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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 ...

  •   神祐元年五月初,水中菡萏承着露珠开得正艳丽,荷叶下有色彩斑斓的鱼儿在水中撒欢地游来游去。

      周瑁一壁往内宫大步地走,一壁扯着衣襟道:“太子妃呢?”

      钱冯跟在后头陪笑道:“殿下正在渺阁午憩呢!这些天来回地跑,怕是累坏了。”

      周瑁应了一声,说道:“是辛苦了,等熬过这阵子的忙,孤预备着带太子妃不拘去哪里玩一玩。”

      钱冯笑道:“是。其实等到秋凉了,二位殿下去山上围猎,也是很热闹的。”

      周瑁觉得这主意委实不怎么样,等到秋猎的时候再带玉翎出去,那不是说他们夫妻还得累死累活地再过好几个月?

      说起来,是文惠帝年初的时候因着董继勇在南疆剿匪大获全胜,又有回纥新任的可汗遣使臣来进贡宝物,文惠帝大喜之下,心血来潮,改换年号为“神祐”。但他似乎觉得光改年号是不够隆重的,佛事连做了好几场,这个月又带上皇后去了洛阳的安国寺,大有要再拜出个嫡皇子嫡公主的架势。

      帝后一离宫,外朝的事务就落到了太子的肩上——他不能替办,但要听政,要调解闹了纠纷别扭的大臣们,要把要紧的事情写下来送去给文惠帝过目;内宫的事情则自然而然地归了太子妃,尽管内帏中有许多有地位的妃子很想趁机捞把权。

      董玉翎把东宫治理得紧紧有条,那是托太子瑁不乱搞男女关系的福,底下的人看得分明,都知道该去奉承那个唯一的女主子,其他的什么良娣良媛都是不算的。但是掖庭里,文惠帝的那些小老婆们就很不好办了——她们是长辈,又有娘家在背后撑腰,给人添乱是一套一套的。

      其中找麻烦找得最厉害的当属昭仪赵氏。

      她闹也是有缘故的——这两年里,文惠帝对她的宠爱渐渐淡下来了,对她妹子的宠爱却是越来越重,一家人是没法专心捧两位娘娘的,她眼看着她哥哥要把风向全然转给妹子了,如何能够不着急?

      而且这次帝后驾幸东都,也没带旁人,只独独地带了一个赵婕妤,要是回来多了个龙种,她可如何自处?

      一着急眼红,她就盯上了中宫的权。

      不能明抢皇后的,好歹能给代班的太子妃点麻烦吃。

      董玉翎被她烦扰得厉害,好容易脱身回东宫,偷得浮生半日的闲,挪了张贵妃榻在临水的渺阁水榭的一树合欢花下补觉。

      空气中浮卷着热浪,临近着水,能有几分丝丝的凉意。

      她睡得不安稳,丝被滑落在一旁,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来。

      周瑁俯身含笑望了她一会儿,手贱着就摸上了那段皓雪的肌肤。玉翎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有只手过来骚扰,她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想要躲开那只手。周瑁却是不依不饶,索性整个人都熨了上去。

      贵妃榻狭小,他挤上去了就没空隙了,董玉翎被他怼手怼脚地缩到一点点,不想醒也被闹醒了,惺忪吊着眼梢斜他,嘴里嘟囔道:“走开,热死了。”

      周瑁摁着她亲一口,笑道:“好容易从吏部听了吵架回来,你怎么叫我走开啊?”说着,又亲一口,笑道:“叫我往哪儿走去?”

      “爱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董玉翎轻哼一声,把周瑁摁着脸推开几分,下一刻却整个人囫囵地一头滚进他怀里,一边嚷热,一边把枕边的扇子摸了塞进周瑁手中。

      周瑁自然而然地接过团扇给她扑风,一手理着她散落的发丝,笑道:“这才五月天呢,等到七八月,那可怎么办?我看你是心不静,所以燥得慌。”

      董玉翎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还不是那位昭仪娘娘!说着我就来气!非得说宗正寺苛待九弟,和我又哭又闹好一阵子,还想撺掇着我去找宗正寺卿的晦气!”

      周瑁“唔”了一声,笑道:“她是为九弟在端午节上射箭没射好,挨着父皇训斥了,憋着心里有火气吧?”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还能天天给我找气受,我也敬她是个人物!”董玉翎想起赵昭仪那标准的一套宠妃撒泼流程就气不打一出来,“再说,九弟还小呢,手上没力气,射不准也是常有的事情,值得记那么多天么?”

      周瑁看她越说越来气,便在她后颈处捋了捋,又有几分好奇,笑问道:“那你怎么同她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说,昭仪若是嫌宗正寺派的师傅不好,就把九弟送到东宫来,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保准他将来是个神箭手!” 玉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结果她又不乐意,哭哭啼啼地没完没了,身子还在那里摇摇晃晃的要晕似的——”

      她拽着周瑁的手晃了晃,故意卖关子:“你猜我怎么着?”

      周瑁很配合地问道:“你怎么着了?”

