也轮不着海郡公来管。”
海东来又轻笑一声,笑意泛着揶揄的不屑。
“如果我非要管呢?”
阿音眼尾胭脂红刹那成一道细芒:“海郡公,您半生在朝堂,应该明白什么事情不该过问。”
海东来笑意一敛。
他挑眉,沉声讽刺道:“我半生在朝堂不假,可我半生也在内卫,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问不了的。”一顿,声音更冷而薄脆,“我倒不知,朔方军兵变的事,内卫总统领何时不能插手了?”
他竟知道。
阿音心渐渐沉入海底,忽而哼笑一声,旋身而起,抽出剑来,借力后退,剑鞘掷向他。
剑刃出鞘,冷寒剑光如银线,将天际擦得锃亮,刹那的光亮下,隐约可见剑鞘以破竹之势,甩向海东来。
海东来脚步一掠,侧身躲过,却并不急着同阿音交手,反而近前顺脚一踢马腿,马儿一个趔趄,又长时间淋雨,终于脾气上来,低鸣一声,哒哒跑开了。
阿音心中一恼,咬了牙根,剑光如魅,直攻他面门。
海东来伞面一抬,极快地闪开。
阿音剑柄脱手,顺着海东来的招式一个后翻,单腿压向他肩胛,一招未落,长剑重新回到手上,剑身泛碧,寒气逼人,擦过海东来的耳边。
海东来甚至都不侧身,只随意拿手肘挡住阿音一招,随即后退半步,伞柄转了一圈,顷刻已离她半尺。
剑刃颤动不止,阿音甚至差点握不住。
打不过。
长年学武的经验让阿音本能的做出判断。
打不过,甚至可能过不了几招。
海东来反像是没事人儿般,看了一眼阿音的剑:“剑是好剑。可惜了。”
阿音恨恨问:“可惜什么?”
海东来挑了伞沿:“我家夫人曾说李谊手下四个心腹,个个武功奇高,让我小心为上,我还以为今日会有一场恶战,可惜……”他轻蔑地勾了唇角,“不过如此。”
话里的讽刺像是尖针,在阿音心上扎出血来。他话音将落,她便怒火中烧,低吼一声,扬剑奔过来,再次跟他缠斗在一起。
“我武功如何,用不着你来评判!”
雨落得急了。
剑光缭乱,如穿花挟蝶,碧青剑气琳琅逼目,暗影连连,招招不离海东来,却偏偏每招都落空。风声呼啸,雨水染上阿音的裤腿,又顺着上移,整条小腿都已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上。
这无疑增加了阿音的负担。
剑光呼啸着挑向海东来心口。
“慢了。”
男人轻飘飘地开口,一个擦身,反向错过。
从头到尾,他都是不攻只守的人,撑一把伞单手跟阿音过招,姿态轻松,脚步轻盈,阿音誓要取他性命,招招狠手,于海东来却像是个不痛不痒的游戏,随意玩玩,压根就不上心。
青芒色如蛇,座上匣艳艳。阿音深知两个人之间沟壑不及的差距,反而在绝望中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豪迈和杀身成仁的决然。
她长喝一声,剑光破雨,气势如虹。
海东来眼前一亮,于躲闪间笑道:“这样还差不多。”
斜挑,横劈,上刺,后扑。
招招拼命。
“探其虚隙,攻其薄弱。”海东来两指夹住她剑刃,轻轻一转,“剑入半分即可,不必用全力。”
他竟还有心指点她!
阿音同海东来差不多年纪,学武数十年,与人交手,哪一次不是成竹在胸,少有败绩,即使不敌,也会随机应变,全身而退,对自己的剑法和招式了如指掌,如今却被人当成了初学武功的稚儿!
她怒极反笑:“海郡公对自己的夫人,可不是只入了半分剑锋!”
海东来目光一暗。
本来想松开剑刃的手骤然一紧,在一声惊雷轰隆,雷电如昼中,猛一发力。
啪。
整个剑身,碎裂成残片。
阿音忍不住错愕。
海东来微垂了眉眼,冷冷抿唇,声音低沉到不像他原本的嗓音:“我不想提,你却要自己撞枪口。怎么?李谊使这出离间计,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当我是任他摆布的傻子?嗯?”
一个嗯字挑音悠长,落音缓缓,阿音从中听出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危险感。
却见海东来另一手一拍柄底部,红伞旋转着飞起,他身影如鬼魅,直冲阿音而去。
阿音都没看清他出的哪只手。
几乎同时,前胸一掌,小腹一拳,肩胛一痛,腿骨一折,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海东来扼住脖子,整个人直掼到背后湿漉漉的树干上。
快到阿音毫无招架之力。
胸腹猛地一收,大量甜腥的血从阿音喉中涌出。
疼,全身都在疼。
疼到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
阿音意识有短暂的模糊,冥迷的视线中,只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在空中飞舞,直落而下,重回海东来的手里。
他全身上下,依然干净到不沾一点雨泽。
阿音模模糊糊地想,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这样的速度,阿音只在自己师祖身上看到过,那时遥遥一见,惊为天人,不过师祖一心向武,心无旁骛,又天资聪颖,武功达到这样的境界时已经近五旬,师父教导她时,说她天资不及师祖一半,若是加倍勤奋,不问世事,或许也有大成的一天。
阿音自打为李谊卖命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这一天。
可眼前人……他才多大……
究竟是有多么出色的根骨和多么艰苦的努力,才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登上峰顶?
