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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张晓与孙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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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归说你卖狗很赚钱。”张晓说得随意。
张璐回得认真:“大姨说你月入几万,工作几年你攒了不少。”
张晓摇头说:“那些不够。市里房价虽然不特别贵,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我攒的钱根本不够付首付的。”
“你可以不买那么贵的。”张璐意有所指,好地段的房子本身就不便宜,更别说套上学区房的标签。
张晓示意她吃东西,自己却不动筷子,“房子不像车,开个十来年就换了,房子要住很多年,得选个能让自己满意的。”
“是这样没错。”张璐说:“但是我没有钱。”
张晓点了一支烟,想了会,看着她说,“刘归说你有一百万,说你跟着冯老板赚了不少。”
“我没有。”张璐拿出手机,“冯老板进监狱了你不知道吗?”
“柳六也这样说。”
张璐扬了扬手机,“说什么?说冯老板进监狱到现在还没出来?”
张晓摇头,盯着她,说:“说你有一百万。”
“我没有!”一瞬间,张璐又惊又怒,想发消息质问刘归都没了心情。她是有一百万,但那是冯老板进去之前放在她这里的钱,让她代为保管,她谁也没说过。刘归和柳六怎么知道的?不止知道,还告诉了张晓。本来张晓不考虑家里债务情况要买房她就挺不开心的,现在又听出张晓是奔着冯老板的一百万来的,她更不开心了,说出的话也就不留情面,“荀晓乾刚才不说了,免费送你房子,你还要钱干什么?怎么?孙波不给你?”
她话没说完,张晓的筷子就飞了过来,她偏头躲过,说:“你和张伟华越来越像了。”
“你再说一遍?”
“你和张伟华越来越像了。”
“滚!你给我滚!”又长又利的大红指甲指着张璐,张晓尖利的声音乍起,差点刺破张璐的耳膜。
张璐站起来,“我没有一百万,而且还欠着荀晓乾家的债,又没有工作,所以支持不了你的买房计划,以后别再找我要钱,我不欠你的!”
“不欠我的?”张晓蹭得站起来,“你那些年偷偷跑出去赌钱你以为我不知道?”
听她提到前几年,张璐沉了脸,“我是赌了没错但我从来没在赌场输过钱!你该怨的是张伟华,输钱的是他,让大家痛不欲生的是他,不是我!我没有义务给你什么,况且你也从没担过一个姐姐的责任。还不如刘归对我好,他没有钱起码知道嘘寒问暖,你呢?除了要钱,还会做什么?”
张晓立刻抄起手边的盘子扔过去,盘子擦着张璐肩头而过,砸在墙上,发出闷响,叭一声落在地上碎了,糖酷里脊也散了一地,菜汁贱到张璐的裤子脚和白色的鞋上,黏黏糊糊的,她低头看看,觉得恶心极了。
“你给我滚!”
张璐攒着一肚子火,拔腿就走,拉开门,碰到春光满面正要开门进来的孙波,看见张璐阴沉着脸走了出去,问:“这是怎么了?”
张晓不想理孙波,拎了包也往外走,经过孙波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这是怎么了?”
“你管我?”
孙波一手关了门,拥着张晓往里走,温柔道,“怎么了?怎么刚回来就发脾气,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是小荀给你看的房子不满意吗?”
张晓挣扎,“你放开我!”
孙波长得人高马大,张晓只到他肩头,这会孙波两手环着她的肩,她整个人就像笼中的鸟儿一样,逃脱不得。孙波坐在椅子上,把张晓转了个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她的脸,轻声问:“告诉我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还是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也不肯收我的钱,不住我给你买的房子?”
张璐不说话,只盯着窗外。
孙波收了收手臂,将张晓抱得更紧了一些,头搁在她肩头,“要么就是你根本不想回来,觉得我勉强你了。”
张晓推开他的头,“你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孙波拨过张晓的脸,轻轻在她嘴角碰了一下,“那是怪我没有去接你吗?”
张晓不说话,也没再推开孙波。
孙波亲了亲她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睛,又亲了一下,“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对,我爽约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那天五点半就到了机场,但爸爸生病了,我不得不去一趟,所以放了你的鸽子。我给你说对不起。”孙波让张晓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捧着张晓的脸,“念在我是初犯,原谅我好不好?”
