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妖怪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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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下雨了吗？”
水汽上升，天空中的云层开始聚拢，空气中没有风。
我去陪了一会儿夕颜，我不在她一定非常寂寞吧。其实我不明白，就连飞鸟都能因为怨念化作鬼，为什么夕颜就不可以呢？她不恨那些人吗？她不觉得遗憾吗？为什么连执念都没有呢？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怎样的心思，一边遗憾着一边又庆幸着。
这样也好……我无法想象被怨念和恨意充斥着的夕颜。那样的她会更痛苦。
“就快了。”我这样说着，将从泉水边采下来的小花放在井口的石板上。
我在井前站了许久，并未急着赶下山去。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带着担忧。我知道它们已经注意到我身上堕落的气息了，毕竟它们一直都很敏锐。
倘若完全堕落，雾之森就要再次躁动起来了吧。好在我还没有那么莽撞。
“没关系的。”我让风传达了我的话语，传达到山林的更深处。
夏蝉的声音再次吵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呼救一样。
呼救。我被自己用的这个词笑到了。呼救……呼救的人到底是谁呢？
——
“一个人来这里可是很危险的，越前同学。”
我出现在越前龙马的身后，隐去妖怪的特征，缓步从迷雾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拉了拉帽檐，手不自觉抓紧了背带。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同时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找我是从哪出来的。周围弥漫着雾气，这山林里的雾气似乎太浓了些，他觉得奇怪，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我没有回答，带着一身凉意走近他，反问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山的深处，妖怪世界的边缘，即便不会遇到妖怪也会遇到不少蛇虫鸟兽，总归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在找卡鲁宾。”
“卡鲁宾？”
“是我家的猫……”越前龙马说到这的时候表情难免有些担忧，这座山林太大了，他也不知道卡鲁宾跑到了哪里去，如果被山里的野兽抓去……这样想着越前龙马肉眼可见的焦躁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也来帮忙吧。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危险的。”我调动山间雾霭帮我搜寻卡鲁宾的信息，只是找一只猫，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之前好像看到了一只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卡鲁宾。”
我领着越前龙马走在石板上，软皮鞋踏在石头上的声音要比木屐钝了不少，不怎么好听。
“你在这里……做什么？”
越往前走树林越密，天空已经被遮住了，迷雾中偶尔传来乌鸦嘶哑可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前龙马总觉得有什么躲在迷雾里躲在黑暗中窥视着他，让他觉得毛毛的。
“……我是来见朋友的。”我注意到越前龙马的不安，挥散了一些雾霭，好让道路可以看的清楚些。
“朋友？”
越前龙马有些惊讶，明显不信的样子，他的眼睛似乎在说你居然也有朋友。
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是真的，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穿过林子，我放缓速度，踩着长满苔藓的青石和腐木，沿着细细的长满杂草的小道向小山涧的方向走去。
“那他在哪里？”我注意到越前龙马的用词以及那有些不满的语调。
“……她睡着了。”我纠正了越前龙马的用词。我走在前面，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意味。
“……你真奇怪。”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他这样说。
我走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拨开面前一人高的芒草，踩着长满倒刺的藤蔓，我小心的领着越前龙马走了过去。
那只叫卡鲁宾的喜马拉雅猫正在小山涧旁的石头上与一只长尾山雀斗智斗勇。尽管体型是山雀的数倍大，但看起来似乎还是被啄了不少下，样子十分狼狈。见到越前龙马的那一刻就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
将越前龙马送至鸟居。鸟居分割着两个世界，仅一步之差，身边的温度便高上了许多。我注意到越前龙马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不一样了。”
越前龙马拉了拉帽檐，一双漂亮的猫眼中带着困惑。
“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
飞鸟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很虚弱了。她附身于一只老死的乌鸦，一头撞进了手冢家的院子。
