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宫正春色》侍香金童

70、第六十九章

　　董玉翎怀着长嫂情怀非常热切地跑去问周璟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可惜周璟就算做了楚王殿下，还是个支支吾吾说不出主见的主儿，问多了他也只一味地憨笑，最后董玉翎只能很失望地丢下他去了兴庆宫。

　　倒是周瑁驾轻就熟地打发了内眷，来找周璟，正好目睹了玉翎甩手离开的忿然面目，不由对周璟好笑道：“惹你嫂子不快了？”

　　周璟苦笑一下，见玉翎已经走不见人影了，才敢说话道：“殿下这脾气是越来越急了。”

　　周瑁挥手让他坐，浑然没有意识到太子妃如今的急脾气是他一手惯出来的，对兄弟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明眼的都看得出你喜欢你舅家的表妹，你嫂子问你就是想让你说出口，她也好有名目帮你争争不是？”

　　周璟不坐，陪着垂手站了一会儿，叹道：“不成。”

　　周瑁正低头喝茶，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个说法？你舅舅没相中你？”

　　周璟登时脸就有些发红，半天却又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若是我开口，舅舅一定不会拒绝我，但到时候，他的那位子就坐不稳了。”

　　周瑁是不能理解周璟为什么执着地要他舅舅铁钉子似的守在工部尚书那个位置上的——六部里就工部最不上台面，换个地方再干个几年，到时候风风光光地致仕不好么？但是周璟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文惠帝一直不待见他舅舅，憋着机会地要把他舅舅赶出长安去，可若是连舅舅都不在身边了，他岂不是彻头彻尾地孤立无援了？

　　而且他一直惦记着韦工部的要命旧疾是宫里的顾太医给瞧的，若是离了长安，找不到好大夫，岂不是要耽搁了他舅舅的性命？

　　不过周璟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的，他放目从书房的窗户口望出去，想到他小表妹的十五青春，不禁想起一句“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咸咸涩涩地一笑，又苦叹了一声。

　　周瑁被他兄弟弄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也动身去了兴庆宫，想着一来不能叫祖母为难玉翎，二来若是可以，也帮周璟一把，尽尽兄长的职责。

　　不过他去兴庆宫扑了个空，太后她们压根不在兴庆宫里，一问才知道，今天下午寿阳公主开小宴，把太后和太子妃请去坐席了，顺便在公主府看一看各家小姐的画像。

　　这种小宴一般邀请的都是与主人交好的皇亲国戚的女眷，也有几个有诰命的夫人作陪，显然这会太子杀过去是很不适宜的，周瑁只好望而却步。

　　他在东宫接见了几位朝臣，又在宝霞殿焚香静坐着发了会儿呆，想着玉翎大概不能回来一同用晚膳了，正沮丧着，就看见太子妃自外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周瑁喜笑颜开应了上去，不意玉翎耷拉着眼睑瞥了他一眼，转头推了一把跟在身后的一个的年轻女孩子，说道：“认认，这就是太子殿下。”

　　那少女被推得往前跄了半步，扭扭捏捏地抬起头，羞羞答答地望了周瑁一眼。

　　周瑁左眼一跳，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小步。

　　平心而论，这女孩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最要紧的是眼神中带着细细小小的勾子，瞧人的目光脉脉含着深情，能把人看得连皮肉带魂魄都跟着颤上一颤。

　　周瑁只消看那姑娘一眼，顿时就警惕起来，反身走开两步，低了头假装翻弄着书案上的纸墨。

　　董玉翎吩咐道：“凝露，带她去吧。”

　　凝露应了一声，疑惑道：“殿下，要安置在哪一处？”

　　董玉翎想了想，说道：“赵良娣住的月华殿还有空的，就让赵良娣安顿她吧。”

　　凝露觉得不妥当——这是要把姑娘直接收下做宫内眷了么？她抬眼望向玉翎，后者摆了摆手，一副疲倦的模样，凝露不想逼迫她，只好答应了。

　　周瑁等她们出去了，才转身问道：“那是谁啊？你就往宫里安置？”

