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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生间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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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倾顾似是大病一场,围猎之事之后已是三日,刘帝已经找到刺客尸体,但是对刺客身份还是毫无头绪。而北平王也在围猎之时受了伤,至今也是不能下床。
微生遥在莫倾顾账内照看,只是还要去刘帝跟前听命调查刺客,只能拜托小厮在边上看护。
“阿瞳,今日莫大人可有苏醒的迹象?”微生遥早晨路过莫倾顾的帐子,停留了脚步。
“禀告微生大人,莫大人还是昏迷未醒。”阿瞳是微生遥最信得过的手下了,他也知道莫倾顾与自家少爷好歹也是一条船,现在莫大人没能醒来对大人也是不利。
微生遥皱眉,也没过多情绪:“好生照看。”
微生遥进了刘帝的帐子,见南平王与左相都在,便行礼:“臣拜见陛下。”
“好了,快些来。”刘帝摆手,“方才左相说在刺客身上寻到几丝绒毛。”
“是啊,这绒毛实在难寻,花了好大功夫——”左相说着,让身边人将绒毛递上来,“这绒毛似乎是来自江南的红狐皮毛,极其珍贵,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那刺客身份成谜,容貌也不像是我元国人——只怕——”
微生遥沉思。如今围猎的人里,也只有右相身边的厉盛源是江南人——只是厉盛源也不是江南的大户人家,这红狐也应当扯不上关系。微生遥看向刘帝阴沉的脸,想必自己的亲兄弟被迫害心里恼怒:“陛下,臣以为,虽是江南红狐,但也应查清来源,若不是刺客所带,只是不小心沾上——那就是冤案了。”
“微生大人是认为老臣在欺瞒陛下?”左相心有不快。
借此机会的确是除去右相的好时机,但是将厉盛源带来的是莫倾顾。微生遥紧锁眉头,此时莫倾顾与厉盛源才是一条船的人,自己如今与南平王一起倒是能摘干净了。可,左相若是作假欺君,为了除掉右相,刘帝就不会忌惮吗?文贵妃现今还在猎林,与右相牵扯也是在贵妃眼皮子底下,实在铤而走险。若这不是作假,红狐如此珍贵,怎么会在一个死士身上?
“朕,实在痛心疾首。”刘帝扶额,“朕的亲弟,朕的大功臣现今都被刺客迫害!实在可恶!”
没人敢吭声。如今刺客查不清,也没有任何线索,难不成要王爷与堂主都白白受伤吗?
“陛下,老臣必然能将刺客背后的主使抓住,还请陛下宽心,切莫伤了龙体。”左相说。
“陛下,臣也愿意出一份力,必定抓住主使!”南平王说。
这两天,南平王一直为了避嫌没敢出声,今日竟然主动要参与其中——微生遥不解,只觉得这次的刺杀,必然不是冲着刘帝,也不是冲着受伤的两个人。如今尚在京中的右相备受怀疑,文贵妃必然早已告知右相,只是厉盛源现在猎林中,这事情也是不好办——
“微生大人,你怎么看?”刘帝瞟了一眼微生遥,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问。
微生遥皱着眉头作揖:“臣必然竭尽全力配合左相大人与王爷。”
事情商定后,左相便急匆匆派人回了京城,说是要将事情都带回京城来查;南平王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是做贼心虚只得去北平王账内看着,也是告诉刘帝自己并非是有意不去看望。
微生遥从刘帝帐子出来后便径直去找厉盛源。这个人现在可是怀疑右相唯一的人证,如今他做什么都是要被知道的。
“你怎么还敢来?”厉盛源浑身狼狈,见微生遥走进来心里不爽,“如今你也疑心是我?”
“我觉得不是你。”微生遥说着,递过一块帕子,“若是你,也过于明目张胆,右相大人可不会这么愚蠢。”
“要是都这么想都好了!”厉盛源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只是若是左相有心如此,右相大人此番必然是在劫难逃。”微生遥说。
厉盛源不吭声,他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听说,那些看管猎林的人全被严刑拷打了,怎么现在还不来问我?”
“如今左相大人从刺客身上找到了江南的红狐绒毛,还往你身上怀疑,如今刘帝也应当是在疑心你。”
“不过是红狐,有什么稀奇。”厉盛源说,“江南有红狐,又不是说别处没有。”
微生遥也知道红狐不是江南独有,但如今只能在猎林中找到厉盛源这么一个与红狐有关的人。
“你知道红狐哪里还有吗?”微生遥问。
“我若是知道,还会在这儿吗?”厉盛源笑,“我不过一个小文臣,还敢搞这种事情吗?”
