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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床上反覆的人儿,竟无来由的失眠。当累到一定的程度,她自觉自己站着也能入睡,而安然躺在床上之时,竟然瞪着酸涩的眼睛,拦不住脑海里翻飞细碎的念头,陡然间想起,那天张倩抬着下巴冲她说话,自信江函不会爱上她。

      她这种人。张倩这样评价。

      不曾想通的,趁着夜深人静,今天不无遗憾的统统想通了。

      江函那一座遥远的冰山,矗然高峻,看起来孤高又美好。可是孤高有他的原因,从来不是他看起来孤高而实际热情,其实他是真的不稀罕有谁,再漂亮的花也不能开在他那里。这是他的孤高,越是如此越美好。

      黑夜赋予人纤细敏感的神经,赐人失眠作为礼物,编织回忆陷阱,叫人堕入无穷无尽的时间网罗里。可是晨光一现,万物苏醒,所有细碎繁复的思绪都被抹走,又像没事人一样,忽又变得积极向上了。

      不能被遗下,遗下便看不见那片光了。

      早上九点,王令然还在恍惚,宿舍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不能说是怒气冲冲,更似是急不及待。

      一个行李箱率先被推了进来。司徒骏帮许宁扛行李,和王令然打了声招呼,又回身走了。

      许宁随後跟来,双手往床上一甩,东西零落散下,也不管不顾,只抓住王令然的肩膀瞪着眼:「交代。」

      王令然愕然,刚睡醒,昨晚失眠大半夜,脑子不好使。许宁突然来这一出,她反应不过来。

      「还装?坦白从宽。」许宁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坦白甚麽?」她的表情依然无辜。

      「昨天去哪了?和江函干嘛去了?」她嘴角忍不住往上牵,双眼可以迸出火光。

      王令然这才明了,如实交代:「早餐时他突然出现,就一起吃了个早餐,然後我请他带我去他练跆拳道的地方看看,就这样。」甚麽心境曲折离奇的,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原来只是交代个时地人而已的事情。

      「他竟然带你去了?」许宁瞪大双眼。

      「我求的,他本来不是很想。」王令然转过身,但又忽然想起甚麽似的,又回头狐疑地看着许宁:「等一下……你怎麽知道的?你在我手机装了追踪器?」

      「用得着?你和江函本来就是两大被追踪人物。」许宁笑得不怀好意。「有人拍了你们吃早餐,还有在校门口一起的照片,放了在论坛,现在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王令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张张嘴,想说些甚麽,但又不知该怎麽说。她的脑海有点空白,好像是早上起来便自然伴随的迟钝。

      许宁越过她,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好像渴了很久的样子。她看着王令然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便问:「怎麽了?」

      王令然咬了咬嘴唇,苍白嘴唇浮起了不规则的血色,然後又渐渐淡了下去。

      「他会很讨厌我吗?」

      「这……」许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假如凭感觉的话,江函应该是不喜欢这些事的,但又觉得,很多事情并非有迹可循就能解释的。她一顿,後来又有点儿戏地说:「可能你得哄哄他。」

      後来,她得问问自己,到底是把姿态放到哪一个层次了,才会在听到许宁如此戏谑的答案後,她仍然略带认真去思忖可行性,而不是必须性。

      「我收拾一下,等下要上课了。」许宁说。

      那天一早,在课室里出现的江函,浑身气息都不对劲。许宁反应敏捷,甚至称得上心思细腻,赶紧拿司徒骏做挡箭牌,中间隔了个人,这才感觉安全了一点。

      「他爆炸了吗?」许宁掩着唇,低声问司徒骏。

      「还没,不过没有说过一句话。」司徒骏和他一个宿舍,压力大得很,觉得自己跟一颗计时炸弹住在一块儿,堪比高危职业,随时会被炸碎。

      其实江函习惯良好,一向不怎麽看学校的网上论坛。他之所以会知道论坛上的荒谬传言,要多得这制造迷惑现象的万恶「转发」按键,操作那麽简单,没有成本,不一会儿,江昭转发给他。

      江昭也没甚麽特别目的,不是揶揄也不是嘲讽,如此不过是深思熟虑,想自己弟弟出去的时候,知道为甚麽别人会盯着自己看,也是免了他的茫无头绪。

      论坛的帖子,江函只刷了三秒,荒谬其实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知道主题。长达十几页的回覆帖子,他也没有看,重覆累赘,不过为消遣时间,甚麽话不能说。

      课上,年老的教授仍然声如洪钟,正说起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梦不是某种外力,梦也不是毫无意义,杂乱无章,梦是完全有效的精神现象,是高度复杂的心灵活动的产物。

      翻译过的文字使理念更佶屈聱牙,其实只是回到最初——梦是欲求的满足。

      他不自觉想起那天下午的梦,夕阳和暖,梦却阴冷窒息。而今天,避无可避的,教授的声线被隔在千万里远的地方,却质问着他,那个梦里,他的欲求是甚麽。为甚麽她会对着自己笑,然後又突然消失?

