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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刘刀醒来时,出乎意料地闻到一股子消毒水味儿,见到了洁白的墙壁和床单,套在自己身上的条纹病夫,以及闵良平。

      这个最没可能出现在刘刀眼前的男人,此时正在替他掖被角。

      刘刀觉得前胸有些疼,咳嗽了两声,眼皮子耸拉着没什么精气神,而对于他现在的处境,他自己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闵良平看了他一眼,重新坐到跟着自己守着刘刀一晚上的椅子上。

      “饿吗?”闵良平问他。

      “胸口疼。”刘刀回答。

      颇具跳跃性的问话与回复。

      “需要我叫护士过来吗?”闵良平问。

      “不用,我躺会就好了。”刘刀推辞。

      闵良平还是站起来摁了床头的传呼机:“护士和我说了,你一醒就得叫她来。”

      刘刀:那你还问我要不要叫护士?

      护士姑娘很快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白大褂医生。医生听了听刘刀的心跳,简单地问了下身体状况,下结论说:“病人一切正常,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况且,你们另外一个朋友还没醒呢。”

      刘刀知道医生说的是文学君。

      医生出去之后,刘刀问闵良平:“文学君没事儿吧?”

      “只差没醒了,”闵良平说,“他比你多泡了会儿水。”

      “哦。”刘刀把被子拉上来漫过半张脸,闭上了眼睛。

      “你饿不饿?”闵良平问他。

      “不饿。”

      刘刀刚说完,老杨就从门外晃了进来。

      见刘刀床上有点动静,他喜笑颜开地说:“呦呵,醒了?”

      刘刀没理人,装作要睡觉的样子,翻了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

      老杨拿胳膊肘戳闵良平:“兄弟,你下去吃点东西呗,我在这看着。”

      闵良平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刘刀一眼,刘刀拿后脑勺对着这俩大叔。他叹了口气,点点头出去了。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一口也没吃,倒是喝了不少江水。

      老杨一屁股坐在之前闵良平坐着的木椅子上。病房禁烟,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替闵良平买糖果时自己顺的两颗。

      他问刘刀:“你要吃吗小刘?”

      刘刀以为问他要不要吃饭,他虽然二十四小时没进食,但真的不饿:“我不吃。”

      “糖果。”老杨和他说。

      刘刀转过身来平躺着,指了指一旁的吊瓶:“我这儿补着呢。”

      “切,那算什么补法儿呀?”老杨笑,塞了一颗糖果在嘴里含着。

      “贼好的补法,躺着就成。”刘刀说。

      老杨宽大的手中捏着浅粉色的糖纸,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折叠着,最后形成一片扇状。

      老杨观摩着手中小巧的圆扇,做出一个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表情:“小刘,你跟我说说,你当时怎么就楞往那水里跳了呢?文学君那小子不想活了倒还能理解,你跟着凑那热闹,是谁给你的勇气?”

      刘刀脱口而出:“梁静茹。”

      老杨说:“她的歌我听过,在东京铁塔……”

      老杨那把嗓子不比汤程强多少,刘刀作势捂耳朵。

      老杨觉得没趣,把小糖纸扔进了垃圾桶:“你知道吗,要不是那位姓闵的即使赶到,舍生取义跳水里边儿把你俩捞上来,你俩今天就不是躺病房了。”

      刘刀抿着嘴,一阵沉默,半晌忽然睁大了眼睛,说:“我没求他救我,我会游泳。”

      老杨觉得这小子就是太倔了:“你会游泳你怎么沉下去了?我就不像你这么倔,我不会游泳我就不跳下去就你俩,我下去了那就是三条认命。”

      刘刀的盯着白色天花板,唏嘘:“可能我是一个人吧,没什么牵挂,就跳了,总想着或许能拉住他。”

      老杨看了他两眼,一副练达老成的样子:“一心求死的人是拉不住的。”

      刘刀没说话。

      闵良平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再次闪现在老杨脑袋里,他忍不住又开始叨叨:“不过话说回来,姓闵的那人是真不错,才跟你见几回呀,就跳下去捞你。我跟你说小刘,他守了你一夜,换我我就做不了这样为别人。”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老杨是真佩服这种人的。

      他想了想又说:“你说他不会是警察吧?汤程他爹就是警察,没准是他爹派来的。”他越发觉得自己猜测地八九不离十,拍手惊叹,“对,一定是警察,这样才符合他舍己为人的形象。”

      刘刀嘴角抽抽,眉头皱在一起,没吊水的左手伸出来蹭了蹭有些发痒的鼻尖。

      那他妈是个警察?那他妈其实是个流氓!

