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god》左边的神

12、为了聚会的告别

　　这个女人在他还默默无闻时就爱上了他，随时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她理解他的内心，他的全部思想，他可以和她谈阿姆斯特朗，或者斯特拉夫斯基，谈无关紧要的琐事，或者严肃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她比任何人都更亲近……想象着这个美丽的身躯和脸庞一旦不复存在，他感到自己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他知道他愿意终其一生保护她，他能够为她献出生命。
　　但是，这种无边的爱浪一下子就消退了。因为他内心充满焦虑和恐惧，他躺在凯米蕾身边，知道他非常爱她，但他却心不在焉，他抚摸着她的脸，却感到他们相隔很远，很远。
　　——米蓝·昆德拉《为了告别的聚会》

　　为了聚会的告别

　　1998年的上半年我和真蓝成为了恋人，已经无法回想起究竟是谁的提议，似乎是一种默契，我们彼此贪恋对方的肌肤，常常在校园西面的小树林里面，一寸一寸抚摸彼此的身体，那种柔软的触觉是记忆里面唯一真实的东西。
　　真蓝与其他的恋人没有什么区别，她们几乎构成了我大学四年所有的时光。
　　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小酒吧里面与我对饮的沉默的少年以及他灰暗色的目光。

　　真蓝依然对你莫名的敌视。
　　她不断的告诉我你所有的动向：例如某一天在教授的课上不留情面的中途退出，或者是某一天在酒吧里面弹吉他唱歌，再或者就是某个夜晚与什么人打架，满身的伤口回到寝室。
　　说着这些的时候，真蓝冷冷地微笑。

　　真蓝是个美丽而清高的女子，总是在校园里面微笑着走过，而让所有人回头；只是在看到你的时候，她会将所有的本能的刺朝向你。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你，甚至因为你而自杀，那条褐色的伤疤被长年累月的藏在手表带下面，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的伤口，她是那样会保护自己的女子。

　　再次看见你也是在那家酒吧里面，你弹着吉他唱校园民谣，没有电子和时代的气息；那群视觉系的迷恋者们用乌黑的眼眶和紫红色的嘴唇哄你下台，可是你却那么固执的端坐在台上，一首一首地唱。
　　终于那些人在酒精的刺激下开始推搡你，他们辱骂着；因为反叛而无处可去的人们，无法找到生活的别处。
　　我走上前，拉起你的手臂说：跟我走。
　　我想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已经喝醉，我看着对面的河，想找渡舟，或者是游泳而过，我只是知道我必须去你的那里。

　　9层楼的图书馆平台上面曾经有近十名的学生跃身而下。记得某个社会学的老师以慷慨的态度说：自杀的人，原本都是这个世界的精英。好像死亡能够证明某种挣扎和叛逆。可是死亡终究是死亡，没有任何诗意可言。
　　漆黑的夜，阴冷的风灌进我们的衣领，似乎死神就在我们的背后窥视。
　　可是我们依然喝着酒，廉价的啤酒和无价的青春，那是我们所拥有的全部。

　　长久的沉默之后，你开始向我靠近；然后是抚摸和接吻，那是与真蓝或者是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触觉，带着鸦片式的迷茫和罪恶感。
　　我发现你的身体冰冷，微微得发抖，你说你害怕。其实我也害怕，水里很冷，对岸不知有什么在等待我。
　　可是我们还是在往一条黑色的路上行走，不知道那是通往何方的道路。过河，我发现自己对于对岸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就似乎生来就必须过去，才会发现自己的人生一样。
　　失控就在那一夜，我遗落了我的小卒。

　　宿醉之后的头，开裂似的疼痛，廉价的旅馆，灰色的天花板和床单；身边有人。
　　你用手指在我的胸口反复的划着，忧郁而迟疑；我知道你的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害怕相爱。
　　事实上，我们相隔的很远，我们必须承认；那是一种无法逾越的障碍。
　　一个上午就这样被恐惧和无力所消磨，我说：我们必须分开。
　　残酷的话语。

　　原来每一个聚会都是为了告别。
　　你低微的笑声刺破我的耳膜，你看着我，木吉他安静的斜靠在旁边，似乎是个见证人。
　　航，再见。
　　转身的时候，你灰色的眼睛里面隐隐露出一些阳光的色彩。
　　我知道那一条路还没有结束。
　　你的告别是另一场聚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