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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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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樱树上的依然在盛开。
需要仰视的高大老树上,花朵愈加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枝条压得似乎比前次见时更加低垂下去。
仍然铺天盖地的繁盛。
仍然无风。
花瓣仍然在飘飘洒洒,一刻不断地从枝条上飘落下来。
庭院中弥漫着樱花清澄的香气。
院中的小块空地上,她被五芒星阵困住,却并没有想挣脱。
是不是她也累了?
我看着她用有些迷茫的目光望着自己。
只是整理自己换上唐装的。
为了救一个莫名其妙想杀博雅的女子。
为了一个将得到自己的人生的女子。
为了一个愿意给我幸福的女子。
想到这,心中有什么在慢慢裂开,慢慢遗忘。
但我又可以真实的笑了。
有谁在轻声的说,博雅,为了你,我愿意的。
我愿意。
即使我已经不记得。
然后,我听见她喃喃的呻吟出声。
叶二被供在晴明面前的一张矮桌上。
起初毫无反应。
我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念咒。
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她开始呻吟时,博雅想停止吹笛,却被我用眼神制止。
念咒声愈急。
她惨叫一声,声音里面的痛楚让人似乎觉得她的身体正在被什么生生的撕裂开来。
同时,突然——
"来了……"我低声说。
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析出,向被供奉的笛子上慢慢飘出。
烟一样凝聚成型。
指爪飞扬。
正是那天看见的兽妖!
今夜,它身上的诡异碧色似乎更加浓厚,
在暗夜的庭院里闪着微微的荧光。
那道碧影缓缓的飘到窄廊前。
月光悠然飘落在它背上,竟也变做一片惨绿。
我们恍然看着它在月光中慢慢幻化出另一张脸孔。
扭曲丑陋的脸。
却确实是人类的模样。
那个杀了她的乐器师!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为什么他会在笛子里?而且身体变成了那副模样?
她呆呆的站起来。
一道光幕挡住了她的脚步。
"你就是那个作出叶二的人吧?"
我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的几乎要把人冰冻起来。
"不错。"
生涩的仿佛几百年没有开口的声音。
"你已经为了这支笛子堕入畜道,怎么还是不肯放弃,甚至附身其上加重贺茂小姐的怨气,让她不知不觉中忍不住的去杀死得到叶二的人?"
声音已经渐渐转厉,我这次也是动了真怒。
其中的杀意几乎扑面而去。
一阵疯狂的大笑爆发在每个人耳际。
"放弃?"
兽身的乐器师笑的浑身的青光似乎都在化为萤火飘进夜色里。
"你要她放弃?她为之穷尽了一生的心血,你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在别人手上?!不可能!凡是垂涎它的人都该死!死!你`````````你也一样!你以为这种东西就能捆住她?一直以来和你斗的可不是那个丫头!!哈哈哈哈哈哈!"
绿影挣脱束缚,又象烟一样溶入庭院的黑暗中,消失了。
纱罗剧烈的挣扎起来。
她不顾一切的疯狂在狭小的五芒星中奔跑。
拼命撞向阻拦她的光幕。
不顾它撞散了她的发髻撞破了她的额角。
她疯了一样四下奔跑,想要冲出结界。
结界开始吱吱作响。
这场仗,我也应付的并不轻松。
根本顾不及她。
突然,我意识到什么,急促的发出一声大喊。
"博雅!趴下!"
同时全力扑向不远处停止吹笛呆呆站着的博雅。
振耳的聩响划破不平静的夜空。
同一瞬间,我扑到了我身前,而纱罗,扑到了我身前。
凌厉的绿影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后心上。
我念出的咒语也在下一瞬准确的击中了一击不中正在喘息的绿影,让他连惨叫也发不出,真真正正化为了一道飞烟,魂神俱灭。
"太好了````````"
她抬起手抚上我的脸。
如果不是她恰好挣脱了结界,这一击绝对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我的身形形成了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午夜零星的月光。
心在胸腔中激烈的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出来。
她保护了我。
她```不顾性命保护了我!
不顾性命`````````!!!
我竟,让她为我陷入危险中。
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摇晃起来。
我没有注意到博雅的泪,流了下来,又被悄悄的搽去。
因为,我连自己第一反应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博雅也没有注意到。
一切都寂静下来。
我听见纱罗喘息的细语声。
"对不起````````晴明大人```````我忘记了和您的约定````````可是`我可能不能遵守那天的约定了````````"
我心口一阵疼痛。
看着她又努力维持神志的清醒,有些吃力的转过头去。
"对不起了,博雅大人。让您平白的受到惊吓。"
他有些慌乱的摇着手。
"没什么,没什么``````````"
无力的手指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我的手,终于,又象第一次见面那样,她昏了过去。
我也又一次将他抱了起来。
"你以为我这个京城第一阴阳师是怎么来的?会只要自己心爱的女人保护自己而眼睁睁看着我死吗?纱罗`````````"
第一次,我叫她纱罗。
和叫博雅那样,终于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换过一身唐服,背对着她站在樱花下有如镝仙。
不知是不是错觉,上空的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
"博雅,笛子……"我说道。
博雅自腰间取出叶二,贴在唇上。
陌生而疼痛的咒文流淌。
她在呻吟中醒来。
下一刻睁大了眼睛。
笛声响起。
优美的旋律汩汩流泻于暗香浮动的空气中。
巨大的樱树簌簌作响,花瓣纷纷飘落。
花瓣静静地飘落在我的手臂上。
缓缓起舞扬起手臂。
美丽的绢质唐衣翩跹地拖曳在地,我开始在花瓣飞舞中翩翩起舞。
伏身。
舒展。
飞旋。
舞姿翩跹。
花瓣飘飘不绝地飞落到我散开的长发上,铺泄满身。
似乎已经在飞旋飘荡的樱花雨中化为大唐的一只蝶,几欲振翅飞去。
伴着笛声,她大概看见了永世难忘的一幕。
她也许是第一次,想反抗自己那可以看见的咒文的眼睛。
想抗拒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不要啊!晴明!
不要!
我听见她好像在嘶喊。
我宁可死!
不要你受伤。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
只能眼见着,鲜红的血液顺着高举的手腕渗透了重衣,伴着我口中的咒语慢慢将唐衣淡淡的浅紫变做深紫。
那么多的血。
隔着厚厚的绢丝唐衣一点点的洒在地面的符咒上,渗进零落的樱花里。
我越来越痛苦的音调似乎让博雅的笛声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颤抖。
那声音为什么象是流落的血液一般,温暖到让人觉得灼烫。
让我在瞬间几乎希望自己可以马上死去。
不要他再为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