微生遥苦笑几分:“只怕是要委屈你在这儿待着了。”
说完,微生遥也不多看他,就直接走了。心里五味陈杂,心思烦乱。现在莫倾顾未醒,北平王一直说自己没注意刺客——根本无从查起,只有那么一个证据,必然是要怀疑右相。
想着,微生遥竟然不知不觉走到微生莲的帐子前。想着自己前两日训斥了她,也觉得无奈,这个微生莲总是自作主张,现在竟然安静了,也是奇怪。
微生遥走近,只听见帐子里的人说了话:“进来吧,微生大人。”
“你这几日怎么这般安静?”微生遥走进了帐子,没想看见微生莲在榻上喝着酒。
“本郡主这几日也是忧心忡忡——”微生莲笑,“只不过,又听说了有趣的事情,什么江南红狐,也是有够稀奇。”
“你还派人打听呢?”微生遥顺势坐下。
“听说京城右相可急坏了,明日就要回京了,这里还查不出个所以然。”
微生遥没说话,只听微生莲又说:“不过要是真能除掉□□势力,也少了一半儿威胁。”
“胡闹。”微生遥皱眉,“你别再参与这件事了。”
“凭什么,我是害了莫倾顾,但是这也不是我有意为之。我心有愧疚,才想着要找出刺客来源,怎么又成了胡闹?”
微生遥见微生莲这般不听劝,只能微微叹气。想到多年前,有天微生莲与他同去什么皇宫寿宴,正巧是大雪纷飞的夜晚,宫灯亮作一片城,宫里的梅花开的娇艳。但那天,北司南苑东窗事发,鹅毛大雪遮住了微生莲和微生遥小小的身躯,微生遥却一眼瞥见血光四溅的宫殿。是太妃与太后将微生莲拉上宫台,在她的哭喊中大声宣告着她郡主的身份,是先帝亲赐的郡主,是刘帝动不得的身份。而后便是抄家,是处刑,在微生遥与微生莲的眼前,也就是一生的怨恨。从那之后,微生遥便将微生莲看作同父同母的亲妹,捧在手心,一是为了郡主,二是为了微生莲自己。
“莲儿,我与莫倾顾是为了重申冤案,不是为了——反逆之事。”微生遥说。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微生莲,他知道微生莲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那是你与莫倾顾的志向,我愿意帮那便是帮,我的志向,你们不肯帮,那便不帮。”微生莲语气冷淡,仿佛是变了个人,“我微生莲必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兄长与自己倾慕的人被害。”
微生遥一怔,她是真的倾慕莫倾顾?仅仅是一面吗?
“你是真的对莫倾顾——”
“此事兄长也不必多问了,江南红狐的事情想来右相也有了消息,如今兄长深陷泥潭,还是赶紧摆脱嫌疑为上。”
说完,微生莲便出了帐子。她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让兄长与莫倾顾摆脱嫌疑。莫倾顾如今沉睡不醒,北平王也是什么都不知,要是此时谁能将罪责推给莫倾顾,那真是百口莫辩。世上也不是没有舍弃自己也要复仇的人,刘帝便必然是会定罪。
“微生大人,左相大人问您,是否要去瞧瞧刺客尸身?”小厮好容易找到了微生遥。
“好。”微生遥皱眉。他必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也就不是镇宝祭堂遭殃了。
来到猎林后面的草场,刺客的尸身就摆在这里,明日便要运回京城了。微生遥并不是专门查案的人,对于尸身的鉴定一类并不熟悉,他只能左看右看,没什么名堂。
“只查出了红狐的绒毛吗?”
“回大人,是的。红狐的绒毛在刺客的暗袋深处,才费了些力气。”
红狐的绒毛藏的这般深,是为了什么?微生遥不解,他并不了解江南。
“怎么,微生大人可有发现?”左相从后面走来。
“并无其他发现。”微生遥行礼。这个左相他并无联系,只是知道多亏左相才能建起镇宝祭堂。但左相也未必完全可信——
左相眯起眼笑了笑:“微生大人回京之后还是要多与我左相府走动。”
微生遥嘴上答应,心里也是千万般的困惑。左相竟然丝毫不紧张刺客之事,竟还能这般悠闲拉拢他?但左相与莫倾顾是一边的人——
“阿瞳。”微生遥吩咐,“晚上请厉大人小心行事,到草场来。”
“是。”
明日便会返京,若是厉盛源能见到刺客尸身,不知会不会看出什么。
“你倒是有良心。”厉盛源晚上偷摸来了草场,就看见微生遥站在那儿。
“还请厉大人仔细瞧瞧尸身,我也是,怕漏了细节。”微生遥客气。
厉盛源摇摇头,便走上前仔细观察尸身。刺客身材魁梧,却不像是认真习武的人;这刺客脸生,从未见过,更别说江南一带,怎么会有这样魁梧的汉子。红狐的绒毛,恐怕,并不是江南的。
“这不是江南的红狐绒毛吧?”微生遥试探。
厉盛源转过头,惊异:“微生大人还懂这些?”