　　董玉翎看了他两眼，皮笑肉不笑道：“那是你姑母精挑细选的可心人儿，调得一手好赤剪粉，专门送来服侍你的。”

　　周瑁立刻哽住了，转念一想，急道：“诶，我还没说收呢，你做什么就直接把她安排进月华殿了？”

　　董玉翎扯一扯嘴角，冷哼道：“姑母还说了呢，这姑娘纤腰肥臀，好生养！”

　　周瑁一听这话就晓得了，寿阳公主肯定没少趁机挤兑玉翎，说他们成亲也有日子了，还不见子嗣，所以特地送个好生养的过来，安的可真是司马昭之心了。

　　董玉翎一想起大庭广众之中寿阳公主又不给自己面子，拉着七大姑八大姨讨论他们夫妻床上那点破事，脸顿时拉得更长了，手往下一顺，就把腰间一块玉佩给扯了下来，还就是席间，寿阳公主给的。她想也不想，使劲就往外掷去。

　　那玉佩呼啸而过，惹得周瑁又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就听见有人正好被玉佩砸中，“哎哟”着发出一声惊呼。

　　董玉翎立刻喝道：“谁？滚进来！”

　　钱冯挨了砸，又挨了骂，灰溜溜地滚进来，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殿下真有准头！砸得这弧度妙极了，跟彩虹似的好看！”

　　董玉翎闻言，气中也“噗嗤”笑了出来，抡腿在钱冯屁股上踢了一脚，语气却是缓和多了：“少花言巧语的，什么事啊？”

　　钱冯陪笑道：“黄门侍郎回来了，想见二位殿下。”

　　周瑁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迈到玉翎身边，笑道：“哟，三姐夫回来了，咱们去看看他？”

　　玉翎没好气地啐他一口，转身端了凉茶浇水似的往下灌。

　　周瑁便急忙向钱冯道：“去让梁侍郎过来说话，别累得太子妃再辛苦挪动了。”他觉得董玉翎是吃醋闹别扭，不管如何心里都甜丝丝的，伏低做小也觉得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情/趣。

　　钱冯忙压低声道：“殿下，这里可是内殿啊，人来人往的，若是梁侍郎不慎撞见哪位娘子，怕是不大好吧？”

　　周瑁一侧头就能看见玉翎已灌饱了水，气也消了大半，正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拿着把团扇慢慢地扇着，便笑啐道：“见便见了，有什么关系！快引他过来！”

　　在周瑁心里，除了爱妻需要和兄弟们避讳些，旁的那些人撞见谁都是她们自己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等梁不逶过来的时候，董玉翎已经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上位者的从容尔雅来。倒是周瑁看见梁不逶还挺开心的，上前携了梁不逶的手，关切着笑道：“父皇可好？怎么提前先回来了？一路上可好？”

　　梁不逶先行礼问一声太子太子妃安好，定了定神说道：“路上挺好的。”

　　周瑁从他这简明扼要的回答中听出了些什么，不禁蹙眉道：“父皇出了什么事么？”

　　梁不逶神色有些古怪，话语间还是淡淡的：“陛下挺好的。”

　　周瑁会意道：“钱冯，你带着他们都出去。”

　　董玉翎也走了过来，问道：“姐夫，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不逶似乎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赵婕妤惹了陛下盛怒，陛下命我把她先送回来。”

　　周瑁与玉翎听了这个消息，都有些吃惊，没想到梁不逶不伴驾，特地先回来，居然是这么个理由。两个人都是做晚辈的，不好置喙什么，只好说道：“哦，那也算不得什么。”

　　玉翎忍了一忍，还是没忍住，发表意见道：“倒是没想到这位婕妤娘娘道行这么浅。”

　　梁不逶脸色愈发古怪了，他犹豫着说道：“不是的，我们走到半道上，陛下忽然反悔了，派了羽林军来追婕妤，但是婕妤死活不肯回去，我便违了圣旨还是把她送回来了。”

