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琴师》北野陵

80、80.夫复何求

　　“二位殿下，云尚来信。”齐逸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驺戉接过密信看了一眼，眉头不觉拧了起来。
　　“怎么啦？”我担忧地从他手中取过信，迅速浏览了一遍。
　　呵，高帝果然不欲放过我，他竟下密旨，让驺昰暗中联系盟友越国，企图利用越国牵制我，密谋要让我死在南部。
　　可他们却没料到，我已经跑到了魏国，更不知道我麾下的勇士们，早已磨刀霍霍地杀入了越国。驺昰倘若登基，驺国暂时分裂是必然的，横竖与越国签订盟约的是坐镇洛都的那位，与我们何干？毕竟有我祖父的例子在先，我早料到高帝情况危急，我们可能赶不回洛都，遂我早早安排好了伐越事宜，永绝后患。
　　自从知晓高帝卧病不朝、驺央谋害驺戉不成之后，我们就封锁了军中一切通往洛都的消息，甚至连先前驺央试图往外发送的信件，也都被我们悄无声息地截下了。
　　“看来陛下已将北营八万兵权交给了昰王。”齐逸嗤笑道。
　　“哼，这不是意料中的事么？”驺戉冷着脸。
　　“如此看来，陛下恐怕凶多吉少了。”对于一个正在密谋要杀害我的人，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怨愤，毕竟我刚杀了他一个儿子。
　　我与他们的关系大抵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对驺戉来说却不同，无论如何争斗，也抛不掉融在骨血里的亲缘，无论如何隐忍，情绪都难免波动。
　　“二位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齐逸问。
　　我与驺戉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意，驺戉明知故问地说：“长殊觉得呢？”
　　真是玩不腻的游戏，我只好无奈地开口道：“驺昰军权已经到手，定会迫不及待地登基，我们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不如就让他先得意一阵。而且，皇后既能安然无恙地从驺昰的严密控制下逃出皇宫，说明她在朝中至少还有些隐秘的势力罢？这样我们便不会失去对洛都内部的掌控，更不必急着回去了。”
　　说着，我看向驺戉，他笑着点头道：“不错，母后素来睿智，阳城有她与云尚在，我们就不会失去洛都的消息。”
　　我继续道：“驺昰手中仅有八万兵马，登基后必然会设法与赵、越两国建立关系，联手对抗我们。因此，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夺回洛都，而是彻底斩断驺昰的后路，使他孤立无援，届时再收拾起来就简单了。”
　　“如此说来，昰王近期可能会派遣使者接洽两国……”齐逸沉吟道，“殿下，臣愿替二位殿下前往赵国，见一见赵王。”
　　赵王亹本就是个心志不坚的人，早前虽与驺戉阴有协议，但如今驺昰掌控洛都，也许不日将登基，而赵王对我们的实际情况又不甚了解，难保他不会被表象迷惑，改投驺昰的阵营。因此，作为戉王麾下第一谋臣的齐逸，若能亲身前往赵国，适当地透露一些实力，施压于赵王，自然更为稳妥。
　　“可以。”驺戉赞成道。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再分出十万兵力，换公子芜臼和狐堰回去镇守阳城罢？伯羁毕竟是郢都的守将，郢都那边也不能太久无人坐镇。同样还有筑阳，西门舟也得回去镇守西部边境才行。”有备无患，我做事向来喜欢未雨绸缪。
　　再说，我先前将伯羁和西门舟带到北部只是权宜之策，如今驺央不在了，他的兵马尽归我们所有，接下来便该各就各位、巩固势力了。
　　“好，那待余霞的事处理妥当之后，我们便立刻启程赶往南部。”驺戉道。