“猜测罢了。”微生遥说,“刺客之事,我才并不是右相大人的手笔。”
“的确。”厉盛源说,“此番我来这边只是为了监视左相的动静,谁知道他给我摆了一道。刺客一事矛头指向我,那就是定了右相的罪。只是,刺客的事情,如今还牵扯着你们镇宝祭堂,左相还真是舍得。”
“镇宝祭堂虽说是与左相有些关联,但我并不与左相熟悉。”微生遥说,“只是莫倾顾与左相交易了一些事情罢了。”
厉盛源没再追问,仔细看着刺客尸身:“看刺客这个长相,必然不是我江南的人啊,红狐也并不是江南独有——”
“兴国。”
异口同声。
“此事牵扯的若真是兴国,那左相难道——”厉盛源猜测。但从没有左相与兴国有来往的任何记录,右相与左相互相派人跟踪记录这些年,从没见过兴国人与左相接触。
“这只是猜测,若是真的,陛下恐怕是在养虎为患。”微生遥说。他只想着不能将此事牵扯镇宝祭堂,如今冒出来兴国的人,岂不是更加难以捉摸这幕后之人的目的?
“少爷,郡主送来消息,春阁那边与皮毛商人接触得知,这红狐盛产只有江南与时雨。”阿瞳悄声。
时雨?兴国的一处城池。时雨是农耕之地,看来这个刺客怕就是从时雨来的。左相这些年与兴国斗智斗勇怎么会困在一个时雨的农民身上?真的只是想借此除去右相?
“左相竟是料定右相会派人来跟着。”厉盛源说。
“未必。”微生遥总觉得背后并不是为了右相而安排。刺客一事,若是草率定案,恐怕会错过重要的信息;只是一直在左相手里握着,自然轮不到镇宝祭堂出手查案。
“厉大人,不知右相如今可有消息?”微生遥问。
厉盛源看向微生遥,忽然有些明白:“你是想——”
“若是右相大人能将此案推给镇宝祭堂,那必然不会是诬陷右相了。”微生遥说。若是借右相的手将刺客交给镇宝祭堂来查,那就能将兴国的事情告知刘帝。
次日返京,莫倾顾在路上逐渐转醒,一睁眼便看见微生遥拿着信。
“这是返京了?”莫倾顾问。他头疼欲裂,强撑着坐起来。
“是,回京之后,镇宝祭堂就要接手刺客一案。”微生遥说着将信递给他,“右相果然喊冤,非说要与左相当面对质,刘帝无奈,便将此事交给镇宝祭堂。”
“竟然没人怀疑镇宝祭堂?”莫倾顾说。这本来防的是有人来陷害镇宝祭堂,如今竟然与镇宝祭堂毫无干系——
微生遥点头:“镇宝祭堂倒是有人怀疑,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刘帝也并没在意。”
“若真是不在意,刘帝就真不是那个多疑的皇帝了。”
“慎言。”微生遥说,“如今镇宝祭堂与右相关系更近些,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左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兹事体大,若是刺客之事有半点差错,你我也就是北司南苑了。”
“我若是说,我与左相除了建立镇宝祭堂外毫无干系呢?”
“他怎会无缘无故帮你。”微生遥问。
“因为如今刘帝更是信任他。”莫倾顾说,“你忘了之前刘帝将渡口的官盐一事交给左相吗?虽然只是个官盐,但是刘帝对下面官员偷摸干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相可是赚大了。”
微生遥皱眉,刘帝虽说也是为了稳定官员,才放任他们如此作为,但百姓又该如何?
“刘帝已经上台多年,不必再如此了吧?”微生遥说。
“左相与右相的事情,刘帝看他们是先帝的人便没敢过多干涉,若是左相与右相又能给皇室带来利益,他又怎么会在意百姓的困苦?”莫倾顾说。
两个人相顾无言,只是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郡主大人呢?”莫倾顾不经意问了一句。
“莲儿连夜与文贵妃赶回京城,如今文贵妃稳住了右相的处境;莲儿去了春阁,打探到一些消息。”微生遥无奈。他明明百般劝说不要参与,这还是递了消息。
“到底是哪里来的刺客?”莫倾顾问。
“兴国。”微生遥悄声说,“只是猜测,还没能完全确认。左相查出刺客身上的红狐绒毛,非要赖在厉盛源头上,但红狐并非是江南独有,因此猜测左相只是想对右相不利。但是事关兴国,不得不谨慎。”
莫倾顾没说话。他总觉得并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那天遇刺,北平王像是知道些什么,先遇到刺客,先与其交手,而后莫倾顾自己却因为不知什么东西晕了过去——根本不是刺伤之后才昏迷的。但这件事一旦传到刘帝耳朵里,那就是镇宝祭堂蓄意刺杀皇帝,那就是死罪。
“若是我说我并非受伤才昏迷不醒呢?”
“那你身上的伤?”微生遥眼里竟有惶恐。
“我真的——不是受伤昏迷。”莫倾顾紧锁眉头,咬着牙关。
是北平王——吗?
微生遥抓住莫倾顾的手臂:“若是此事被别人知晓——”
“那是死罪。”
一手好棋。
微生遥苦笑。这是料定他们不会将此事抖出来,才敢这么做。这个北平王若是真的与兴国勾结,那刘帝又该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弟弟。但要是刘帝早知如此——微生遥忍不住心里一阵害怕,刘帝,莫不成是想借题发挥吗?那又何必牵扯镇宝祭堂——
“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