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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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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良平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他看了看刘刀,这小子始终低着头靠在车窗上,也不怕脑袋震得慌。
他拍了拍刘刀的胳膊:“还很难受吗?”
刘刀透过车窗望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室,以及小区类大片的绿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想在床上躺会。”他颇艰难地开口。
闵良平以为他是溺水后遗症什么的,心里泛起无来由的心疼。
他把车进地下车库,扶着刘刀进了电梯。
刘刀瘦削的肩膀感受着对方的圈揽,心里的罪恶感一闪而过,他很快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任由闵良平搀扶着。
刘刀被一路搀扶到闵良平家的布艺沙发上,灰色的沙发,有股子淡淡的清新剂味儿。房子看起来还很新,大概没买多久,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家具风格简洁大方。
刘刀估摸着这套房子的价钱,忽然想到了闵良平曾经的那套老房子。他记得那时候那种房子门上面还会装有一个猫眼儿。
闵良平给刘刀端来一杯温开水,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
“喝点儿吧,比凉的要好。”他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刘刀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还想睡吗?”闵良平问。
刘刀这时候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了,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我想吃饭。”
“我没买菜,要不带你上外边儿吃?”闵良平提议。
“我想吃你做的,”刘刀想了想,“你做的茄子,我记得特别好吃,但是我始终想不起来要怎么做。”
两个十年不见的男人,对话总是很轻易被拉回到从前共同经历过的那段岁月里。坦白讲除了曾经,好像真没什么别的话题可无缝切入两人之间了。
闵良平解开衬衣第一颗扣子,脖颈间的束缚感顿时舒缓不少:“我看你不是想睡觉,你是想上我这儿蹭饭的吧?”
他又盯着刘刀看了两眼,目光在他罩着黑T恤更显单薄的身上游移:“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瘦,你不是挺能吃的吗?”
刘刀撇撇嘴:“光长个儿了啊!”
他站起身来,有些孩子气,想让闵良平看看他现在183的个儿。
闵良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我知道。”
闵良平从超市买完菜回来,很麻利地准备好了所有配菜,他挽袖子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刘刀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体育频道正在转播一场足球赛。刘刀对足球赛不感兴趣,要不是胃里饿得难受,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闵良平叫刘刀吃饭的时候,饭都给他盛好了。
三菜一汤,他替自己夹了一片油麦叶,说:“你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刘刀刚扒拉一口饭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含含糊糊地说:“我住宿舍,太无聊了。”
“你不是和汤程一块儿住吗?”闵良平盯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或者我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刘刀全然没反应过来,前几天自己无心说的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居然被眼前的男人记死了。
他说:“我一个人住。”
闵良平放下碗,双手交叉握着,认真地看着他,语气里蕴着微怒:“你耍我是不是。”
刘刀看着已经不像是能好好吃饭的阵仗了,连忙也放下了碗。
他神色认真,把刚才的话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是一个人住。”
闵良平压抑着火气:“你和汤程,是你亲口说的。”
刘刀眼眸微垂,单眼皮的弧度是月牙的形状:“我骗你的,他是经理,怎么可能住员工宿舍。”
闵良平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四十出头的人了,却偏偏被一个年轻男人激起心中的涟漪,抓住不是,放手也不是。
十几年的距离横在那里,他是个成年人,在刘刀还是个干干瘦瘦的少年时,他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回想自己的年少时光,那时候的汽水才卖一块钱,女生都扎着麻花辫,年华随着单车轮子转动,风尘仆仆的公路上掠过一代人的青春印记。
