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20、二十

　　贺世宇那熟悉的身影让易扬从他正在YY的古龙小说的情节中清醒过来。
　　他学着刚才的想象在那里故作镇静地倒着酒，然而，事情却与想象中的不尽相同。易扬的手在发抖，因为激动，因为紧张，也因为愤怒。
　　而贺世宇却显得很平静。他站在那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易扬。
　　“你迟到了。”
　　本来易扬想以一种自己觉得很高雅很悠闲的微笑说出那句他想好的台词，然而他却办不到。贺世宇的表情让易扬感觉到不舒服。“如果现在是我，我会很激动，很惭愧。为什么贺世宇会这么平静？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推理的正确性，不过他却希望自己的推理是错的。易扬动摇了。
　　“但是我来了。”贺世宇笑了笑，坐在了易扬面前，接过易扬递过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平静地看着他。
　　易扬苦笑。看来，他猜对了这部电视剧的台词，却猜错了彼此的角色。贺世宇才应该是那个很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犯错误的人。
　　一时间，易扬不知道该如何挑起话题。在他的剧本中应该是紧张的贺世宇先发起挑战，然而他却猜错了。易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修改着剧本。
　　很快，十瓶啤酒已经只剩下三瓶了。易扬猛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贺世宇的眼睛，“该有个了断了吧？”
　　贺世宇喝光杯中的酒，“你想知道什么？”
　　易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笑了笑，“我只想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在闻婷生日之后，对感情很敏感的你把我作为了你的假象情敌。我猜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那天抢了你的风头吧？然后第二天你才会找到我，说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原因应该是想让我远离闻婷吧。而最佳的方法就是让我谈场恋爱，所以我才会说对袁蕾保密。尽管我觉得你这么做很对不起朋友，不过我答应了。
　　“可能是那句‘否则我就杀了你’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我打你的那拳，你知道我根本不会对袁蕾死心。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挑拨，康光晨才会用篮球来挑战我——当然，不知道谁输谁赢都无所谓，只要康光晨憎恨我就OK了。
　　“然后就是我挨打的事了。我想这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吧——说实话，如果这是事实，那我真的很佩服你。我很诧异为什么袁蕾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告诉她的。我得谢谢你，要不那天我就死定了。
　　“然后呢，你就去找李周去教训康光晨。说实话，做这种事是很冒险的，因为闻婷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所看法的，很可能你和她的缘分就因为这件事而结束。”
　　贺世宇笑了笑，“不会的。我知道你会尽你所能去帮助我将事情挽回的。你找闻婷在天台聊天的那天我也在。你确实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可是，你却似乎不大够朋友。”易扬突然感觉到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他的心很痛，也很愤怒，出离的愤怒，声音也大了起来：“袁蕾之所以会说是我先动手打康光晨是你教唆的吧？她根本不是那种为了维护一个人而去陷害另外一个人的人。”
　　见到激动的易扬，贺世宇的眼神暗淡下来：“的确，那天我找到袁蕾，告诉她，如果在康主任问起那件事的时候，如果她说是你先动手的话你只会接受记过处分，否则，你会被开除的。袁蕾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易扬不合时宜地笑了笑，他略觉得有些欣慰，至少，袁蕾没有陷害自己。“如果事先你不和她打好招呼的话，康主任也会用同样的话威胁袁蕾的，那个时候倔强的她一定不会那么说，事情反倒更麻烦。”
　　贺世宇不再说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轮到哪件事了？对了，是袁蕾被李周的手下骚扰的那件事。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你的试探，试探我对袁蕾还有没有感情。当时我就很奇怪，全班的男生都在现场，为什么单单只有你不在。结果让你很失望吧。我可以告诉你，那只是出于一个绅士的礼节而做出那种行为，当时的我还在憎恨着袁蕾。很可笑，不是吗？
　　“给袁蕾送花的人也是你吧？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不过多亏了你的花，才让袁蕾再次回复到单身的行列中来。你的本意应该是再次挑起我和康光晨的争端吧？康光晨是个小气的男人，我们都清楚，他一定会找我麻烦的。出乎你的预料，他居然对袁蕾动手，不过这样效果更好，你知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康光晨失踪了。——我一直怀疑这件事与李周有关，可惜，我没有证据。那天闻婷找过我，我就知道，你把那件事说给她听了。而你又看见我遇见了袁蕾，便过来劝说我放弃袁蕾。既让闻婷对我有所顾忌，又让我彻底对袁蕾死心，这一石二鸟的计划真的没有什么缺陷了。我开始第二次佩服你。那个时候你也应该很得意吧？我了解那种事情不在自己控制的情况下还能够力挽狂澜的快感。
　　“OK，我所猜测的故事就是这样。我现在想知道，”易扬顿了顿，盯着贺世宇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贺世宇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忽然，他猛地抬起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大声地嘶吼着：“对！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怎么样！”
　　易扬笑了，有些苦涩，也有些失望。他曾想过这是真的，但仅仅是想象而已。当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易扬却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的智慧，还是接受这恐怖的事实。他点燃一支烟，听着贺世宇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是的！那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害你挨打！那又怎么样？我对不起你！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是爱闻婷的。至少，我让你远离了一个不值得你去爱的人。至少，至少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怀疑我爱的人和我的朋友会背弃我！”
　　忽然，一个啤酒瓶从贺世宇的耳边飞过，砸在他背后的墙壁上，在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摔得粉碎，玻璃碎片四溅，有几片划过贺世宇的脸颊，让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贺世宇吃惊地看着眼睛火红的易扬，呆住了。他从没见过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愤怒情绪的易扬。
　　易扬喘着粗气，指着贺世宇的手指和嘴唇都有些颤抖，可见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我TMD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想要拥有闻婷、让她幸福才这么做的！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怀疑我去勾引你爱的人！你TMD就是个王八蛋！”
　　贺世宇再次惊呆了。他知道易扬的愤怒已经到达一个顶点，甚至已经有觉悟去接受易扬的那种虽然低调却很致命的手段。贺世宇曾想过易扬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挑拨而让他遭受皮肉之苦而气愤，可能会因为自己在他和袁蕾中间作梗而气愤，可能会因为自己让他这么一个渴望简单的人陷入如此多的麻烦而气愤，可能会……
　　然而，他错了，错得离谱。贺世宇不是易扬，所以他不知道易扬的想法，也不知道在易扬的心中，“被朋友怀疑”带给他的伤害远远比其他伤害要痛苦得多。也许现在的贺世宇还无法理解，直到自己也被朋友怀疑的时候。
　　易扬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以一种他现在的情况下最平静的语气说：“也许你觉得你所说的那些对你来说无法接受，但是你怀疑我可能会横刀夺爱对我来说就不止是无法接受，那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没有抢过你什么，别人的东西我不会去惦记，也不屑去惦记，——无论是袁蕾还是那个不长眼睛的重晓。”
　　是啊，当易扬知道贺世宇看中的童晓喜欢的是自己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本来是他很好的朋友的重晓，以至于现在两个人都将对方当做空气一样。现在想来，不就是因为重晓是自己看好的人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清楚呢？
　　还有袁蕾。她明明是易扬最欣赏最喜欢的人，只因为她成为了康光晨的女朋友，他便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如果是贺世宇，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缠烂打，直到对方彻底对他失去耐心，很明确地告诉他没有结果，然后远远地避开他，这才算完。从某一个侧面来说，这也证明了贺世宇的自虐倾向。然而，那个人是易扬，一个骨子里都流着高傲的血液的易扬。
　　贺世宇看着易扬，犹如看着一只沐浴在阳光中、蹲坐在悬崖边、遥望着更远的天际的骄傲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