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小厨娘》一块毛豆腐

4、第 4 章

　　“啪”陶罐碎了，铜钱洒了一地，阿圆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一大早许添香就将藏在角落里的存钱罐“吭哧”“吭哧”搬了出来，还没等她回过神，罐子就被敲碎了。
　　“疯丫头，你又想做什么？”

　　许添香边数钱，边回道：“我有用。”

　　阿圆也不多问，解开腰间的荷包，拿了十两银子给她：“我也只攒了这么多。”

　　“我的月钱够了。”许添香把银子递回给阿圆，“你收好这些银子，日后能够派上用场。”

　　两人相识许久，了解彼此的性子，阿圆也不再多推辞。

　　良久，许添香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将铜钱数清楚了，一共二十一贯铜钱，应该够了。她把铜钱装进钱袋子里，同阿圆打了个招呼就出府去了。
　　平日里沈府有专门的婆子负责庖厨采买，厨娘自然不用出去。菜蔬、肉类不错，可惜算不上顶好，因而许添香经常亲自去街上采买。老太太吃得开心，主母徐氏自然也不会多说。
　　今日不同，许添香出府是为了办私事，她去肉行街，找了相熟林屠夫。

　　林屠夫知她是沈府厨娘，态度极其热情：“许姑娘，今日要点什么肉？”

　　许添香笑道：“今日我只要两副猪大肠，多少钱？”

　　“猪下水那些不值钱，您尽管拿去。”这林屠夫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直接拿稻草穿两副猪大肠递给许添香，“也就您厨艺好能做这东西，旁人瞧着都是捏着鼻子走哩。”

　　“过奖了，那我就先走。”许添香也不过客气，想着下次来这多买些猪肉便是。

　　林屠夫笑道：“好嘞。”

　　许添香拿了臭烘烘的猪大肠，街上行人都绕着走，她丝毫不在意，在隔壁街道上买了一把梅干菜，一起提着去了大相国寺外的商铺。
　　过了州桥，商铺林立，所贩卖货物应有尽有。许添香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一处专门贩卖猫儿铺子。
　　铺子两边货架上摆放着猫窝，猫鱼，猫粮，甚至于猫梳都有。
　　柜台后面的笼子里装着各色猫儿，一个长得肥嘟嘟的，看着十分可爱。
　　许添香环顾一圈，没发现人，她扯着嗓子喊：“方大叔，您在吗？”

　　话音未落，蓝色布帘子被挑开，里面走走出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男人，他穿着厚厚蓝色袍子，细看之下上面沾着白色的细毛。
　　“添香，你怎么来这了？”

　　原来许添香惯来爱猫，可惜她养不起，所以时不时来这来玩，一来二去倒是和这家铺子的老板方明成了忘年交。
　　她晃了晃手里的猪大肠和梅干菜：“今儿，我特地来给你做好吃的。”

　　方明吃不惯大鱼大肉，偏偏爱好这口肥肠，可惜汴梁厨子能做好猪大肠的极少，要不就是有腥味，要不就是没油脂，总之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偶然间吃过许添香做的，他就再也吃不进其他厨子做的了。
　　“小丫头，你少哄我。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许添香嘿嘿一笑，走近了些：“我听说您得了只鸳鸯眼狮猫？”

　　方明颇为诧异，他刚得没多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好奇道：“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大小姐被流放前，她知道许添香也爱猫，所以特地将那只叫雪儿的猫儿交给她。许添香小心翼翼照顾着，偶然间被阮君灏瞧着了，直接将雪儿摔死。她听说后，立刻去找阮君灏，然后才会撞见他和那人说的话，从而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许添香自然不会说出这段往事，她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家老太太听人说的，她知道我于你相熟，所以特地让我过来看看。”

　　阮家老太太林氏，儿子是当朝“计相”，她的妹妹更是当今林太妃，她想要知道这些事儿，自然易如反掌。
　　方明也不在多问，去后院拿了狮猫给许添香看，狮猫通体雪白，毛长而柔软，如同被子一般。尤其是那对眼睛，一只蓝色 ，一只黄色。蓝眼晶莹剔透，黄眼金灿灿的，一看就品相非凡。
　　许添香有些怅然，想起雪儿惨死的样子，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摸。方明刚想阻止，见那猫儿竟然无比乖顺，任由许添香抚摸，他诧异道：“这猫儿性子极烈，最不喜生人去摸，没想到竟然和你这般投缘。”

　　一人一猫对视许久，许添香恋恋不舍收回手，问：“方大叔，多少钱？”

　　“五十两。”方明伸出五根手指，“我看在咱们是老熟人的份上，特地给你便宜了。”

　　即便如此，许添香还是被吓住了，寻常的猫儿也就几十个铜钱，她倒是没料到雪儿竟然这么贵，不过雪儿比一般猫儿长得漂亮，奇货可居，自然价高。
　　过了很久，她拿出钱袋子，一大包，直接搁在柜台上：“大叔，我这里有二十一贯铜钱，其他的能不能慢慢还您？”