闵良平重新端起碗筷,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茄子。
刘刀没头没脑地说:“以前吃的不是红烧茄子,但是红烧茄子也很好吃。”
从前喜欢的人不是如今的样子,但如今眼前的人依旧轻易惊起他心中一滩红鹭。
但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刘刀这句话里关于爱情的这层意思。
两人周围凝结的空气似乎有所升温,刘刀在电饭锅里替自己添了一碗饭,坐下来安安静静吃饭。
闵良平不是很饿,碗里没盛第二下。
刘刀把一口饭吞下去了,解释说:“我可能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但我和汤程之间什么也没有,那天我拿他手机接电话,是因为他失恋喝醉了……上宿舍发酒疯了。”
闵良平坐在桌子前吃了颗糖,有些尴尬。
两人吃完了饭,闵良平又去厨房刷锅刷碗,刘刀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在没完没了的球赛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刘刀在沙发上伸懒腰,薄薄的毯子从胸口掉到了腿上。他看了看手机,里边有几条汤程发来的消息,刘刀想了想没回。
闵良平不在客厅,刘刀有些渴,想喝冰凉的饮料。
他径自去翻闵良平的冰箱,只有几罐青岛。
刘刀撇嘴笑笑。这人烟是不抽了,又改喝酒了。
闵良平从前也喝酒,不过次数极少,更不会有事没事儿在家里备着喝。
青岛就青岛吧!衡量着一妥协,刘刀伸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来,掰开易拉环往垃圾桶里扔了,坐到沙发上猛灌。
冰凉微苦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胃里,阳台前落地窗的白纱窗帘微微拂动,刘刀手里捏着啤酒罐,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来,打开玻璃门进了阳台。
十五层足够高了,高到C城大片夜景尽收眼底,无数灯光逆在黑暗中,比天上的星芒耀眼得多。
但星芒遥远,高不可攀。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和闵良平之间横阻的距离,恍若隔着一条银河。
夜风舒凉,但蚊子猖獗,而且一罐啤酒很快就被喝光了,刘刀只好重新回到客厅里。
闵良平穿着干净的灰色睡衣,衣裤一套,坐在单人沙发上,有些诧异地看着刘刀:“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刘刀捏着啤酒罐的手背在身后,百分之四的酒精含量不足以令他神经恍惚,但他就是有些没理由的心虚,“我没有钥匙,走了你的门锁不了,遭窃了怎么办。”
闵良平摁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老站那儿干什么?”他扬扬下巴示意刘刀,“坐啊!”
刘刀舔舔沾着酒精的微苦的嘴唇,有些局促,张了张嘴说:“我这几天躺多了,站着松散松散筋骨。”
蹩脚的理由。
闵良平叹气,站起身来靠近刘刀。他们站在一起时,闵良平的目光依然稍高一筹,这让他心里多少轻松一些。
想想十年前,他看这小子的时候,还得低着头。好像只是一转眼,他已经变得和自己一般高了,不仅如此,手臂的肌肉更加结实,浑身再也找不出哪儿像一只四处流浪的大黑狗。
关于这个争议性较为强烈的比喻,是闵良平对刘刀最原始的第一印象。
他在刘刀身边站定,能微微感到对方有点儿紧张,他伸手绕到刘刀身后,巧妙地从刘刀手中夺过那只空啤酒罐。
“都二十五岁的人了。”他笑说,声音在刘刀耳畔格外低沉,“偷偷摸摸喝什么?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
刘刀喉头一阵紧,退了两步稳住重心,眼角倔劲儿又上来了:“我那不是怕你看见我喝眼馋吗?你一把年纪的,万一要和我拼酒,喝出事儿了怎么办?”
“我没你说的那么差劲儿。”闵良平把空酒瓶扔进了垃圾桶。
刘刀从冰箱又翻出好几罐青岛,一罐一罐打开了,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上演“婆媳饭桌明枪暗箭”的戏码。
闵良平也从茶几上拿了一瓶青岛,算是奉陪刘刀。但他不像刘刀那样直接灌酒,他把啤酒先倒进茶杯里,而后举在空中,微微颔首,这才低头抿了一口。
刘刀顺着他青筋突兀的手臂一路看去,闵良平清晰分明的轮廓线条,喉结吞咽的滚动都令他觉得炽热。
他猛地灌了一口泛着气泡的冰凉苦酒。
闵良平放下茶杯,说:“你慢点。”
他眼神中包囊了自己不曾察觉的脉脉执着。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闵良平忽然说。
刘刀略微错愕地怔了,手里端着冰凉的啤酒罐,水珠融入他掌心,不大舒服。
他半晌才说:“南下,去了广州,三年前才来C市。”
闵良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你呢?”刘刀问。
“我一直在这里。”闵良平说。
“你儿子呢?前妻……怎么样?”刘刀随意扯出疑问,又喝了一口酒。
“我没有儿子,刘刀。”闵良平的声音里很平静,一双眼睛沉退了昔日的痞气,只剩下波澜不惊。
刘刀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偏头看着他,一张脸写满了迷茫疑惑。
闵良平想了想,决定把当年隐瞒他的事儿和盘托出:“当年你看到的那张照片,那其实是我邻居的孩子,但也可以说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