　　从赵婕妤和文惠帝吵架，到文惠帝要追回爱妃，再到赵婕妤不肯回头，这一连串听得像戏文似的，纵然周瑁是在中宫长大的，也没见过这么一出戏，半天方道：“送回来便送回来吧，父皇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你置气的。”

　　梁不逶点了点头，对自己在文惠帝心中的地位深以为然，但还是拧着眉：“赵婕妤不肯回宫，闹着要回娘家。我不肯，她刚刚便在太液池寻了一回死。”

　　董玉翎听得这荒诞事都快疯了，只要皇帝与皇后还没回来，赵婕妤一脚踏进长安城，就归她太子妃管，要是出点差池，玉翎是第一个要被问责的，董玉翎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拍案竖眉道：“好好的，寻什么死！烦死人了！晦不晦气！”

　　梁不逶拱一拱手：“殿下息怒。”

　　董玉翎忍着火气，问道：“赵婕妤现在人在何处？”

　　梁不逶道：“在蓬莱殿，由赵昭仪看管。”

　　周瑁提点她道：“太子妃，你看着点赵婕妤，在父皇回来之前，别让她真闹出事来。”

　　董玉翎想想，要是就把赵婕妤关在蓬莱殿，确实害怕赵昭仪跟着妹妹一起发疯，便唤了溶烟进来道：“你去和萧师哥说，教他带上一队人马和你进宫，护送赵婕妤回她哥哥府邸——记住，跟萧师哥说，要把她屋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若是父皇回来前她有半点差池，我要不客气的！”

　　溶烟点头称是。

　　董玉翎又想了一想，道：“你这几天也别回来了，看牢这个赵婕妤，若是她寻出什么幺蛾子，必要的时候动动手也可以，别伤着她就行。”

　　溶烟摸了一把腰刀，一口应承了下来。

　　周瑁含笑望着溶烟出去了，赞叹道：“好姑娘，不愧是你调/教出来的！”

　　董玉翎闻言，旋即飞快一转身，狠狠瞪着周瑁道：“我宝贝着溶烟呢，不许你打她主意！”

　　周瑁忙上赶子来揽她，笑道：“我夸她就是在夸你呢！天地良心，我打她主意做什么？”他瞥了一眼，昵到玉翎耳边，吹了口热气：“我只打你主意。”

　　梁不逶一阵恶寒，他清咳两声，拱手道：“二位殿下，微臣先告退了。”

　　周瑁忙挽留道：“姐夫，用了晚膳再走！”

　　谁知董玉翎把他往旁边一推，倚了桌案，上牙磕着下牙，闲闲地说道：“别用晚膳了，你回家去吧。三姐姐一个人在家呢。”

　　——在家憋着大招等你呢。

　　董玉翎没安好心地暗暗想着坏主意，三言两语地把梁不逶给打发了回去。

　　周瑁笑道：“怎么不留你姐夫吃个饭？他也难得来一趟，倒显得我们多小气见外似的。”

　　董玉翎轻哼了一声，想起寿阳公主塞给玉臻带回去的那个女孩儿，阴恻恻地笑了：“回去多好？回去可热闹了！除了我阿姐，还有个纤腰肥臀的等着呢！”

　　周瑁压根没把她的话往自己身上想，不禁啧啧摇头坏笑道：“姑母这是没做成你三姐婆母，也要来抖抖婆母的威风？那这买卖也忒划算了不是？将来还能再捞着一个嫡亲的媳妇自己调/教调/教。”

　　董玉翎啐他一口：“油嘴滑舌，没个正经样子！”她想想也觉得好笑，便扭过脸去，说道：“我就想不通了，殿下当初也是个天神似的人物，怎么如今倒像个商贾人家出来的纨绔了？”

　　“爱妃，我和你装腔作势的图什么？”周瑁不以为意，笑道：“你这几天还是去瞧瞧赵婕妤，省得她到时候在父皇面前告你黑状。”

　　董玉翎颔首道：“省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