      出院是在第二天上午,文学君事先被便衣警察接走了,他情绪很稳定,不如说是死过一回了,穷途末路之下再也无所畏惧。

      老杨那时候在车里招呼刘刀:“快上来,小刘,回了C市汤程说给你放小长假,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去上班。”

      刘刀磨磨蹭蹭不肯上去,闵良平的车就停在老杨旁边,他系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

      刘刀想起在医院里老杨自顾自叨叨的那些话,忽然间很想撕开这么别扭的自己,坦诚面对心底的秘密深渊。

      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悄无声息地逃走了,他现在是一个大人,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渴望什么,也清楚自己到底非谁不可。

      刘刀给老杨大了个手势,示意老杨把车窗摇下来。

      老杨照做了,刘刀说:“我不坐你车了老杨,你这老爷车我坐着晕,我才刚出院呢,我想坐新车。”

      老杨“切”一声,他知道这小子是想蹭闵良平的车,人家新买的到底更有诱惑力。

      刘刀怕老杨多想,又解释:“那什么,人家不是也救了我吗?我顺便跟人家道个谢。”

      老杨听刘刀这么一说,觉得这小子难得开窍,摆摆手故作嫌弃。

      刘刀下意识舔舔唇角,长长吐出一口气,大步走到闵良平那辆旁。

      不等刘刀进一步动作,闵良平率先将车窗摇下来,他昂着头,眯眼顶着日光下站着的男子,瘦削的脸背着光,眼中只有暗淡的注视。

      这一刻,他们的目光重合,又各自默契地避开。

      闵良平先开口:“要上车吗?”

      刘刀迅速肯定:“要。”

      他这次没有带着逃避钻进闵良平的后座,而是直接绕过去开了副驾驶的门,老杨的车子从他眼前绝尘而去。

      刘刀说:“谢谢你啊,大叔。”

      要是换成十年前,闵良平一准上来敲刘刀脑袋了,嘴里大概还要带句骂。但此刻的闵良平,双手握着方向盘,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点儿也不恼。

      有点犯烟瘾,摸索着从裤子口袋里掏烟盒,但是没掏到。

      闵良平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烟泡水了,衣服送去干洗之前我就给你扔了。”

      刘刀不好意思让他停车,心想挨挨就过去了。这人嘛,多少还是得有点儿骨气。

      闵良平腾了右手出来,掏出一把糖果:“先吃。”

      刘刀不肯接:“我不爱吃甜的,你忘了吗?”

      闵良平捧着糖果的手颤抖了一下,有些急促地将那把糖果放在刘刀腿上,重新握上方向盘。

      他喉结微微涌动,半晌才说:“你不是犯烟瘾吗?先拿糖顶顶。”

      刘刀没吱声,闵良平忽然问:“什么时候学的。”

      刘刀看着自己腿上那把少女感十足的糖果,说:“外面呆久了,自然就学会了。”

      目光在糖果中游移,刘刀最后挑了两颗蓝莓味的剥开,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起来,腮帮子有些鼓。

      “少抽。”闵良平眼睛看着路前方说,“这玩意儿说到底对身体不好。”

      刘刀把糖果纸塞进自己裤兜里:“还是太年轻,自制力不行。”

      这话听着就很扎耳朵。

      刘刀的第一口烟是从闵良平嘴里抢过来的,他那时候只觉得这东西呛人,后来一个人经风历雨独自在外时间长了,跟着南来北往,在他生命里走走停停的人学会了,觉得这烟其实是个好东西。

      车子开得很快,导航里机械女声不断提示行驶公里数,那数字越大,也就意味着他们离C城越近了。

      刘刀希望这辆车再开慢一点。

      他想了想,一只手捂着胸口,两条眉拧着:“你开慢点儿,我有点不舒服。”

      闵良平被他一说,警觉地对他看了几眼,在路旁停了车。

      “你没事儿吧?要喝水吗?”他边问边把自己事先准备的矿泉水从后座的包里哪里出来。

      刘刀接过那瓶水,拧开盖儿灌了一口。他其实哪儿哪儿都没有不舒服。

      歇了半晌,刘刀口中蹦出突兀地问句:“我可以去你家吗?”

      闵良平没反应过来。

      “你家。”他大声重复了一遍,“你家不是住在海山蓝蔚吗?比我们公司近,我想歇一歇。”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那儿?”闵良平沉着脸,下颚的肌肉崩得很紧。

      “汤程告诉我的。”刘刀说。

      汤程的名字不合时宜地从刘刀口中飘出来,闵良平叹了口气,没说一句话。

      车子重新驶上车道,车速倒是放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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