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携君行》春之初

3、片儿川

　　周素兮见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刚从边境回来，来不及收拾一下就来看妹妹了。这些日子在府里她已经听丫头们说起这位大公子是冷面将军，没想到也有柔情的一面。
　　齐兰芷在床上睡得正香，周素兮帮她掖好被角，轻声道：“将军，兰芷烧已经退了。”
　　齐景桓点点头，他来得匆忙，刚刚外头回来淋了雨还来不及去换衣裳，见齐兰芷退了烧便放心了：“多谢周姑娘照顾了。”他正要离开，许是被雨淋了受了风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素兮见他衣衫有点湿了，想到小厨房里还温着齐兰芷睡前没喝完的姜汤，便道：“厨房里还有姜汤。”
　　齐景桓向来闻不惯姜味，况且从前在军中哪顾得了这些小毛病，不过这会儿许是夜雨寒凉，他倒是想来一碗暖和的姜汤。齐景桓跟着周素兮到了小厨房，也不让下人跟着，红泥小炉上还温着姜汤，周素兮盛了一碗递给他。齐景桓接过，微微皱眉，一口气喝了。周素兮见他喝姜汤的样子，倒是和齐兰芷颇像，忍不住弯起嘴角。
　　齐景桓放下碗，揭开灶上的笼屉，见里头还有几块梨花糕，就要去拿起来吃。梨花糕热的时候软糯清香，冷了之后就硬邦邦的，这些梨花糕早已不好吃了，周素兮忙道：“将军，我给你热热再吃吧。”齐景桓已咬了半块，是有些硬，但他在外风餐露宿惯了，觉得这糕点已经不错了。不过他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是有些饿了：“再煮碗面吧。”
　　周素兮点点头，看了他半湿的衣衫，道：“要一会儿，将军先去换件衣裳吧。”齐景桓吃完剩下的半块，抬脚走了。
　　周素兮起了火，将梨花糕上笼蒸了。齐兰芷酷爱吃笋，前几日又让人去寻了几根，这会儿还剩了一根。周素兮将笋、猪肉都切成片，倒笃菜洗净挤干，面条是现成的。
　　周素兮备好料，又去添了柴火，齐景桓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他道：“我来烧火吧。”
　　周素兮这才看到齐景桓来了，他换了一身素色长袍，比之前平添了一分随意自在，到底是勋贵人家，他怎么会做这种粗话：“将军，你……”
　　齐景桓看出她的疑惑，坐下添柴：“我们行军打仗之人，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能做。”
　　锅里油微微冒烟，周素兮将肉片加入黄酒翻炒，笋干、倒笃菜进锅中略炒后就倒入骨头汤，待汤煮沸后放入做好的面条，一会儿便出锅了。
　　小厨房里弥漫起白色的热气，齐景桓看着在灶间忙活的周素兮，这微寒的春夜平添了几分暖意。
　　齐景桓在厨房的小桌子边坐下，热腾腾的面看着就食欲甚好，周素兮又端上了蒸好的梨花糕。一筷子面条入口，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齐景桓道：“这是片儿川？”
　　周素兮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临安的吃食：“将军去过临安？”
　　齐景桓似是想到什么：“多年前去过。”他见周素兮喝的热茶不似平日，问道：“这是什么茶？”
　　周素兮给他倒了一杯：“这是梨花茶。”
　　齐景桓抿了一口，口中溢满了清雅的梨花香。
　　二人坐了会儿，便回去了。齐兰芷一早醒来已退了烧，见身边周素兮不在，才知道她早已去厨房准备朝食了。严嬷嬷一边帮她穿好衣裳，一边告诉她齐景桓已经回来了。齐兰芷一听，嚷着要去找哥哥。严嬷嬷担心她身体还未恢复，正劝她，齐景桓已经过来了,在门口遇到了端着山药粥过来的周素兮。齐景桓接过她手中的粥，进了屋。
　　齐兰芷见哥哥和周素兮一块来了很是高兴：“哥哥！素兮姐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是山药粥。”
　　“只有这个吗？”今日烧退了，齐兰芷感觉一扫病态，感觉胃口大开。
　　丫头们端了一碟碟小菜进来，周素兮道：“你身子还没好，吃点清淡的。”又夹了一个豆沙包给她。
　　豆沙绵软细腻，入口满是甜香，齐兰芷见自家哥哥干坐着，忙递了一个给他：“哥哥，你吃，素兮姐姐做的可好吃了。”
　　周素兮见齐景桓未用朝食，端了粥于他。三人一块儿用饭，周素兮与齐景桓都不是多话之人，不过有齐兰芷说说笑笑的，两人偶尔说几句。
　　齐嬷嬷进了兰馨苑，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定国公府多年未见过的场景了。纵使定国公府几代镇守晋州，晋州边境过段时间总有外部人来侵扰。现在的定国公夫妇常年驻守边境，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骁勇善战，大姑娘又自小去了南边，一家子一块坐下来吃饭的机会都很少。
　　齐嬷嬷正想着退出去不要打扰他们，齐景桓见她来了，知道她必定有事。齐嬷嬷行了礼道：“大公子，韩威韩将军来了。”韩威是定国公的副将，这三年一直跟着定国公在凉城。他早上已收到凉城大捷的军报，像是韩威匆匆而来就是为了此事。