张璐别过脸,“你刚喝完酒,臭死了。”
孙波蹭蹭她的脸,“我刷过牙了,洗过脸了。”
张晓小声说:“那还是臭。”
孙波抵着她的额头,“不臭。”
两双眼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黏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孙波笑了,张晓也终于笑了。孙波亲上去,凶狠又卖力,张晓低头迎合着,双手不禁环上孙波的脖颈,腰身弯曲与孙波的胸膛贴合在一起,孙波的双手开始在张晓身上游走,张晓拉住他的手,“别。”
孙波立马将手抽出来,扶着她的腰,压抑着说了句:“好。”
张晓又心疼,她说:“去家里。”
孙波后仰看她,“去哪个家?”
“你说去哪?”
孙波笑,抱着她往外走,“去家里。”到门口,张晓要下来,说门外人太多,孙波便放下她,替她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才打开门,拉着她快步走出饭店,取车,回家。
到家后两个人一番云雨,好不快活。
那厢张璐出了饭店立即给刘归打电话,问:“你给张晓说我有一百万?”
刘归迷迷糊糊,“什么一百万?你这么穷,从哪里来的一百万?”
“张晓说的。”
那边传来女生低声的抱怨,“谁啊,这会打电话。”
张璐自觉电话打得不是时候,说:“改天再说。”便匆匆挂了电话。
时候已经不早,早就没了回镇上的公交车。她给黑车打了电话,坐在附近的公交站牌下的椅子上等。
公交车来了又走,有的甚至不会停留,门只开一下,关一下,就从张璐眼前滑过,停下来的也只下来零星几人,司机等会,没有人上就继续向前开去。有次,车上下来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笑着从车上下来,打打闹闹着朝对面的小区走去。像极了当年的她、刘归和柳六。
她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柳六了。
升了大四,她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刘归说柳六获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家里全款给他在那边买了一套房,又买了辆车,待他工作稳定下来给他娶个妻子成家,像大多数人那样。他没有找工作的压力,没有买房的压力,没有付彩礼的压力,他的一生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以后也将是这样,和她脚踏着的,完完全全是两条路。
张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是淘宝买来的杂牌货,她穿了好几年,黑色的短袖也是,她记得当时买只花了五十块钱,裤子也是。
她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起柳六,她就下意识想想自己穿的用的还有学历上与柳六的差距,似乎这样一想就能打消她不该有的念头。对于她这样的人,有些想法只要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就已经是罪恶了。
贫穷困住了她,而境遇决定了她的处事和思维方式。
她卡里除了有冯老板的一百万,还有自己卖狗种地辛勤几年攒的四十来万,但是她一分钱不敢乱花。
这几年,张伟华的债清得只剩下了荀晓乾一家。前两年张璐托樊途给荀晓乾清利息,荀晓乾说不用,攒够本金一齐还他就行。张璐没再坚持,因为每年五万的利息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把赚来的钱一点点攒起来,不轻易乱花一分钱,饶是这样,也才攒到一半。
她时常想,再努力五六年,她还上欠荀晓乾的钱,再等她报了李莉、张伟华惨死的仇,到时,她就能恣意生活,想活便活,想死便死。她可以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书听音乐,左边蹲着年迈的凶猛,右边是触手可及的茶水或水果,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看累了便在树荫下睡一觉,微风徐徐,岂不美哉?
只是入眼仍是步履匆匆的人们,明晃晃的车灯和高耸的大楼,冷冰冰的没有人味儿,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
张璐叹息一声,打电话问黑车司机怎么还没到,司机说还得接另一个人,马上就到了。
忽然接到樊途的电话,“在哪?”
“市里。”
“我看见你了。我在街对面,你过来,我捎你回去。”
张璐抬眼望去,街对面确实有辆熟悉的大众打着双闪,张璐站起身,那车副驾驶的玻璃降下来,樊途朝她招手,张璐抬手示意,就这样看到了副驾驶的荀晓乾。
张璐脚步微顿,被副驾驶的人捕捉,那人嘴角一提,扭过了脸,似是嘲讽。
张璐移开视线,待身前车流通过,走过去坐上后座。
樊途问她:“今天见面怎么样?”
张璐说,“不怎么样。她要五十万买房,我说我没钱。”
“她不信吧。”樊途回头看张璐一眼,“她不是总以为张叔给你留了钱?”
“非但不信,还以为我有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