我一下子便发现了她，白雾如同一张网接住了这只突然从天而降的乌鸦。卡卡桑支起身子跃跃欲试，被我一巴掌拍了下去老实的趴下了。
“你怎么还在？”按理说杀了西川之后她应该消了怨念转生去了才对，又是什么原因让她顾不上消散的怨念还要跑来见我。我可不认为她是来感谢我的。
这样想着，我不禁蹙起眉头猜测道：“你是杀了他吧？”
飞鸟点了点她那黑乎乎的乌鸦小脑袋，“我杀了他。”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妖怪死亡后也会有转生吗？”
我挑眉。
“不会，什么也不会留下。这是长生的代价。”我垂眸盯着她。我想我的目光一定十分冷漠，不然她又为何被吓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你在可怜他？”
“……不，我没有。”飞鸟摇了摇头，斟酌道：“我只是觉得命运真的可笑。”
“命运……那是最好笑的笑话。”
飞鸟是躺在我的膝盖上离去的，她什么也没留下。那只乌鸦的尸体最后被卡卡桑叼了去，也不知道是被它吃了还是藏了起来。
她在离开之前为我讲述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属于妖怪的故事。
——
西川是一只狸猫妖怪。他初入人类世界的时候还很年幼，大概相当于人类少年的年纪吧。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妖怪术法还没学会就耐不住好奇的离开了妖怪的世界。
他离开时，还未能化作人类的模样，结果一到人类世界，这个纯白的小妖怪就被捕兽夹抓住了。是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救了他。
那是西川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也是他在人类世界感受到的第一缕善意。
那是个贫乏的年代，很多人都在过着饿肚子的日子。
那个女人年轻漂亮，即便身处偏远的乡村，干着劳累的粗活，她的皮肤也比其他人要白上很多。也正因为如此，伤痕在她的身上异常明显。
西川经常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个人类女人，偶尔钻进女人家里，假装因找吃的，不小心跑进来的小动物。
女人是个善良的人，从来没有赶过狸猫模样的西川，甚至会将本就不多的食物分一点儿给西川。
女人闲下来的时候会抱着孩子坐在门前柳树下，轻轻唱着西川从来未曾听过的歌。西川就会蜷缩在女人的脚边晒太阳。那个时候的西川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女人更温柔的人了。
可是呀，那个女人是不幸的。她家的男人是个赌鬼，经常出入赌场，往往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家中的一切都背负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带着孩子给别人桨洗衣服，给小餐馆洗碗碟，还要时不时去山上采摘些野菜野果来和邻里换取需要的物品。好不容易存一点的钱还会被男人夺去赌钱。哪怕女人抱着男人的腿哭着哀求，也还是会被男人无情的一脚踢开。
西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怜女人的同时也会到山里捕捉些兔子山鸡之类的野物扔在女人的家门口。
女人待西川极好，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在食物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打西川的主意。甚至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孝之。这或许是因为她也将西川当做是家中的一份子了吧。
可是西川护不了女人，甚至还需要女人保护他不被男人当做普通动物杀了。很多次他都只能颤巍巍的被女人护在怀里。他看着女人承受男人的拳打脚踢却什么也做不了。
西川恨极了男人。他不是没在心里诅咒过如果男人死了该多好。可是他只是一个能力低微的小妖怪，连化形都做不到，甚至需要女人的保护，更别说其他的了。
悲剧还是发生了。
男人还不起赌债了，他一直是一个没有担当、猥琐的小人，所以他做了一件突破下限的事——他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卖给了人贩子。
多年夫妻恩情，抵不过几两碎银。
事情发生的时候西川刚好去了山里找躲在高草丛里搭巢的山鸡，等它回到女人的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家里乱糟糟的。被踢坏的门，翻乱的抽屉，被掀起来的榻榻米，打破的粗陶罐……
西川是沿着微弱的气味找到女人的。找到她时，离她消失已经有一个月了。她被几番转卖流落到江户的吉原。被关在面向花街的矮小木格子房间里，和其他女人一起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露骨的衣服，倚着栏杆跪坐着。每天每天等着来往的客人的指名。
女人是美丽的，哪怕西川早就知道，但看到她时还是被惊艳到了。她穿着浅色的和服，头发被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哪怕在那个狭小拥挤的木格子房间里也像一颗发光的明珠，烨烨生辉。
西川一直徘徊在格子屋附近，还要小心躲避那些来往的人，害怕一不小心就被逮了去。好在女人很快就发现了它。那一天她抱着西川哭了很久，她说：孝之，我只有你了。
是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家了，孩子也不知哪去了，唯一的丈夫还是导致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她真的只有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妖怪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