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外无声》白猫我

4、一

　　妈说，哥哥昨天晚上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去干嘛了。前些日子，居然叫人来把钢琴拉走了，是不是缺钱用，还是惹到什么麻烦了？兄弟俩，哪有什么隔夜仇，该多关心关心你大哥……
　　玻璃橱窗倒映出以明下垂的黑眼圈，蓝色医用口罩挡不住春季敏感，眼镜上一阵阵泛起白雾。展架上，红莉栖穿着黑色丝袜，坐在成堆的齿轮上，披着件米色外套，眉宇间露出几分迷惘。她正注视着他，嘴角含笑，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
　　哥哥能去哪儿呢？如果是以前的话，夜不归宿，肯定是在姗姗姐那儿过夜，可他俩不是年前闹掰了么……
　　“罗老板，见过我哥吗？”
　　离开手办一条街，以明直奔乐器行。
　　“你哥，你哪个哥？”
　　以明觉得，老罗看起来有点奇怪。他只有一个哥哥，老罗又不是不知道。
　　“我哥，周以安。”
　　老罗微微摇头，轻声叹息。
　　以明看见角落里黑得发亮的Yamaha立式钢琴，贴上了非卖品的标签。
　　哥哥果然是把钢琴抵押给老罗了。
　　熟练地翻开琴盖，轻轻搬动椅子，周以明撩开大衣，稳稳坐好，右脚架在最右边的踏板上，双手展开。
　　左手轻轻弹出一个大调和弦，右手跟上，旋律，节奏，每一个音符，都控制得力度刚好，他可以感受到每一个按键，跳跃时的厚重，沉静时的延宕。
　　哥哥比他大八岁。以明的童年时代，受尽了青春期哥哥的欺凌。比如把打碎茶杯的责任怪在以明头上，比如抢走以明的玩具，比如主动帮助以明写作业，把每一道题都做错……
　　以明有段时间非常讨厌哥哥，恨不得杀死他。当然，他并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在心里诅咒了无数次。
　　哥哥上大学之后，情况开始好转。他带他一起去做了不少荒唐事。
　　哥哥去日本读研的时候，以明开始会经常想念哥哥。其实他也有不少优点，比如以明受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会帮他出头，比如有一次，哥哥喊来几十个混混似的青年，到中学门口欺负过他的男孩子团团围住……
　　以明嘴角露出笑意。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钢琴是哥哥留给他的遗产，日漫也是，还有就是……
　　“小少爷，求求您嘞，别弹了，行吗？”老罗按住以明的肩膀，“再弹下去，你哥就算不被你气跳起来，我这生意也就别做了……”
　　有那么难听吗？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练练板儿，也让你哥知道他没看错你。”
　　是，哥哥留下的最重要的遗产是，相声。
　　相声啊，是一门语言艺术。
　　没错。
　　讲究说学逗唱。
　　是啊。
　　这个说呢……
　　老哥，到底，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