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受为攻》丁香与醋栗

3、第三章 戏园

　　灯笼渐渐的暗了，一切的喧闹似乎都归于宁静，长廊上的灯笼有的还散发着微弱的光，有的却已经完全熄灭了，残花败柳般的在寒风中摇曳。客人们渐渐的都走了，几个戏园子里打杂的开始打扫，扫把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树叶的声音。

　　门轻轻被推开了，沈渊穿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还有些许残留下来向油彩，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笔挺的鼻子在他的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下来。

　　“先生。”崇慕低声叫道。

　　“嗯。”沈渊应答道，他的声音有些倦意，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拿起了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崇慕看着他的喉咙微微动着，突然心里一动。

　　沈渊伸手把衣服搭在椅子背上，穿着衬衣躺了下来，昏黄的灯光落在沈渊白皙的锁骨上，他额间的头发微微垂下来，他显得很疲惫。

　　“先生很累吗？”崇慕低声问道。

　　“唱戏很累的。”沈渊微微勾起唇角，转头看着崇慕。

　　“先生也会教我唱戏吗？”崇慕忍不住问道。

　　“不会。”沈渊伸手铺开被子，把被子覆在身上。

　　“为什么？”崇慕问道，“等我成了名，先生就不用那么累了。”

　　沈渊笑了，他转头看着他，崇慕的眼睛是纯黑色的，干净的如同一块宝石。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眼睛，一瞬间，他竟然无法分辨眼前的这个人，是崇慕还是那个住在崇慕身体里的人。

　　一丝失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很快掩饰住了这种感情，他低声说道：“戏演的久了，就出不来了，你知道吗？”

　　崇慕似乎并不明白，他看着他，安静的听他说话。

　　“你不会明白。”沈渊低声笑了一下，他躺了下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崇慕躺进了被子里。

　　“对了。”沈渊却坐了起来，他伸手从柜子上拿下出了一张纸，递给崇慕，“这个是你母亲和我们签的契，你以后就是浮生唱罢的人了。”

　　崇慕有些懵，他不敢接那张纸。

　　沈渊转头看着他：“你认得字吗？”

　　崇慕的脸骤然红了，一直红到耳朵尖上。

　　沈渊宽容的笑了：“没事的，以后尹辰会教你的。”

　　崇慕垂着眼睛，不敢看沈渊。

　　“没事的，来这里的孩子大都不认识字。”沈渊宽慰道。

　　“来这里的都是妖吗？”崇慕抬起眼睛看着沈渊，问道。

　　“浮生唱罢都是弱小的妖，他们不害人，但是总有猎妖师想要抓他们，所以他们来到浮生唱罢，尹辰保护他们，同样也约束他们，不让他们害人。那些猎妖师不敢来招惹尹辰的。”沈渊笑道。

　　“可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崇慕有些害怕的瞪着眼睛。

　　“因为很多事情妖去做不方便，需要人去啊，班主比较忙，就要找一个不是妖的小孩。”沈渊笑道。

　　“那，那先生也是妖吗？”崇慕忍不住问道。

　　“你看像吗？”沈渊偏头看他，他的眼睛从那个角度看是狭长的，好像是狐狸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竟然散发出了琉璃似的光芒。

　　“不知道。”崇慕一瞬间不敢说话。

　　“这样啊。”沈渊笑着躺下。

　　崇慕在他的身边躺下，沈渊抬起手来，拉灭了昏黄的灯。

　　崇慕看着黑暗中沈渊的侧脸，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感，他可能是忘记了某些事情，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他用力去捶打自己的头，他想让自己赶快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这是？”有些凉的手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黑暗中沈渊的眼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崇慕不太明白他眼里的情愫，他看不懂，也不能了解。

　　“先生，我感觉我忘记了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泪难以控制的往下流。

　　“哭什么？”沈渊伸手，抚上他的脸，他的手很大，可以覆盖他整张脸，他的手上有些许薄薄的茧子，他的手很凉，像是一块冷玉。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他哭着。

　　他的手指覆盖上了他的太阳穴，那种微凉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伸手捧起他的脸，他的声音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崇慕，每个人都有忘记的东西，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可是先生，我感觉它对我很重要。”他哭着说。

　　“这样啊 。”沈渊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之后还有很多日子可以去想想。”他伸手搂住他小小的身子，把他揽在怀里。

