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柑子刺

2、解围

　　刘刀看着那一棍子就要落在廖婷窄瘦的肩上，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扑倒了廖婷。

　　吴那一棍子落空了，落空之后，由于惯性，他一个趔趄往前扑了几步，两个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这他妈一下要真抡廖婷背上，那他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首先，他老大王小胖就不会放过他。

　　刘刀把廖婷压得够呛，身后的吴一一把提上他的衣领，刘刀脖子被勒得死死的。

　　“你他娘躺够了没有，给老子从她身上起来。”

　　刘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叠在廖婷身上呢，他一边被比自己强壮不少的吴一提着，一边自己也撑起了身子，待他站直了，正要挣脱吴一时，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靠，他们仗着人多，竟然背后使阴招。

　　“吴一，你这么没种，他妈除了让你手底下人阴人，还他妈会干点啥不？”刘刀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他妈就指望这么弄死我？”伸手摸到了口袋里那块石头。

　　吴一到底讲些面子，拦下了刚才踹刘刀那人，誓要单枪匹马战刘刀，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的，传出去也有面儿。

　　他就放话：“你们都给我站着别动，老子今天要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刀口袋里还装了一块石头，他仗着自己比刘刀强壮许多，就扔了木棍冲上去。

　　霎时间，刘刀正好摸出那块石头，狠狠朝吴一砸过……

　　可刘刀被廖婷拉住了。拉衣领那种拉法，勒得他脖子喘不过气，石头也就这么从手里掉下来了。

　　廖婷吼了一句：“都给我住手，不就是信吗？我收还不行？”

　　吴一心里越发窝火，也吼：“晚了，廖婷，现在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老子今天就要弄他。”

　　“你他妈要弄谁？”

　　这声音低低的，有些哑，不像任何一个在场的男孩子的音色，再准确点儿，男孩子们这个年纪，不具备发出这种低沉声音的条件。

　　吴一似乎对这声音的主人很是熟悉，只见他全然没了上一秒的气势，身子也僵了八度，缓缓转过身来，他的一个小跟班先讨好地招呼了一声：“闵，闵哥。”

　　“这不是吴一嘛，”被叫做闵哥的男人嘴角扬了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怎么？跟着王小胖就学会了怎么聚众欺负小女生？”

　　“没，没有。”吴一摆摆手，他想到刘刀拿石头准备砸他那一下，就更加窝火，就指了指刘刀，“他，是他欺负的。”

　　吴一说这话的同时，还一边冲跟班们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之后，撒开腿就跑，一溜烟儿消失在夜色下。

　　留下刘刀稀里糊涂愣躺在原地，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我不是……我没有。”

　　靠！这他妈什么情况？

　　廖婷呆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刘刀正被一个高且精瘦的男人拎着衣领，那男人嘴边满是胡茬，衬得瘦削的面颊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廖婷觉得这男人力气真大，瘦不拉几的刘刀被他提着双脚即将离地。

　　男人咬着牙，恶狠狠地拍了拍刘刀的脸：“你一个带把儿的，欺负一小姑娘，能耐啊？”

　　廖婷有些懵，后知后觉地上去制止：“闵，闵哥？”这称呼真是够了，“你放他下来。”

　　男人不以为然，打趣说：“怎么着？小姑娘是想亲自制裁小流氓？”

　　“他不是流氓。”

　　“呸，我看你才是流氓。”

　　廖婷和刘刀齐齐出声，廖婷先解释：“闵哥，这是我同学。”

　　“老子管他是谁同学？”男人一把放下刘刀，“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欺负个姑娘算什么玩意儿。”刘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靠！”刘刀骂了一句。

　　“刘刀，你没事儿吧？”廖婷一脸关切，弯下腰，伸手要拉刘刀起来。

　　“可别，我是小流氓，”感情他助人为乐还成了始作俑者了？刘刀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一会儿人要说我占你便宜了。”

　　廖婷先是一诧异，接着微微一笑，冲那男人说：“叔叔，他是在帮我呢，他刚刚跑过来冲他们扔石头了。”

　　男人鼻腔哼出一声冷笑：“小姑娘，别是这小子威胁你，你才这么说吧？”

　　“谁威胁她了？”刘刀赶忙辩解。

　　廖婷也说：“他真没威胁我，是其他人欺负我来着，他还是我后桌呢，我们关系不错的。”

　　刘刀这回没说话了，他虽然这学期是廖婷后桌，可两人压根没说过几句话，也就是交作业和背书的时候，刘刀得在语文课代表兼小组长身份的廖婷那儿磨上一会儿功夫的程度。

　　男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弄错了对象，突兀咳嗽了两声：“那什么，行吧，小姑娘家住哪儿？我送你吧？”

　　“谢谢叔叔，我家就在前边儿不远。”廖婷指了指前面。

　　“切，装什么好人。”刘刀小声嘀咕一句。

　　男人就踢他：“你小子说我什么？”

　　“我说你是老流氓。”刘刀顶嘴，闪到廖婷身边。

　　男人点了根烟，不再跟刘刀一般见识，只跟在他们身后走着，廖婷和刘刀走得近，她小声说：“刘刀，今天真谢谢你。”

