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睚眦小姐

4、大理寺

　　无论如何，她与陆巡是多年的情分，总要说上一说，至于这位右相信不信，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不过……京城那边的消息，可是说这位右相至今未曾娶亲啊。

　　如公主所料，收到信的右相果真巴巴赶来了，只见了崔子嫣一面，便愣住了。

　　先前长宁公主说有三分相似，陆巡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莫说三分，同他少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有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母亲崔霂敏。

　　崔子嫣并非心高气傲之流，就算是，在六年的乞讨生活中也磨去了傲骨，所以陆巡很容易便认回了崔子嫣，改了名字，唤作陆子延。

　　期间长宁公主曾打听过陆子延的母亲，陆巡似笑非笑，死活不告诉长宁。

　　……

　　陆子延定定神，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他唤了婢女来，吩咐她去厨房拿些东西吃。

　　婢女名唤朱颜，与翠黛同为他的贴身婢女，陆家没有当家主母，难为他爹能想得如此周全。

　　婢女的名字是陆公子亲自命名的，取自前朝一位落魄诗人的诗文，“渐消酒色朱颜浅，欲语离情翠黛低。”

　　当时陆子延笑道，“也算附庸随雅了一回。”

　　朱颜，翠黛只抿着唇笑，并不多言。

　　朱颜很快便拿来了饭菜，米粥看上去清淡的很，配了两道小菜，一道荷叶虾仁，一道荷花扣肉，倒是精致得很。

　　荷叶以四至六天为宜，包裹虾仁，文火慢炖，荷叶的清香透进虾仁中，勾人食欲。

　　肉选用五花肉，加酱料秘制而成，切小块，放到荷花瓣中，上扣荷花，摆出整花样式，使肉质油而不腻。

　　陆子延净手吃饭，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白粥，也不怎么吃，忽然像想起什么来，唤翠黛过来，“让厨房再做一份，给顾世子送去。”

　　翠黛领命去了，朱颜便笑道，“公子当真是同顾世子关系甚好。”

　　“你不懂。”陆子延皱着脸，声音中都带了委屈，“他生我气了。”

　　朱颜：“……当奴婢眼瞎。”

　　她上次同翠黛生气，可是活生生怄了三天没搭理她，顾世子怎么着也是送了自家公子回来……

　　不到半柱香时间翠黛就回来了，陆子延眼巴巴的看着她，翠黛自袖中拿出信件，交给陆子延。

　　陆子延屏退侍女，展开信件，上面是顾盛的字迹，“明日午时，大理寺见。”

　　陆子延收了信件，施施然喝了粥，净手之后由朱颜侍候着换了衣服，上床休息。

　　朱颜和翠黛伺候自家公子歇下，去了左右耳房为公子守夜，陆子延平躺在床上，合上双眸却一丝睡意也无。

　　翌日清晨，陆子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由朱颜翠黛伺候着穿了衣服，选了件月白描金的长衫，整个人芝兰玉树，端的是风光霁月，少年谦谦如玉。

　　陆子延徒步去了大理寺，他不习惯骑马，且京城繁华之处纵马是要罚款的。

　　顾盛在门口等着，陆子延微微点头，便由顾盛领着去了大理寺。

　　笙月被关在牢中，见两人来了，笙月站起来平视着陆子延，下巴微抬，虽是…身陷囹圄，到底是气度不凡。

　　顾盛站在一边不语，只看着两人。

　　笙月勾唇，冷笑，“陆子延？还是崔子嫣？”

　　她的声音有些尖厉，念“延”的时候，声音像是一把小刀子划破了空气，陆子延抬头看向笙月的眸子，怨毒，尖刻，像是十多年前看到过的那个女人的眸子。

　　作为陆子延，他本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我姓崔。”笙月道，“我唤作崔子玥，王伴月。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明月王朝的笙樾帝姬。”

　　陆子延“哦”了一声，笙月又道，“母皇想见你。”

　　陆子延仍旧不答，笙月有些急了，“母皇病了。”

　　陆子延勾唇，笑容却是凉薄的很，“她又娶了别人？”

　　“皇夫的位子还是空的，母皇只纳了三个皇君，母皇说过，皇夫永远是陆右相。”

　　陆子延嘴角的嘲讽加深，却没说什么，顾盛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听了这话把陆子延拉了出去，笙樾帝姬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一言不发。

　　果然是母皇的儿子，同母皇一模一样，都是些冷心冷肺的。

　　笙樾想起来明华王朝之前，母皇坐在御座上，高高在上。

　　母皇道，“一定将陆子延带回来，如果不行，就杀了他。”

　　笙樾沉默的应了。

　　回了父妃的迢临殿，父妃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卷书默看。

　　笙樾的父妃，是明月王朝出了名的才子，孙御史之子孙于归，七岁时以一篇《颂梅赋》闻名于世，又因生的好看，被女帝纳入后宫。

　　笙樾之前见过陆巡的画像，眉眼之处像极了孙于归。

　　孙皇君并未理自己的女儿，笙樾沉默开口，“母皇要我去明华王朝，找到陆子延。”

　　孙皇君颔首，并不语，笙樾又道，“陆巡……是什么样的人？”

　　听了这话的孙皇君难得放下书卷，笙樾只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陆巡啊……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人。”

　　能得孙于归一句难得一见不容易，笙樾微微屏了屏呼吸，孙皇君叹道，“那年陆巡由大公主……女帝带着来了次京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笙樾还想问下去，可孙皇君又展开了书卷，不再多言。

　　可能在母皇心中，十个笙樾帝姬也比不过一个崔子嫣，十个孙于归也比不了陆巡半根手指。

　　所以她崔子玥怎么努力，母皇也看不到崔子玥，崔子玥一辈子都在崔子嫣的阴影之下苟活。

　　崔子玥她恨。

　　恨她明明是母皇唯一的女儿，待母皇百年以后唯一的继承人，却被一个崔子嫣逼到绝路。

　　恨崔子嫣明明已经被母皇放弃，母皇却还是希望他回来。

　　她恨。

　　“我到底……什么不如你呢？崔子嫣……”崔子玥喃喃道，有一瞬间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