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god》左边的神

10、城市的弧度

　　“哎，”老鼠说，“这世界变得一天窄似一天。当初它是那样辽阔，辽阔地我都害怕了，我跑呀跑呀，我真高兴，我终于看到远处左左右右出现了一道道墙，可这些长长的墙以极快的速度靠拢过来，我已到达最后一间房子，角落里有个陷阱，我跑了进去。”——“你得改变奔跑的方向。”猫说着伸出爪子抓住了它。
　　——卡夫卡《小寓言》

　　城市的弧度

　　我重新回到陷阱里面。
　　2003年，我回到了这座潮湿暧昧的城市。
　　光，你的坟墓就在城市的最西边的某个公墓里面。附近有精神病院和监狱，到处一片沉默。就如你所期待的安宁。
　　公墓的门口有个苍老的老人，他看管着所有死去的人。他说每个晚上都巡视每个墓碑，所有人都恭敬地看着他，匍匐在他脚底下。那是一种被抛弃之后的权威感。
　　老人会对着墓碑说话，所有人都安静的聆听他的训教。
　　老人说：我是这里的国王。

　　那一天下着细雨，窄小的过道上没有人，密密麻麻的墓碑重重叠叠，从山坡的者一端一直延伸到那一端。
　　我一个人伫立在你的坟墓前面，仔细的看着石碑上因为时间而模糊的照片，我反复摩擦，但是依然看不见你英俊年轻的脸。
　　我放下手中闪着蓝紫色光芒的雏菊，然后在墓碑前面坐下。
　　光，在你死去的第三年，我终于回到了这座城市。

　　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从城市的这一端到城市的那一端；城市给了我一个美丽的弧度，让我可以以为那一刻的飞翔是真实的。
　　我从北方的一个小城Ｍ来到这里，然后从这里去了N城；再从N城回到这里，或许我会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个终年寒冷的城市里面。
　　我想我大概是一只候鸟，只是孤单的在飞翔；或许会死在途中。

　　光，我已经结婚，你知道吧？你一定在某个地方窥探我，就和以前一样；用你冰冷的目光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是无处可逃的。
　　在N城，我和安结婚，那是认识安的一个月之后的事情；13个月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们叫她“泽”，现在她已经会露出灿烂而无辜的笑容来，非常美丽。
　　是的，我已经完全的适应这样的生活甚至是全身心的融入进去。

　　N城是个闭塞的城市。
　　每天早上准时起床，乘同一辆公车去公司上班，再乘同一辆车回来。等车的时候会买一份晚报。吃完晚饭会看新闻，然后准时睡觉。有时候半夜被泽的哭声惊醒，于是房间里面就会弥漫起一阵温暖的乳香。
　　房子是个小小的套间，傍晚的走廊上总是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庸俗而亲切；公司也一样，稳定而刻板的工作，我以此来养家糊口。
　　生活的全部都被录在胶木唱片上，在古老的唱机上咿呀咿呀地转动。缓慢却不会停止。

　　真蓝曾经对我说：弧度的这一端是通往一个所谓的正常的世界；而那一端则是通往河的那一边。
　　我想我曾经过了河，如同一个小卒一般在你的世界里面彷徨不安；而现在，我似乎已经可以完全回归到过河前的世界里面。
　　只是不断的想念你。
　　想念、想念、想念……
　　尽管我是那样坚决地决定来遗忘你。
　　我似乎从一个陷阱里面到了另一个陷阱里面，最后还是无法遗忘。

　　你是否还记得卡夫卡那个猫与老鼠的寓言，光？
　　你说我们没有办法逃避陷阱，没有办法改变方向，我们的世界一日狭窄于一日，我们看见猫，可是依然飞快地奔向它。
　　我们在找一堵墙，可以让我们停留；可是找到了墙之后却发现原本宽阔的世界已经到了尽头。
　　陷阱与猫，我们选择什么？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被换成白金的结婚戒指，那枚戒指在离开你的那个夜晚遗落。诡异的金属的光芒已经在我的灵魂里面烙下一道伤痕。
　　我记得那个焰火晚会上的你，火焰映照着你的脸庞，红色的光芒是如此的温暖。我们大概是飞蛾看见了美丽的火焰，可是激情背后是焚烧不是吗？

　　现在我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弧度究竟该通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