怪物。
果然是个怪物。
雨笠被丢在地上,暴雨倾颓,打湿了阿音的全身,青丝贴在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涔涔而下的雨冲淡了她嘴边的血迹,也冲湿了海东来扼住她脖颈的手。
雨珠在海东来腕间聚集凝结成团,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你就没想过,一旦朔方军谋反,会有什么后果?”海东来沉沉盯着她,眼中聚了一团火,“数万流民颠沛流离,百姓夜不能寐,疆土动荡难安,你想看到大唐战火再起吗!七年的安史之乱没给够你教训吗!你还想唐朝再来第二个没有希望的七年吗!”
声调逐渐扬高,但音色始终低沉,到最后几乎破音,显然是压不住了。
入内卫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动怒。还是为了大唐。
阿音被他的情绪感染,咬着牙低声吼回去:“我怎么不知道?可舒王知遇之恩……”
“一个人的知遇之恩,比得上数百万数千万百姓的安居乐业?”海东来觉得难以理解,“大唐对你来说算什么?”
阿音呵了一声:“那萧玖对你来说算什么?”
海东来身子绷到僵硬。
“是你为大唐尽忠路上一个无辜的牺牲品?还是你向上面那位表忠心的一个贡品?”
无声的电光照亮海东来黑不见底的眼睛。
“她是我女人。”
海东来直视她:“我最爱而且唯一爱的,愿意用余生保护的女人。只要她想,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她,哪怕是我的命。”
阿音一愣,笑出声来。她越笑越大声,声音里带着刺耳的嘲讽。
“可你杀了她。”
“因为她不无辜。”海东来并没因此发怒,“她想当最后的黄雀,跟李谊谋反,为她阿娘平反,推翻如今的安宁,坐拥荣华。宇文录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杀她?”
阿音哑口无言。
但既已全然溃败,阿音存心不想让海东来好受,是以纵使回答不出来,仍是架了气势,恶狠狠地冷笑道:“这种情深不寿的表面话,你还是留给你其他夫人说吧,反正萧玖九泉之下,也听不到。”
“跟在李谊身边这么多年,武功不见精进,戳人痛处倒是学得不错。”海东来懒得计较她这句话,“我本来不想要你的命的。”
“你要就拿去,别废话那么多!”
海东来嗤笑一声:“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个秘密。”
咔啦——
又一声惊雷而下,将海东来在她耳畔的低音劈成无声,白光映照着海东来,他脸上隐约有反将一军的邪魅的笑意。
阿音猛地睁大眼!
“你居然——”
声音戛然而止,连同阿音的命。
海东来收手,甩甩腕上的手,从瘫软落地的阿音的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上的凤凰栩栩展翅,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牌而去。
海东来摩挲着牌上的凹凸不平,眼神悠远。
“你可以出来了。”
裴行中带了斗篷,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在海东来一尺远处,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这牌子。”海东来随意转着令牌,“我先拿着了。”
裴行中低低“嗯”了一声,抬脚走到阿音面前,眼睛却看着海东来。
海东来想勾唇,但最后终究还是略带歉疚地低了声音:“你若是想杀我,我奉陪到底。”
说不恨是假的。她这么相信的人。
裴行中咬了唇:“我没法杀你。”
掌力生风,瞬息而至。
“但打你还是可以的。”
海东来抽身暴退,架住裴行中一招:“武功不错。”
周身散开的气息刚硬如刀,裴行中一击不成,一个飞踢踹向海东来小腹,借力同他拉开距离。
“彼此彼此。”
他拉下头上的斗篷帽子,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隐约生痛:“只是想跟你打一场,奉不奉陪。”
海东来折了伞,眼前瞬间模糊,爽快笑道:“那就来吧。”
挑及天。劈于地。崩如山。点成泽。
明明两个人都是肉身相搏,可一招一式,贯若长虹,内力与内力的交锋比刀剑还利,周围风声都变弱,雨水也式微,落叶被震得簌簌飞起,在两个人周围打着旋儿。
奔齐雷。掛同风。撩若水。绞似火。
更快,更猛,更急,更烈。
拳来,挡;掌到,躲;腿压,偏;一招未老,一招反攻。
周围落叶纷飞,狂风急雨不停,两个人的身形已经快到看不清,但双方都能看清对手的招式,甚至无需去看,只凭本能选择攻防。明明只是点到为止,可招式渐渐锋厉,呈现出一种你死我活的激烈。
海东来隐隐觉得裴行中的招式眼熟。
裴行中也这么觉得。
百招过后,仍不分胜负。
归无极。
两个人全身湿透,再次错身而过,离开一尺距离。这次裴行中毫不犹豫,一个扭身滑步掠到海东来面前,速度极快。
海东来微微一挑眉,身形看似一动不动。
几乎在碰到海东来的瞬间。
男人身影微微一侧,转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却是现身于裴行中背后,一只手扣住他背后的要害处。
落叶重归大地。
“你根骨奇佳,资质异禀,是学武的天才。”海东来收手道,“只是还年轻,没那么多实战经验,少了点应变的经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即使没有,你也是我见过的最难缠的对手,没有之一。”
雨珠打在他扬起的唇上。
“入内卫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用全力对付一个对手。这次拦截真是值了。”
他极少夸人,尤其是在武功上,裴行中得他这么一番话,显然是很被他青睐。
但裴行中愣了半晌,只低低道:“瞬息换影步。”
“你知道这招?”
“嗯。”裴行中回头,直直盯着海东来,“萧复萧相公,是你什么人?”
“挑及天。劈于地。崩如山。点成泽。奔齐雷。掛同风。撩若水。绞似火。归无极。”出自游戏《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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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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