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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陆悯的书包装得满满的,打开一看,竟然是几挂鞭炮和大把大把的烟火棒。“你这是要打两份工啊。”余若弥问他。“趁着摆摊的回家过年,再发一笔流动性的小财?”

      “不是,余姐,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你爸妈同意吗?”

      “同意啊,就怕你不同意吗。”

      陆悯又浅笑起来了,那得意的小样哪里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分明是一个做了好事等着表扬的小学生。

      念及方才出的力,余若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她还是只愿留他吃一顿晚饭。

      大晚上的,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对乐亦也不好。毕竟是合租,还是要照顾室友的感受吧。

      她带着他下了一下午的象棋。好在陆悯也不是高手,两个人小鸡互啄一般,你胜我一局,我胜你一局,不亦乐乎。谈及他的名字,陆悯说,自己祖母信佛,要他对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多加怜悯。

      “你怜悯了吗?”

      “还行吧。”

      余若弥的头发挽着,陆悯留心去瞧,见她头顶簪了一根细长的掏耳勺。他想,这姑娘真是个奇女子。

      家中摆设也井井有条,虽是合租房,该有的却一样不少。对待生活有仪式感,对待旁人有责任感,陆悯心中一暖,对余若弥的好感更为坚定了。

      这样的姑娘,很像他妈妈。将来相处起来,应当也是十分和谐的。

      陆悯那圆圆的脸上一红,哎呀想多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吃。”趁着他走神,若弥拿炮一将。“哈哈,你输啦!”

      输得好,输得好。瞧着姑娘那笑逐颜开的样子,陆悯心道,只要她开心,就算自己一直输下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若弥的眼神突然冷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她的神态又变得规整。乐亦没有出来吃晚饭,房门一直紧闭。若弥送陆悯到楼下,推却道:“以后别再来了。”

      “为什么?”陆悯深受打击。“我给你不好的感觉了吗?”

      余若弥垂下眼,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明明刚刚还留他吃饭,明明刚刚还在一起下棋。明明收了他的毛衣,又送了他围巾。这至少是说明,她对自己不抵触的啊!

      简直是从天堂跌到地狱。陆悯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侵袭了。

      “你不要这么肯定吗。说不定,你会被我的诚意打动呢?”

      若弥心里轻笑,傻小子。她顿了顿,并没有给他希望的打算。“我不会和什么人产生爱情的,我没有那个需要。”

      “为什么?”

      “自己一个人也很好啊,我很喜欢现在的稳定,也不想改变。”

      “……”

      陆悯黯然。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孩子发生一段感情,不想还未开始,就痛快结束了。

      “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若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小,以后会喜欢很多人的。比我好的也有很多……世界很大的。”

      见他傻乎乎不作声,她又补充道:“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安排。所以你没必要自责什么,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天阴沉沉的,陆悯想,外面可能下了雪。

      ……

      为什么不答应他?

      余若弥回到客厅后,就听到乐亦的这么一句。“为什么不答应他?”

      她没想到乐亦会突然这么问,于是愣住了几秒。女孩又自语:“如果我是你,我会跟他走的。”

      “所以你不是我啊。”若弥笑道。“感情这种事要看缘分的,我没办法强求自己喜欢他。”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乐亦仿佛突然显现出一股与自身年龄极为不符的执着,她的语气镇定得有些令人不解。“他那么单纯,又那么好心。真的,余姐,这样的男人不多,错过会很可惜。”

      若弥听出了乐亦的惋惜,不过她并没能体会到这对话背后的波澜万丈。她只是觉得,自己一没什么需要的,二没什么渴求的,眼前的人再好有什么用?浪费人家青春罢了。

      平白消耗人家的感情,这可是重罪啊。

      想到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余若弥好奇道:“呀,莫非你喜欢他这种型?”她哈哈笑着。“可以追哦,我不会插手的,跟我没关系。”

      “不……”乐亦摇着头,她否定得很迅速。“我只是希望你跟他在一起。”

      余若弥想了想,十四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六岁的年龄差也不是很大嘛,再等两年也就差不多了。乐亦又早熟,陆悯又幼稚……哈哈哈。六岁也不算什么嘛。

      到时候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余姐,你别开我玩笑了。”乐亦慌忙解释。她犹豫道:“我从来也不抱那些幻想。”

