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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张晓与孙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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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晓乾也扭头看了一眼,张璐对上荀晓乾眼睛,说:“我没有一百万。”
荀晓乾此时已经褪下西装,只穿件宽松的褐色的短袖和黑色的休闲裤,听到张璐否认,他不置可否,转回去。
“她这么想,要么听别人说的,要么是张叔给她留了钱,所以她觉得也给你留了钱。”
“张伟华哪有那么多钱?”张璐摇头,“不太可能,他有钱就还别人了,不至于被人追到家里要钱,八成是在炸我。”
荀晓乾的视线又飘过来,这次没回身,而是从后视镜往后看,张璐鬼事神差地也抬头去看了后视镜,两个人的眼神在镜中碰了正着,一秒后,不约而同移开。
樊途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张璐解释,“张晓说刘归告诉她的,但刘归知道我是穷光蛋,没可能这样害我。”
樊途说:“改天我查查怎么回事。不过张晓和孙波搅在一起我是没想到的,你几年前告诉我,我还不相信。你怎么发现的?”
荀晓乾又看张璐,张璐回樊途,“我出去找凶猛,看到孙波晚上来找她了,两个人在吵架。”然后她对荀晓乾说:“你看什么?”
樊途好奇,也问:“晓乾,你看什么?”
“没什么。”荀晓乾摇头,摸出烟,打开了车窗。樊途索性关上空调。晚上没有白天那样热,风中也少了热气,拂在身上,清清凉凉的,好不舒服。
张璐窝进座椅,享受着这轻柔的凉风,荀晓乾给樊途点了支烟,然后扭头问张璐,“要不要?”
张璐看了看烟身,说:“不要。”
眨眼烟已经递到眼前,张璐说:“抽不惯。”
荀晓乾盯着她,两三秒吧。他右手往窗外一伸,烟飞了出去,他窝回自己的座椅,静默抽烟,不再回头。
樊途闷声笑,“你们俩怎么像小孩子。”
张璐看窗外夜景,假装没听到樊途的话。
将荀晓乾送回去后,两个人谈了许久才各自回家。送走樊途,张璐看会书,准备睡下。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这时已经十一点过五分。她等了会,敲门声还在,她便换了衣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天见到两次面的荀晓乾。他现在穿的衣服又和刚才不同,背心衬衫,沙滩裤,和人字拖,手里捧着个圆滚滚的西瓜,嘴里叼着烟,烟和刚才的也不是一个牌子。
“做什么?”
“请你吃瓜。”
“十一点了吃什么瓜。”
“真的不吃吗,刚路过在地里摘的。”荀晓乾看张璐挡着门不让进,于是问:“可以进吗?”
“……”
“放心,这是我们家的地,不会有人追来让我们赔钱的。”荀晓乾大手拍拍西瓜皮,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家不如你家的院子,抬头看不见星星。”
“有蚊子。”
“点蚊香。”
“没有。”
“我去买。”
“你就非进去不可呗。”
“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聊的。”
“就当我租你的院子,一小时一千,可以吗?”
“一万。”
“成交。”荀晓乾拿出手机先转了五万过去。“我进去了。”经过张璐身边,手贱地抬起比了比张璐的身高,还不到他肩膀,于是发出声叹息,“怎么总不长个啊。”
由于声音太轻,让张璐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想去质问都没有底气。
荀晓乾自顾坐在张璐经常坐的地方,一手托住瓜,一手握拳猛捶下去,西瓜汁立刻顺着中间歪歪扭扭的缝流出来,荀晓乾轻轻一辦,瓜一分为二。荀晓乾支使她,“去拿两个勺子过来。”
张璐拿来两个勺子,荀晓乾分给她一半瓜,又要湿巾。
张璐问他干嘛,他说西瓜汁流在手上了,黏黏的很难受。
张璐拿湿巾过来,荀晓乾又要换个板凳。张璐说这个板凳怎么了,你坐不得吗?
荀晓乾说太硬。
张璐说你爱坐不坐。荀晓乾倒笑了,说你气性真大。自己换了张椅子坐,把身下的板凳给张璐踢过去,“坐着吃。”
张璐:“……”
其实说来除了张伟华欠的债,张璐和荀晓乾的交集并不多,也并不相熟。几年不见,再见两个人其实和陌生人差不多,远不到可以坐在树下边乘凉边吃瓜的程度。
张璐问:“你来什么事?”
荀晓乾说:“先吃,吃完告诉你。”
张璐说:“先说事。”
荀晓乾放下勺子,“你知道不是吗?我们又刚在饭店遇到。”
张璐用勺子一下一下敲着西瓜皮,若有所思地看着荀晓乾。听刘归说荀晓乾这两年跟着孙波混,帮孙波经营手里的几个大酒店,业绩不错,因此颇受孙波信赖。至于真信赖还是假信赖,信赖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她说:“哦,还是为了孙波。”
“对。”荀晓乾的眼神突然凌厉,“还是为了孙波。”
张璐说:“我说过我对孙波不感兴趣,伤害李莉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是,李红达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替李莉报了仇。”荀晓乾不错眼珠地盯着张璐,“那张伟华呢?他身体向来不错,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我不相信你没有怀疑过。
“他没了是他罪有应得。他这种赌鬼就该下地狱。”张璐面无表情道。
荀晓乾没有立刻回应,以沉默来表达他的质疑。
张璐坦然迎接他的目光,半晌,两个人纷纷挪开视线,荀晓乾吃瓜,张璐抽出纸巾擦手。
“张璐啊,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终究还是荀晓乾主动问,“因为我爷爷?还是我爸我哥?”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很信任你。”张璐说,“但就像我以前说的,我们殊途不同归,我并不想对孙波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有你想要的信息,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你现在不是很好吗?在他身边卧薪尝胆,我看他很信任你,坚持下去,总有反败为胜的那天,”
荀晓乾嗤笑,“你怎么看出他很信任我?卧薪尝胆又怎么样?不如上面一句话。”荀晓乾目光灼灼看着张璐,“樊途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了。你养了几年的关系,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上面厌烦孙波和他上线的贪得无厌,想要弃掉这颗棋子,却因为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棋差一招,便会万劫不复。”
张璐在樊途车上看到荀晓乾时就想到樊途要拉荀晓乾入伙,因而没有太过惊意外,也不因自己刚才的否认而困窘,“这么说,你有想法?”