　　方明诧异道：“你不是帮林老太太买吗？”

　　许添香笑道：“老太太带我极好，我想买了送给她老人家。”

　　方明有些犹豫。

　　“大叔，我一定会努力赚银子还钱，而且还会给你做一辈子的梅干菜肥肠。”许添香撒娇道，“您就帮帮我的忙吧！”

　　一想到满口油脂香的肥肠，方明投降了：“好吧！”

　　还没等许添香高兴，铺子里进来一人，竟然是阮君灏。许添香抢在前面好几日来铺子抢猫，谁知道阮君灏也会提前。
　　阮君灏神色冷冷，原来昨日被许添香那么一折腾，他莫名觉得不安心，所以亲自来买猫儿，没成想竟然会在这撞见了许添香。
　　“你来这做什么？”

　　许添香淡淡道：“三公子，奴婢来这替老太太买猫的。”

　　老太太院子里养了几只，因而阮君灏没怀疑，只当是巧好撞见了，他指着柜台上的狮猫：“该不会是这只吧？”

　　许添香点头。

　　“我要了。”阮君灏拿了两块五十两的银锭子，“够了吗？”

　　方明懊悔不已，他自然认出了阮君灏的身份，再看看涨红脸的许添香，硬着头皮道：“三公子，小人已经将猫儿卖给添香姑娘了。”

　　阮君灏看了看铺子四周，笑道：“这间铺子该让人好好查查了。”

　　方明自然明白话中威胁之意，他为难地看着许添香。

　　此时，许添香只想挠烂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摆明了就是强卖强卖啊！
　　可惜身份摆在那，她只能憋住火气：“ 三公子，这是买给老太太的，如果您拿去了，恐怕不好吧！”

　　“我听说前面铺子有几只会说话的鹦鹉，比这好玩多了，如果买给祖母，他一定会很高兴的。”阮君灏不动声色瞧着这个就快跳脚的丫头，心里莫名觉得痛快，就像报了昨夜馄饨之仇。

　　抢不过了，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许添香拿起地上的猪大肠乱甩，脏水飞舞，溅在阮君灏那件名贵的锦袍上。阮君灏正要骂人时，她赶紧说道：“三公子，既然您想要，奴婢自然不能跟争，我去河里洗猪大肠了。”
　　一溜烟跑出了铺子，刚好和进铺子的人撞了个满怀。

　　“王爷。”徐铭快哭了，他家王爷最爱干净，这下好了，油腻腻的猪大肠紧紧贴着他家王爷的胸膛。

　　许添香倒退数十步，吓得愣在原地，对面那男人英气的剑眉倒竖，隆起的鼻梁显得整个人愈发生气，紧抿的薄唇仿佛随时会蹦出骇人的话语一般。
　　百里瑾不忍低头，他也不去看许添香，径直走到阮君灏面前：“我要猫儿。”

　　阮君灏呆住了，他这个表叔很少管闲事，今儿是怎么了？
　　倘若是在平日，他不会争，可这猫儿有大用处，他不得不争。
　　“表叔，侄儿已经付过钱了。”

　　“那又如何？”百里瑾皱眉，想要快点解决事情，回府沐浴。

　　阮君灏有种感觉，事情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之中，有生以来，他开始慌了。
　　“表叔，我有个相好的喜欢猫儿，还望您能够成全。”

　　百里瑾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墨瞳中射出道道寒芒：“我是楚王，人称活阎王。”
　　汴梁城里人人背后都这么喊，所有人都不会料到，这位主儿竟然自己这么喊自己。

　　阮君灏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百里瑾话中威胁之意，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百里瑾提着猫笼塞进许添香手里：“饭钱。”

　　一语惊醒吓呆的许添香，那夜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她倒是听过楚王的事迹，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见着了。
　　她想着这一世自己做了火锅，改变了原来发生的事情，就跟阮君灏买猫儿一样，所以她才会遇见百里瑾。
　　“王爷，您都送奴婢猫儿了，不如留下来吃饭吧！”

　　方明卖力推销道：“王爷，添香做的梅干菜肥肠一绝。”

　　一个时辰后，方桌前，徐铭惊悚地看着自家主子，百里瑾穿着沾了油渍的长袍，眼巴巴砂锅里冒着热气的肥肠。

　　“王爷，您尝尝啊！”有了前世的听闻，加上那夜吃火锅的经验，以及他刚刚出手帮自己抢猫儿，许添香断定王爷是个好人。

　　百里瑾有些犹豫，砂锅里酱红色肥肠“咕噜”“咕噜”，旁边配着黑色的梅干菜，那独特的香味直往鼻尖里钻。
　　他鼓起勇气尝了一块，满口油脂的香味，舌尖是梅干菜独有的咸香，一块接着一块，搭配着米饭，他吃了两大碗。

　　徐铭一度以为自己被王爷吓死，直到他尝了肥肠，他才有些理解王爷了。

　　许添香笑得十分灿烂，前世，她一度在挑剔的阮君灏面前失去信心，没想到这一世会在王爷身上找到当厨娘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