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携君行》春之初

4、外出

　　三人出了门，没有坐马车，齐景桓只带上了副将秦鸣，另让绿袖跟着照看齐兰芷。晋州地处西北，晋州城是天熹国西北地区最繁华之地，加之民风开放，街上很是热闹。齐兰芷离开三年，年纪又小，早记不得晋州城里是什么样的了，如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拉着周素兮在各个铺子小摊上转。

　　听风楼是晋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几个女子正坐在二楼窗边的雅间小叙，忽然一姑娘咦了一声，指着街上道：“月姐姐，你瞧，那是齐将军吗？”
　　在晋州，赫赫有名的齐将军就是齐景桓，大家都这么称呼，只有齐国公府的人才会称他为大公子。几人一齐往窗下的街边望去，果然是齐景桓。韩月眼睛一亮，就要下去找他，没想到他和景桓哥哥这么有缘分。几位姑娘虽平日里以韩月为首，可对齐景桓也有爱慕之心，当下也要跟着去。韩月可不觉得她们能成为她的对手，几人就要一起下楼。刚刚那说话的紫衣姑娘又小声开口道：“月姐姐……好像……不止齐将军一人。”
　　韩月回到窗边一看，可不是，秦鸣她是知道的，旁边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姑娘，应该就是齐景桓刚接回晋州的妹妹，那还有一个穿着淡青色马面裙的姑娘呢？一看就不是晋州人，也不是丫鬟的打扮。可恶的是齐景桓正低头与她说些什么，两人挨得极近，她都没有和景桓哥哥这么近说话过。