　　余霞事务庞杂，处理起来颇为耗时，因此我们决定留下苻翦和一部分兵马，主持后续事宜，然后我们就匆匆启程了。
　　南部虽有池闵和西部诸侯，目前为止战事也还算顺利，但战后的统治才是真正的麻烦，官员设置等诸多问题，都需要我和驺戉出面解决。
　　“驺央的事……”
　　我迟疑了良久，一直到南下途中，才下定决心提起。此事我终究欠驺戉一个解释，虽说他们早有罅隙，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怎会没有半点感触呢？
　　“我明白，”驺戉没待我说完，便开口道，“长殊，我明白的，你根本无需解释。驺央和驺昰不同，驺央心思太过阴暗。你不知道，驺昰小时候有只宠物狗，后来被驺央悄悄虐死了，手段极其残忍。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庶弟将来会是个祸害……”
　　听完驺戉的话，我的确很震惊：“驺昰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没告诉任何人。”
　　驺戉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想必也会惊悸吧？毕竟那时他年岁也很小。
　　我握住他的手，不愿他回忆那些灰暗的往事，遂转移了话题：“戉，你觉得昭宁如何？”
　　昭宁是我们此刻经过的小镇，大约位于洛都和郢都之间，以往行军不曾走过这里。如今南部地区几乎都已落入我们手中，自然是想走哪条路都可以。
　　“山水如画，钟灵毓秀。”驺戉评价道，随即问我，“长殊喜欢这里吗？”
　　“嗯，很喜欢，昭宁是我见过的、除云梦泽以外最美的地方。”我望向远处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惬意地吸了一口气。
　　驺戉揽住我的肩，随我一起眺望远方，然后对我说：“昭宁这名字也不错。长殊，待我们平定了天下，就在昭宁建都，你看如何？”
　　“迁都么？”我诧异地回头望向他。
　　“不是迁都，洛都并不算我们的都城。待我们建立了自己的皇朝，自然要兴建属于自己的都城，一切都按照我们喜欢的方式，好么？”驺戉侧首望着我，嘴角微扬，眼中俱是柔情与期待。
　　我心里顿时溢满幸福，情不自禁地在他嘴角上亲了一口，笑道：“好！”
　　“我们今日就在昭宁扎营罢？”驺戉问。
　　“也好，反正也不差这半天。”原本我们只是路经此地，扎营并未在计划之内，但现在看来值得一留，我提议道，“我们顺便四处走走看。”
　　于是，驺戉下令大军原地安营，随后我们骑马到附近游览了一圈。
　　“昭宁的确很美，宛如世外桃源。”我勒马驻足，望着前方的瀑布感慨道。
　　“嗯，勉强能配得上我的长殊。”驺戉下马，从身后揽住我，在耳边低声道。
　　我忍不住笑道：“我脸皮都快被你捧厚了。”
　　“这不算捧，我的长殊如何赞誉都不为过。”驺戉一本正经地说。
　　“呵呵，不是捧，那是什么？”
　　“是自夸。”
　　“自夸？”我挑起眉，侧首望向他。
　　“当然，长殊是我的，我夸长殊便等于炫耀自己，不算捧。”他大言不惭地说。
　　“哦，原来你是拐着弯夸耀自己呢？”我忍俊不禁。
　　驺戉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有些无奈地叹道：“唔，我既想向天下人炫耀我的长殊，又想偷偷藏起来谁也不让看，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我但笑不语，其实我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回去吧。”驺戉忽然说。
　　“现在就回去？还早呢，你不想多看看？”我诧异道。
　　“我等不及了，”驺戉牵着我就走，两匹马乖乖地跟在身后，“我要给杜予修书一封。”
　　“杜司空？为何？”我不解地问。
　　“让他快点带人来昭宁兴建新都和宫殿。”驺戉说。
　　司空掌管工程，阳城军营和戉王府的许多设施，都是杜予负责设计和修建的。
　　“可我们还没完全平定南部，更何况还有北面的赵国……”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
　　“一年之内，我们肯定能平定中原。”驺戉停下脚步，搂住我，低头抵在我额上，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长殊，我想待我们平定中原之后，就可以马上迁入新都，然后……”他笑着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登基大典便是我们的大婚典礼，你说好么？”
　　“……”我骤然失语，万般思绪化为一个缠绵之吻，只想这样抱着他，永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