　　“不客气。”刘刀闷头闷脑说了一句。

　　两人四下无话，刘刀又想了想，小声说：“你自己小心点儿，你不是有个单车吗？记得骑车回家快。”

　　“我今天车子坏了，没骑。”廖婷心里暖暖的，“不过，还真是多亏有你在。”

　　她这么三番两次就表达自己的谢意，倒是让刘刀有点儿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廖婷站住了，转身对护送他们的男人说：“闵哥，我家到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多了根烟，昂起头看了看廖婷家：“这你家啊？”

　　“对。”廖婷说。

　　男人掐了烟扔在地上：“那正好，我正愁要剪头，进去。”说着就准备往廖婷灯光锃亮的家里走。

　　刘刀一听，这才想起来，他也要剪头，因为吴一这点破事儿，已经浪费了他不少时间，他可不能让这男人上他前面了，要不然得拖到很晚，刘红月搞不好要发火，他就小跑着进了理发店。

　　廖婷妈一早就注意到自己女儿正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一颗心都拴在女儿身上了，所以刘刀进门，她压根没理会，就直接跑出门店，拉着女儿寻长问短的。

　　廖婷把晚上的事儿大概说了一下。她没说有人给她告白的事儿，这事儿毕竟不好外扬，就只说学校几个不爱学习的男孩子喝了点酒，神神颠颠的就欺负自己。

　　廖婷妈一听，一张脸又是愤怒又是疼惜，一直拉着女儿上瞅下瞧，连连问：“有没有伤着啊？”

　　廖婷见还有外人呢，就推了推他妈，显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妈，看你紧张的，我没事儿。”

　　她又把刘刀冲上来救她，和男人一声呵斥吓跑欺负她的男生这事儿跟他妈一说，他妈立刻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哥，真谢谢你。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男人说：“没事儿。”

　　可廖婷妈死活要谢他。

　　刘刀坐在理发店的木沙发上看他们在玻璃门外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些啥，翻个白眼，撇了撇嘴。

　　廖婷见他妈没完没了的，就说：“妈，你快别说了，这个叔叔说了，他还要剪头，你别耽误了人家。”

　　廖婷妈一听，喜出望外，顺水推舟说：“那感情好，大哥，我给你免个单吧！就当是我替我女儿谢谢你了。”

　　男人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个字：“行。”

　　刘刀一只胳膊肘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掌托着半边脸，可算等到廖婷妈进门了，他正要起身往大镜子前坐下时，他看到廖婷妈热情似火地招待那男人坐在洗头用的特制小床上。

　　“大哥，先冲个头啊！”廖婷妈说。

　　男人“嗯”了一声，就坐在小床上。

　　刘刀彻底懵了一圈，半晌回过神来，这男人感情要插队啊？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就站起来：“阿姨，我先来的。”

　　廖婷妈被他一招呼才意识到店里什么时候钻进来一个小屁孩？她说：“那不成，我看见这位大哥先来的。”

　　刘刀大声说：“是我先来的，我一进来你就出去了。”

　　“嘿……”廖婷妈正要继续往下说，廖婷一把拦下了她，“妈，人家确实先进来的，而且，今天就是他冲上去替我解围呢。”

　　廖婷妈僵硬地笑笑，一边瞪了女儿一眼，一边左右为难。

　　男人倒是很识相，他已经坐了起来：“先来先到嘛，小同学，你先剪？”

　　刘刀一点不客气，大步流星走到镜子前边的皮椅子上做好。

　　廖婷妈翻了个白眼，像看乡巴佬似的，将不耐烦的声音拉得老长：“剪头得先洗头。”

　　刘刀说：“我知道，我刚洗了，你给我直接推吧。”

　　廖婷妈就更加嫌弃地走过去，但是她对今天来的成年男人有些意思，也不好太暴露本心，立马干干笑了两声，捣鼓起刘刀半干的黑发来。

　　刘刀的脑袋一点点清爽起来，廖婷妈拿海绵块在他脖子里胡乱擦了几把，说：“好了。”

　　待廖婷妈替他掀了围布，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趟过地上一堆堆杂乱的弃发，一边伸手进裤兜里摸钱。

　　没摸到。

　　他就换了一只手掏另一只裤袋。

　　还是没有。

　　靠。

　　他想了想，会不会是从口袋里掏石头的时候，把钱给带出去了。

　　廖婷妈瞅了刘刀两眼，眯眼扯嘴地问：“你不会没钱吧？”

　　这时候廖婷正好已经冲了澡出来，看见一脸窘迫的刘刀，上去和他打招呼：“刘刀，你剪完啦？慢走啊！”

　　廖婷妈立马发声：“慢走什么慢走，还没给钱呢。”

　　廖婷只觉得异常尴尬。

　　倒是一直窝在沙发里看旧杂志的男人站了起来：“我来付吧！”

　　刘刀抬头瞅了他一眼，他很想拒绝来着，可他是真没钱了，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算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