　　渐渐的，崇慕睡着了，他的手还抓着他的衣领。

　　沈渊小心的把衣领解救出来，披了衣服，在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他忘记了你，沈渊。”黑色的猫跃上了窗台，声音讽刺。

　　“是啊。”沈渊的眼睛又像是水一般的平静，让人有些恐惧的平静。

　　“记忆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是很痛苦的记忆，记忆就会努力把它忘掉。”尹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我对于他来说就是痛苦的回忆吧。”沈渊的眼里没有一点情愫，他的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恨你。”尹辰的声音更加讽刺。

　　“我知道。”沈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他的指尖缭绕。

　　“我最看不惯你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尹辰翻了个大白眼。

　　“我也是。”沈渊叹了口气。

　　“你真是的。”尹辰已经失去了和他说话的耐心，转身跃上了房顶。

　　天渐渐的亮了，崇慕醒了，他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崇慕连忙穿上自己的衣服，他那破旧的小棉袄，上面的窟窿已经不知道被谁给补好了，上面的血迹也都被洗干净了，床边的柜子上放着水，崇慕连忙洗干净自己的脸，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今天伤口好像已经完全好了，一点也不疼了，他每次被母亲毒打后，从来没有好的这样快。

　　“你怎么才起来，你这个懒虫！”一个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崇慕吓了一跳，黑色的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骄傲的摆动着自己的身子。

　　“对、对不起。”崇慕连忙说道。

　　“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啥？”黑猫愤怒的叫道，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听上去并不是很凶，但是他露出了自己尖尖的牙齿。

　　“有什么事情，您、您尽管安排我去做。”崇慕连忙说道。

　　“你是奴才吗？做着做那的？”黑猫上前一步，叫道。

　　“我……”崇慕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自己看，有什么需要做的？”黑猫凶狠的叫道。

　　崇慕连忙拿起扫把，开始扫院子。

　　“这还差不多。”黑猫优雅的跳上了房顶，他的声音才缓和了下来，“你记住，浮生唱罢是你的家，如果浮生唱罢不好，你也别想好过，所有浮生唱罢的人，都是你的亲人，你要好好的对他们。你明白吗？”

　　“明白。”崇慕连忙答应道。

　　“在这里，我们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你要去自己找事情做，明白吗？”黑猫叫道。

　　“是。”崇慕连忙回答。

　　“以后叫我老大，听到了吗？”尹辰的声音又凶了起来。

　　“好的，老大。”崇慕又一次答道。

　　“听说你还不会认字？”尹辰问道。

　　“嗯。”崇慕的脸又红了。

　　“真是笨蛋。”尹辰骂道。

　　“对不起。”崇慕说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老是道歉！！！”尹辰怒吼道，他骤然从房顶上跃起，扑在了崇慕身上，露出尖尖的牙齿就要往崇慕身上咬。

　　“辰辰。”一个温柔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露出尖牙的尹辰骤然收起了自己的牙齿，抬起了眼睛。然后飞快的跑了过去。

　　崇慕连忙站起身来，眼前是一个女子，女子有一头黑色的及腰长发，深棕色的瞳孔，她穿一件白色的风衣，系一根条纹的围巾，她的笑容温柔至极，像是春天柔软的风。

　　“喵～”尹辰发出了一声猫叫，像是崇慕捡到过的小奶猫的声音，他飞快的跑了过去，蹭着女子的小腿。

　　“辰辰。”女子伸手抱起了尹辰，尹辰抬起头，亲昵的蹭着女子的脸。“想我没有，辰辰。”

　　尹辰又发出一声奶叫。

　　“真乖。”女子笑道，她抱着尹辰，走到了崇慕面前，笑道：“我是这里的班主，我叫尹风华。”

　　“班主好。”崇慕连忙说道。

　　“好什么好。”尹辰凶道。

　　“辰辰不要凶弟弟啦。”尹风华伸手挠着尹辰的脖子。

　　“他才不是我弟弟。”尹辰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你就不怕沈渊打你啊。”尹风华笑道。

　　“他打不过我。”尹辰舔了舔尹风华的手指。

　　“真是的，辰辰比较霸道。”尹风华冲着崇慕露出了温和的笑，说道，“但是他是我们的老大，你就要好好听辰辰的话哦。”

　　“好的。”崇慕连忙说道。

　　“辰辰以后不要欺负弟弟了。”尹风华抱着尹辰往院子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