      弗洛伊德在书本里提出过那麽多解梦的例子,遵循原理,从梦里解析自己的心理状态,其实并不棘手。

      不过,他偏不想这麽做。该解的,转一个脑筋的事,他宁愿放着那儿动都不动。

      因此,当司徒骏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既没有拒绝,老友就惯性的当他答应了。

      连着许宁,三人前後往门外走,脚步还没踏出去,耳畔充斥旁人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江函一抬眼,便看见有人毫不讲理的往他怀里塞了一小束花。

      蓝紫色的花朵轻轻扬扬,随动作飘荡,间隔着白星辰,清淡浪漫,是个三百六十度都不会出错的组合。

      江函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抬眸瞅着面前的王令然,默然不语。

      要想无中生有,也不是不能捏造他此刻的表情是隐忍不发的,可是,这个人,唇抿得紧,眼神却偏生透着於心不忍,那样矛盾,他竟当作自然。

      旁边的许宁和司徒骏哑口无言,无语是最接近此刻心灵状态的形容。今天早上论坛上才炸开了锅,现在王令然不避风头不避嫌,又跑来找江函,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送花,意图不用说,更不用花费心神去猜。

      「甚麽花?」江函终是开口问了句,但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

      「蓝紫色的是百子莲,白色的小花是白星辰。」

      「为甚麽送我花?」他绷着嘴角,声音低沉,无法辨清情绪。

      「就是想送给你。」理由和藉口,其实她不是不会编造。但今天她出去闲逛一圈的时候,看见了这束花,那个精致的小店,把花当作精品一样在卖着,她一眼相中了它,莫名的使她想起了两人一起分享的早餐时光里,他那值千金的笑容,和它的昂贵一样教人深刻。

      王令然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把花退回来,便先开了口,笑道:「那我先去上课了。」转过身,又是那沉重的琴盒,跟着她走入人海,浮浮沉沉。

      许宁睨一眼拿着花束的江函,致命的是竟看不出甚麽违和感。她转过头,在司徒骏旁边说着,也不看他:「这年头,连男人都收到花了……」语气那麽云淡风轻,但说出口的话带骨,刺得人吞咽都痛。

      司徒骏揽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被哄笑了,却又要守住尊严似的瞪着他。

      一小束的花,其实自有它精致的地方,并不会因为小而变得不起眼。走过的人,耐人寻味的盯着江函。多得王令然加的这把火,学校里连那些没有空去看论坛的人,都晓得发生甚麽事了。

      司徒骏和江函回到宿舍後,还来不及说话,便见江函一个劲儿的在柜子里翻找东西,夯不啷当的一阵声浪,最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

      前阵子江穆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在家自制果酱,还给了江昭和江函各一瓶。江函不怎麽爱吃面包,因而也不怎麽碰。後来司徒骏看见了,不用两星期便把那一瓶果酱都吃完了。

      最後还有始有终的把瓶子洗乾净,还给江函。

      本是不见天日的东西,连哪天拿回家都忘了的东西,忽然有了好用处。

      江函一言不发地冲洗瓶子,水花尚自晶莹剔透的挂在瓶身上,他倒了半瓶水,拆开了花纸,把花插进瓶子里。放进去以後又发现瓶子不够高,花朵弯着身。於是他拿了剪刀,一支一支的裁剪到合适的高度。

      过後,他忽尔好奇,点开了搜索器,在搜索栏输入了「百子莲」三个字。介绍是这样写的--

      百子莲,又称爱情花。

      花语是爱的来临。

      他的目光盯着网页,密密麻麻的文字,贴着比蓝天还要绚烂的花朵,静默的不知道在想着甚麽。须臾,目光转移放在玻璃瓶里的花朵上,似蓝又似紫,竟也似人心,在恭候着谁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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