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受为攻》丁香与醋栗

2、第二章 开场

　　黑子依稀听见了耳边传来的锣鼓声，那声音是那样的明艳，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在他的耳边绽放开来，一朵朵的，接连不断的。有一种力量督促着他醒来

　　不想醒来，他不想从这个开满鲜花梦境中醒来，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依旧是寒冷，疼痛，还有母亲的咒骂。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那只手有些凉，但是却让人有种难以言说的心安的感觉，他感觉他的头没有那么痛了。

　　他明白，那只手不是他母亲的，他母亲的手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醒了吗？”一个略带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没呢，让他多睡会。”另一个声音说道，那个声音是清淡的，好像是清酒，寡淡却让人沉迷其中。

　　“真是懒死了。”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讽刺道。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他平时最怕母亲说他懒，一张猫脸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只黑色的猫，脸上有白色的胡子和眉毛，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呦，你醒了。”猫发出了一声讽刺的叫，他抬起前爪，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猫咪还能说话，他惊的骤然想要坐起来，后脑勺撞在了床板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吃痛的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猫发出了讽刺的笑声，“真是渣渣。”

　　“够了。”那个清朗的男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黑子连忙转过头去，愣住了，眼前坐着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子，他的眼底略有些泛白，却平静的好像一潭水，没有任何波澜，他眼睛下面有一颗痣，他的神情很淡，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看不出感情。

　　“你是，我，我这是在哪？”黑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哈哈，你被你妈卖给了我们，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弟了。”黑猫叫道。

　　“不可能！”黑子脱口叫了出来，“我姐不可能！”

　　“没有，他在骗你。”清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再次转头看着他，男子又一次开口了“你姐姐就是让你来我们这里借住几天。”他的声音很稳，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沈渊，你怎么骗人。”猫等着被称作沈渊的男子。

　　“你下来吧，别吓到他。”沈渊伸手拎起了那只猫，把它扔在了地上。

　　黑猫还没有开口抗议，沈渊就转头对着黑子说道：“我叫沈渊，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另一个名字，沈丹青。”

　　“什么！！！”黑子吓得几乎站起来，他的头又一次磕在了床板上。

　　沈丹青，是一个倾国倾城的戏子。

　　很多人都这样评价，在北平，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戏，可以说是一票难求，无富豪名流挣着抢着去一睹沈丹青的芳容，可是他没有想到，眼前坐着的这个清淡如水一般的男子，竟然是沈丹青。

　　“你这孩子。”沈渊低低的叹了口气，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知故问。”黑猫冷哼一声。

　　“我……我叫黑子。”他连忙低声说道。

　　“你以后就叫崇慕，好吗？”沈渊低声问道。

　　他有些瑟缩的看着眼前这个京城名角，有些敬畏惧的点了点头。

　　“你母亲的意思是，让你在戏园子里做事，你愿意吗？”沈渊低声问道。

　　“我、我要干什么？”他有些惊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拜沈渊为师，在戏园子里做事，不用出去到处跑来跑去的卖报纸，不用遭人白眼，还可以听沈渊唱戏，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你只要在戏园子里帮帮忙就行了。”沈渊微微勾起了唇角，这是他在他脸上看到的第一个表情。

　　“真的吗？”他忍不住叫道。

　　“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黑猫吐槽道。

　　沈渊脸上的笑容更甚，他说道：“我们的戏园子叫浮生唱罢，这是我们戏园子的老大，他叫尹辰，我们都得听他的。”他的笑容里有些许的无奈。

　　“什么？”黑子有些懵。

　　“因为我是妖啊。”黑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又一次跳上了床，得意的摆动着自己的尾巴。

　　“妖！”他还小的时候听到过老奶奶讲的妖怪神魔的故事，有些害怕。

　　“我告诉你，我可是会吃人的，尤其吃不听话的小孩！”黑猫冷笑道。

　　“你不要听他的话。”沈渊低声叹了口气，他低声说道。“他的主人是我们的班主，所以他在这里狐假虎威。”

　　“喂，沈渊！”黑猫叫道。

　　“班主叫尹风华，她不常在戏班里。”沈渊淡淡的说道，“崇慕的名字就是她给你起的。”