      若弥也不再回应了。直觉告诉她,这孩子背后有一些不愿意提的东西,她没办法深挖,也没那个本事去分担、去扛。

      路只能自己走。她想,余若弥啊余若弥,你连自己的路都走得摇摇晃晃。

      棋盘还没有收,仍呈僵持之势。最后一盘没下完,就饿得吃晚饭了。吃完饭又直接送陆悯下楼,没人再记挂这残局的事。

      若弥捏着个卒,敲在木制棋盘上啪啪作响。在某个无聊的时刻,她曾总结出一套关于爱情的论调。就拿象棋来打比方吧——

      有的女人是卒,只能一格一格地走。在这广阔的棋盘上,只有她不能回头。两步迈出楚河汉界,突然可以横行了,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她弱小,她无措,她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牺牲。

      有的女人是帅,同样是不堪一击,她却比卒尊贵多了。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都要以保护她为最终使命。只因她是整盘棋的命脉所在,没了她,所有棋子都失去光彩。其他棋子的人生,仿佛都只剩下功能性。

      有的女人是炮,灵活婉转,从来不拘一格。她吃不了正对面的棋,却可以隔一个打一个,照样取胜。她的人生,也注定如此跳脱。想一出是一出,谁也不能确定,何人才是她接下来的目标。

      还有的女人是象,只能在规律的田字格里走来走去。别说是河对岸,就是自家这边,有的地方也根本去不了。这样的人生,困囚,却简单。能起到的作用也很少,攻还是守,都差上那么一点儿意思。

      卒需要的是車。没错,作为所有棋子中最强大也最稳重,車这种男人,牛逼得很内敛。最直接的攻击,最具震慑的保护。他当然不可能时时顾及到小卒,但只要他还存在,小卒就会很安心。

      帅呢,需要的是仕。贴身保护,片刻不离。从来离不开那一亩三分地,却也只有他肯整天斜着走。庄严中透着一丝温情,温情中透着一丝不正经。他的力量不多,但必要之时,可以为了她飞蛾扑火。

      至于炮么,需要的还是一个炮了。没办法,只有同类能和她达到同频。要彻底熟悉她的路数,才能更周全地牵制守候。有了他的帮助,她才如虎添翼,有了他的威胁,她才敢在前方肆意跳远。

      象呢?象不需要伙伴。若非要挑一个,她会选择马。他虽然不跳田字格,可他跳日。在这方方正正的棋盘上,恐怕只有他能够理解她。作为一个总是被遗忘的女人,她也会孤单、会不安。所以,她也害怕这样的习惯。

      ……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胡诌罢了。

      视线又回到手中的小卒上,余若弥淡淡道:“不要不敢想。乐亦,挺起腰板来,脾气硬起来,胆子大起来。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

      挺胸抬头,没什么不好。坦荡做人,没什么不好。小卒怎么了?小卒走得妙,也是一步杀招。

      但彼时的乐亦并没能理解余若弥话里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又是一个给自己讲道理的人。道理她明白,可她的处境,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呢。

      没人能救她,她也救不了自己。

      她只是羡慕那样自由的人生,每一天都不用担惊受怕。就算终日为了生计而忙碌,为了家事而发愁,也比她现在这样要好得多了。

      不敢死,也不敢活。明明活在人间,却依然如堕炼狱。小卒还有勇气玉石俱焚,自己却只敢苟且偷生。

      有恶鬼跟在身边,乐亦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得解脱。

      ……

      人偶服换了新的,这次不是蓝猫,是狐狸菲菲。陆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去看余若弥,但他不敢靠得太近了。他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看着她捶打腰背的样子,看着她爬上爬下的样子。

      像超人一样。

      若弥其实知道自己一直有被窥视,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忍忍吧,她想。再坚持半个月,男孩就开学了。到时候,就再也不用见了。

      只是这样真的很累啊。

      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她主动对陆悯说:“别再盯着我了行么?很不舒服,别看了,行么?”

      陆悯像个书呆子,他愣愣地垂下头,半晌,他答应:“好。”

      余若弥转身走了,硬气得很。陆悯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看到她来找自己,他本来是很高兴很高兴的,还以为她终于肯对自己讲话了。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很好。可是得来的却是一句彻彻底底的、充满肯定的……讨厌。

      目睹了全程的赵姐给他打气:“别哭啊弟弟,一回生二回熟,失败是成功之母嘛!哪有什么都不做就能追到女孩子的呀,全靠一张嘴啊?”

      陆悯明明伤心得很,面对赵姐的“传授”,他还是下意识强颜以对:“谢谢你,赵姐,我会再接再厉的。”

      赵姐更加欢快了:“慢慢学吧小伙子,哼哼,男追女隔重山,门道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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