　　存辉堂里，韩威正带着女儿韩月用茶。此番凉城大捷，他快马从凉城回来，回了一趟家之后便来国公府与齐景桓商量军务，没想到女儿韩月非要跟着来。他是知道女儿对齐景桓的心思的，齐景桓当然是晋州最好的男子，若是女儿能与他一起，他当然乐见其成。可从前他也带韩月上门过很多次，女儿的心思定国公夫妇也看得出来，可齐大公子却从来目不斜视，他作为男人当然看得出来大公子对女儿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本想着这强扭的瓜也不甜，但此番女儿求着他一定要来，又是凉城之战大捷，想到定国公夫妇也要回来了，韩威一高兴也就随了女儿了，且他心里对两家结亲到底是有期望的。
　　“韩伯伯。”齐景桓进了存辉堂。韩威自年轻时便跟着定国公，一向受定国公器重，对定国公忠心耿耿，齐景桓也十分敬重他。
　　韩威笑道：“景桓多年不见了。”
　　二人商议着定国公夫妇凯旋事宜，韩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齐景桓。爹爹随着定国公夫妇去了凉城三年，她也找不到机会来见他，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的风姿更胜从前了。她没有一天不念着他的，晋州喜欢她的人多的是，可她已经喜欢上了齐景桓，怎么可能还会看上其他人呢？现在好了，定国公夫妇要回来了，他们俩的婚事就可以提上议程了，毕竟在晋州，除了自己，有谁比自己配得上他呢？

　　韩威与齐景桓商议好了正事，便要告辞。
　　好不容易来一次，韩月怎么舍得一下子就离开，笑脸微红道：“景桓哥哥。”
　　齐景桓只微微点头：“韩姑娘。”
　　韩月见他冷淡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满腔的欢喜都化作了泡影。不过，景桓哥哥自小便是这样的脾气，对谁都一样。韩月拉拉她父亲的衣袖，她此番来可不仅仅是陪父亲的。韩威知道女儿的心思，但是定国公夫妇都不在，此事也不好直接问，只道：“景桓今年二十有三了吧？国公爷在凉城时常操心你的婚事啊。”若是齐景桓对女儿有一点点心思，定能知道他的意思。
　　齐景桓当然知道韩月的心思，也明白韩威的意思，可他不是任凭摆布的娃娃，也不喜别人那这种事来旁敲侧击，只道：“多谢韩伯伯关心。”齐景桓自小跟着定国公南征北战，性子深沉，此时韩威也瞧不出什么，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女儿走了。

　　过了几日，齐兰芷的病彻底的好了，就闲不住了，央求着哥哥带她出门去。齐景桓想着妹妹自小就离家去了南边，回来之后也没出去过，是该带她出去走走。
　　一大早，齐兰芷就来梨花苑寻周素兮一起出门。齐兰芷前一日晚上就来邀她一起去，周素兮应了，她倒不是像齐兰芷一样想出去玩，而是想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可以自己营生的地方，毕竟她白住在这府中始终觉得不心安。
　　“姐姐，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还没用朝食呢。”她特意早早来了，就想着吃周姐姐做的好吃的。
　　“大姑娘，周姑娘可是早就起来为您准备朝食了，正等着您来呢。”青云说笑着端了一盘子油炸猫耳朵上来。
　　“是猫耳朵？”小姑娘眼睛一亮，她可好久没吃了，这是江南才有的。
　　周素兮道：“慢点吃，我给你去下点云吞。”说着便去了小厨房。
　　齐兰芷一边吃着猫耳朵，一边跟着周素兮去了小厨房。云吞是一早就包好的，就等着齐兰芷来了下锅，一会儿功夫，一碗云吞便做好了。云吞里头裹了鱼虾肉，齐兰芷吃得满口鲜味，很快一碗云吞就下了肚。她还想让周素兮再下一碗，周素兮生怕她吃多了，怎么都不肯:“你不想留着肚子等会儿去街上吃吗？”
　　齐兰芷想想也是，便急急忙忙拉着周素兮出门，还不忘让绿袖装了一口袋猫耳朵，她好带着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