      董玉翎憋着笑,肃容道:“我怎么能叫她晕过去?我抢在她前头一步先晕过去了!”

      说完,还颇为得意地睨了周瑁一眼,不过后者显然没注意到她递来的眼色,大惊失色道:“你晕过去了?”作势似乎扭头就要唤太医。

      玉翎急忙摁住他,一边教周瑁继续扇扇,一边不满道:“我装的啦!我身子骨这么康健,哪那么容易就晕啊!”

      她这损法子叫周瑁哑然失笑,半天才讷讷说道:“难怪我一进宫,就看见兴庆宫送了好些补品来,敢情是皇祖母听说你晕了,特地送来给你滋补的?”

      董玉翎一听忙睁开双眼,唤来不远处的凝露,做起身子说道:“去前头点点,把珍珠粉和燕窝留下,其余的全部给良娣她们送去!”

      周瑁笑道:“什么时候爱用珍珠粉了?我去给你寻些最好的来就是了。”

      董玉翎挥挥手道:“不是我要的,是淑妃和我说,想要点上好的珍珠粉给你大妹妹敷面。我想,皇祖母送来的,肯定得是好的啊。”她捉了周瑁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低头笑道:“燕窝留着晚上咱们熬粥喝,润润肺败败火。”

      周瑁颔首笑道:“极好。”

      “对了,吏部那些人又在吵嚷什么?”

      周瑁端过轻云捧来的茶盅子,先递到董玉翎嘴边叫她喝了两口,自己再痛快地把剩的都喝了,这才笑道:“去年年底不是致仕丁忧了几个么?加上前年的空缺一直没补,吏部想从地方提拔些官员上来,再把现有的人头挪挪位置——”

      玉翎很有见地的说道:“嗯,头一个要把郑侍郎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不能总教他担着尚书的责,只领个左侍郎的位置啊!”

      周瑁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礼部尚书得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来任,不然底下的人不服气,熙楼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我同袁吏部说了,不如调他去户部,那里油水多。礼部另安个合适的人就是了。”

      玉翎蹙眉道:“什么时候吏部这么有权了,还能调配这些人等?”

      周瑁道:“他自然只能是草拟个奏疏递给父皇决断的。”

      郑熙楼当年是册封皇太子妃的副使,对他二人还有点媒人的意思在里头,所以两个人对他是很有些好感的。董玉翎得知他能去个好去处,倦倦地打了个哈欠道:“既然是这样,那有什么好吵的?”

      周瑁笑道:“为着他们从地方上选的一个官员有些作风不正的名声,不过这人是袁尚书亲自挑中的,所以窦侍郎就和他吵上了。”

      董玉翎一听来了兴致:“作风不正?如何个作风不正?”

      周瑁见她两眼放光,一副没正经的样子,顺手拿团扇拍了她一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笑道:“据说这个家伙当年丁忧守制,和一个歌妓弄出了个孩子。”

      董玉翎两眼都瞪圆了——这样的人在考核上怕是就不过关,如何还能在丁忧后谋得一官半职的?还被袁尚书那个两眼冒精光的老家伙给相中了?

      周瑁见她疑惑,便给她解释道:“这人一直在地方上,其实是个很体贴民生的父母官,修堤造路,干了好些有口碑的实事。袁尚书就是看中了他那股子干劲。”

      董玉翎啧啧称奇,又想到文惠帝那脾气,不得不又叹一句道:“可惜了。”

      周瑁亦赞同她,觉得自己父亲大概不喜欢这一类人物。

      “哎对了,四弟来了么?”

      “来了,在外书房坐着呢。” 周瑁看她一股脑儿爬起来就往外走,忙丢了扇子追上她道,“哎,你这会子见他做什么?”

      董玉翎走得飞快,脚下生风似的,嘴上也不停歇,说道:“四弟年初不是受封了楚王么?父皇母后吩咐要给他选妃,太后这会子叫我去看画像呢。我去之前不得先问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么?”

      周瑁听了这话,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笑了:“哦,那你把发髻抿一抿,都松开了。”

      董玉翎随口答应一声,忽然发觉不对劲,猛地停下脚步来,紧紧抿着双唇斜眼睨着他。周瑁给她看得发毛,不由地倒退半步,讪讪笑道:“怎么了?”

      玉翎不言不语,就两眼定在他身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视线往上方略略一抬,舌头尖子在上颚弹了一下,下一刻扭头就走,连侍奉她的宫人内侍也呼啦啦走了个干脆利索,毫不留恋。

      周瑁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就看见窦良娣和一个仿佛是陶姓的承徽肩并肩地往这里走。周瑁暗呼一声头疼,举起袖子遮住脸,拔脚就要溜,不妨窦良娣已曼声唤道:“殿下——”

      周瑁眉眼一耷拉,暗吐一口气,转过身时已整理了面容,岑寂着一张俊脸——董玉翎是不肯理会东宫里的这些嫔妃的,所以他早就习惯了摆出端然的一副尊贵太子俨然不可亲近的模样,好叫那些妃子们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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