“没点想法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过了。”
“那说说你的想法?”张璐挖了最中心的瓜瓤,果然又水又甜,“这瓜真不错。”
荀晓乾给看笑了,“是不是我不说樊途告诉我事情始末,你就不会吃?”
“也不是吧。”
“好像我会害你一样。”
“这倒不至于,你这个人还不错。”张璐说,“最起码遵纪守法,不干出格的事儿。”
“什么叫不出格的事儿。”
“杀人放火骗别人感情。”
荀晓乾说,“这又从何说起。”
“樊途说你大学到现在就只有一个女朋友,出去玩也不会叫公主小姐,洁身自好得好。不像孙波,玩得很花。”
“孙波不花,孙波出去也不碰其他人。”荀晓乾背靠着槐树,仰头看头顶的星空,“他很专一,对张晓也确实好。出去应酬,不认识的人一开始总是劝,孙波说什么都不愿意,有几次差点打起来,后来出去其他人就玩自己的,不再帮他叫人了,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在外地工作的女朋友,两个人很恩爱。”
“不不不。”张璐表示不同意,“我听说他在外市养着一个。”
“不是,那是替别人养的。张晓也知道。我很讨厌孙波这个人,这是唯一我觉得他还可以的点。很多人手里的盘越做越大后就忘乎所以,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于是就招三惹四,像是八辈子没谈过恋爱一样。”
说到招三惹四,张璐最先想起一个人,每次张伟华醉酒后都会骂上两句,比荀晓乾这评价更狠更不留情面,荀晓坤与荀峰简直一脉相承。但是死者为大,张璐决定还是闭嘴为好,眼睛却泄露了她的想法。
“我和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不花心。”
“嗯,”张璐点头,“这倒是,他们说你有个从高中就开始谈的女朋友,人家追你追了三年,最后追到你家你才同意。”
“我没同意。”荀晓乾看张璐,“当时我家出事后,她就回自己家了,也没再说追我的事。前些日子她结婚了。”
“那可真遗憾。”张璐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道听途说,别放在心上。”随后客气道:“你会遇到更好的,你看你条件也不差,应该不难的。”
“是吗?”
“是的。”张璐认真点点头。
“那借你吉言。”
“好的。”
张璐吃完,看荀晓乾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便主动问:“闲聊完了,那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打算怎么做?”
荀晓乾却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最近这几年他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晚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当年的事,好不容易入睡,却经常半夜惊醒,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这会凉风习习,虫鸣啾啾,加上大仇得报在即,他不禁悄悄松了口气,任由自己在这样安宁的环境中放松身体。
猛听到张璐的声音,一激灵,醒了过来。浑身的肌肉重新紧绷起来,头痛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孙波想给张璐买套房,我今天推给她的那套,另一个领导家的妹夫也想要,已经交了定金。”
“嗯。”
“张晓回来找工作,但只有本科学历,想自己找专业对口且稳定的工作很难。孙波想让她去做老师。张晓已经毕业几年了,没有应届生优势,现在竞争又这么激烈,想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少不得动用动用关系。”
荀晓乾又说:“我打听了下,今年我们市事业编的考试时间已经过去,明年的考试大概会安排在三月份。今年搞一波舆论,明年四月再搞一波舆论。然后你和老马以孙波杀害马山鞘、张伟华和李莉为由去报警,要求警察立案。”
张璐说:“几年前的事情,不会立案的。”
“立不立案不重要。我手里有他犯法的其它证据,我会让人举报他贿赂官|员,非法竞争。到时候多久远的事情都会被查出来,该有的罪名一样都不会少。”
“证据只是证据。”
“所以需要你们。”
张璐了然,说:“可以。”
荀晓乾看着张璐欲言又止。张璐问怎么了?荀晓乾说你就不担心张晓?
担心什么?张璐摇头,张晓不是不堪一击的人,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只有张伟华去世时,她闹着自|杀,其它时候从来没有做出自暴自弃的事。
张晓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聪明,勤奋,认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小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没有空调风扇,夏天热得动都不想动,冬天冷得手都不想伸出来,每当这时候,张伟华就抱怨,说天气怎么这么热,天气怎么这么冷,老天爷疯了吧。
但是张晓从不抱怨,而是待在自己房间里认认真真学习,一点也不受影响。上了大学,也不因为吃的不如别人,穿的不如别人而自卑,仍旧很努力地学习,所以她可以找到份好工作。考个老师的事业编,安安稳稳在学校里教书,大概不是她心中所想。
即使她再爱孙波,她的性格也注定她会抗过所有事情,继续活下去。
不然她怎么问我要钱买房而不是住孙波买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