　　齐兰芷逛了一上午有些累了，齐景桓看她半个人靠在周素兮身上，提议道：“前面就是听风楼，听说最近来了个苏州来的厨子，兰儿要不要去试试？”齐兰芷一听，精神就来了，拉着周素兮就要走。
　　几人进了听风楼，何掌柜自然认识齐景桓，忙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最好的雅间。又让伙计倒水沏茶，笑着问道：“将军今日想吃些什么？”
　　齐景桓看着齐兰芷，示意她点。
　　何掌柜笑道：“这位可是齐小姐？”
　　齐兰芷问道：“听说你们有苏州来的厨子？让他上几个最拿手的来。”何掌柜忙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掌柜亲自端了菜上来。齐兰芷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就皱了眉头。何掌柜看她皱眉，忙道：“姑娘可是吃不惯这味？”苏州菜甜，而晋州的口味偏咸重，有些客人是吃不太惯。齐景桓也吃了一口，只觉甜的发腻。
　　齐兰芷放下筷子道：“还是周姐姐做的好吃。”
　　周素兮吃了一口：“苏州菜本就甜，吃不惯也是正常的。”其实这个厨子做的还真不错，菜也精致，只是也许晋州人都吃不大惯。
　　何掌柜道：“是啊，之前以为请个南方厨子能做些新鲜的招揽生意，没想到大伙儿都吃不惯这个。”
　　齐兰芷道：“还不如周姐姐做的呢！若是周姐姐做菜，这里的生意——”
　　“兰芷！”齐景桓打断她的话，小孩子口无遮拦，怎么能把周姑娘比作这儿的厨子。
　　何掌柜道：“这位姑娘可是从苏州来的？是否擅长烹调之术？”既然齐小姐都夸赞这位姑娘，厨艺定不一般，若真是做出晋州人爱吃的新菜式，那生意可不更加红火吗？
　　周素兮想了想，道：“我倒不是苏州人，略会些厨艺，说不得擅长，只是自己家里做做罢了。”
　　何掌柜急忙道：“姑娘可愿意小露一手？”
　　齐兰芷正要开口，齐景桓瞥她一眼，她不敢说了，桌子底下的小手拉拉周素兮的衣角。周素兮哪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让掌柜领自己去了厨房。其实这位厨子做的还真可以，只是晋州人大约真的吃不惯苏州菜。她之所以顺着齐兰芷的话去做几道菜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她终日住在齐家，吃穿用都是他们家的，这样怎能长久下去？她得找个赚钱的机会，也好自立门户，好在从前她本就做惯了灶上的事，又从父亲的书那里看了许多食单，若是能借此机会有个事做那就好了。
　　齐景桓见众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他们兄妹二人，脸冷了下来。齐兰芷见哥哥的脸色，也不敢吃袋子里的猫耳朵了，只低着头不说话。齐景桓见她这样子，想她到底还小，叹口气道：“你周姐姐是女子，你虽然年纪小，也该懂事些，不要让你周姐姐难堪。”
　　齐兰芷乖乖点头，并非完全不懂事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太鲁莽了：“那哥哥刚才怎么不拦住周姐姐？”
　　齐景桓喝了口茶：“你周姐姐既然要去，自有她的考量。”
　　兄妹俩说着话，那边周素兮已在厨房做了两个菜，掌柜与掌厨的刘师傅端了过来：一盘樱桃肉，一盘响油鳝糊。周素兮道：“尝尝吧。我也不太会做苏州菜。”她说的是实话，苏州菜不仅要味道，更要刀工，她一般菜做做还可以，若是要刀工精细的，她真的不如刘师傅。
　　刘师傅先前看到周素兮，还想着他一个小姑娘怎会做菜，等看了她做的这两道菜，才心服口服：“方才请教了姑娘，刘某才豁然开朗。”
　　周素兮道：“刘师傅谦虚了，从前家里人也吃不惯苏州菜，我才改着法子做了些。”从前采菱镇上有家饭铺，是一家苏州人开的，他家的孩子就在周素兮父亲讲学的学馆里教书，常常让孩子带些小菜点心给周仲文。这家人知道临安人也吃不惯过于甜的，故做的苏州菜倒是没有苏州本地菜那么甜，很符合临安人的口味，生意也很好。周素兮那时候常去铺子里帮忙，故而对于苏州菜也略知一二。
　　几人尝了两道菜，一会儿工夫盘子就见了底。
　　何掌柜斟酌道：“不知周姑娘可否愿意助何某一臂之力？”
　　何掌柜话一出，席间安静了，周素兮与齐景桓都明白何掌柜的意思。周素兮今日本来只是来瞧瞧晋州城内可否有机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遇，她现在吃住在齐府，一时也不能说走就走。
　　周素兮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轻笑：“原来是个厨娘啊！”向众人一看，门口站着几个姑娘，中间那个一身红衣，正是刚刚说话的那位。
　　齐兰芷小脸一沉：“你是谁？敢这么说我周姐姐。”
　　那姑娘轻笑一声，瞥一眼齐兰芷，径直走向齐景桓：“景桓哥哥。”
　　齐景桓微微蹙眉。
　　何掌柜显然是认识这姑娘的，忙站起来陪笑道：“韩大小姐。”
　　来人正是韩月，她隔壁坐了好一会儿，可惜这里隔音太好，听不清楚。她从来没见过周素兮，可刚刚只看到景桓哥哥与她站在一起，韩月就莫名有了危机感。她在隔壁想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准备过来看看，没想到听到了掌柜的话，顿时以为周素兮是个厨娘。她素来是个胆大的，此时见齐景桓不理她，她也不恼，径直在齐景桓身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齐景桓：“景桓哥哥喝茶。”
　　齐兰芷见这人不理她，只知道向她哥哥献媚，又欺负周姐姐，脑中顿时出现一个想法，一手拉住齐景桓，一手拉住周素兮，笑眯眯道：“哥哥、嫂嫂，咱们回去吧。”
　　“嫂子？”韩月猛地看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素兮。这下不止韩月不可思议，齐景桓与周素兮也愣住了。
　　齐景桓不动声色地看了周素兮一眼，目光又瞥到齐兰芷身上，想把手抽出来，谁知齐兰芷低着头装鸵鸟，只是手上更加用力摇着齐景桓的手臂：“哥哥，咱们回去吧。”这声嫂子叫了一声她也不敢再叫了，生怕周姐姐生气，只敢和齐景桓撒娇。
　　“走吧。”齐景桓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韩月这会儿反应过来，她从没听说过齐景桓娶亲，所以这个女子哪怕真的是齐兰芷嫂子又如何，两人顶多是定亲。在晋州，定亲之后另择人婚嫁的大有人在，只要相互爱慕。她一手拉住齐景桓，大胆问道：“景桓哥哥，她说的可是真的？”
　　齐景桓将手抽出，起身向何掌柜道：“何掌柜，今日之事再议。”他待周素兮起身，一手拉着齐兰芷走了。
　　待几人一走，韩月顿时眉毛倒竖，一双眼睛都是怒意看向何掌柜：“你说，那女的是谁？”
　　何掌柜哪敢惹她，韩月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定国公的亲信，在晋州很是嚣张。可齐景桓更是他不敢惹的，而且晋州谁人不知韩月爱慕齐景桓，可却没人说过齐将军有过任何回应，都说是韩月一厢情愿。不过在晋州最有可能嫁给齐将军的确实是韩月，这两人他都不好得罪，只含糊道：“小的确实不知啊。”
　　韩月哼了一声，一把扯过桌布，一桌子的碗盘碎了一地，她冷笑两声，也不理在门口不敢作声的其他姑娘，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