　　“先生，那么，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黑子低声问道，他有些胆怯的垂着头。

　　“当然了。”沈渊嘴角微微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他伸手揉了揉黑子的头发，“你之后就是崇慕了。”

　　“切。”黑猫冷哼一声，皱了皱鼻子，转身溜走了。

　　“你别理尹辰，他就是这样的，都被尹风华宠坏了。”沈渊转头看着崇慕，低声问道，“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好像没那么疼了。”崇慕低声说道。

　　“饿吗？”沈渊的眼里腾起一种崇慕不太明白的情愫，但是那种感情转瞬即逝，随即他眼里又被淡漠笼罩，他垂下眼睛，好像在隐藏什么东西。

　　听沈渊这么说，崇慕才感觉到饿，他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沈渊站了起来，转头往外面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檀木盒子，他伸手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八样不同的糕点，装在精致的小瓷盘里。

　　“吃吧。”沈渊抓起一块梅花糕递给崇慕。

　　崇慕有些迟疑，沈渊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崇慕接了过来，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在梦里吃到这些美味的东西，躺在戏园子的床上，认识了这个梦一般的人。

　　既然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该醒来。

　　他伸手接过了沈渊的梅花糕，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沈渊看着他肆无忌惮的吃着，露出了些许笑容，他低声说道：“慢点吃啊，吃完还有的。”

　　“谢谢先生。”崇慕的嘴里塞满了糕点，说话不太清楚。

　　“不用谢我，这是尹班主的。”沈渊笑道。

　　啪的一声，糕点掉在了床上，崇慕有些迟疑。

　　“没事的，尹班主最近不会回来。”沈渊笑道，“吃吧，她那里还有的。”

　　崇慕连忙抓起落在被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戏园子里你住的地方还没有整理好，你今天先住在我这里吧。”沈渊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说道。

　　崇慕骤然愣住了，他的脸在一瞬间涨的通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糕点。

　　“你先吃吧，我出去看看，等你好了，就在戏班子里帮忙吧。”沈渊看出了崇慕的窘态，站了起来。

　　“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帮忙了。”崇慕连忙叫道。

　　“不用了，你先躺着吧。”沈渊转过身去。

　　“可是先生……”崇慕叫道。

　　“这是班主的意思。”沈渊低声道。

　　“那好吧。”崇慕有些迟疑。

　　沈渊转头往外面走去。

　　“你真是骗人精，我们家风华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了。”尹辰趴在窗台上，优雅的交叠着双腿，声音讽刺。

　　“我本来就很会骗人。”沈渊微微泛白的眼睛已经没了笑意，他微微垂着眼睛，眼睛平静如同大海。

　　“哼。”尹辰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吧，我晚上还要唱。”沈渊叹了口气，说道。

　　尹辰优雅的站了起来，跃上了屋檐。

　　沈渊坐在镜前，开始上妆，那厚重的油彩，一笔笔勾勒在他脸上，桃花眼，团儿脸，本身清单的五官逐渐浓艳了起来，风光旖旎，仿佛凝结了万千的风华，他对着镜子挑眉而笑，镜子里就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妩媚中却有些许的清冷，好像是南国雨后的海棠，湿漉漉的温柔，更多的确实鲜妍的妩媚，仿佛是那海棠炫丽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的。

　　他换上了戏服，伸手在胸前扣着扣子。

　　“沈先生，该上场了。”门口负责打杂的小顺轻轻敲敲门，说道。

　　沈渊伸手提了一袖，施施然而出。

　　崇慕靠在床上，看着这个房间，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两个柜子，一个摆在床头，一个放在角落，崇慕从窗子极力往外面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看见了无数灯笼，那远处长廊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仿佛是一朵朵备受呵护的花朵，在夜里温柔的绽开。

　　客人们踩着那昏黄的灯光往前，有穿着长衫的，有西装革履的，他们互相说笑着，往戏园子里走，穿着深蓝色长衫的戏园子的管家笑着迎接着，拱手作揖，往里面请着。

　　然后，人就骤然少了，接着，他听见了，那层层叠叠的锣鼓声，他知道，是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