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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王府侍史 ...

  •   回程我与驺戉坐马车,邢简骑马跟在车旁。
      驺戉心情似乎不错,虽然表面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雍容高贵的姿态,但不知为何,我竟从他眼中读出了些许怡然之色。
      “你打算如何报恩?”驺戉忽然问道。
      闻言,我不禁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在宫宴上胡诌的借口,不由尴尬道:“方才只是权宜之策……莫非殿下真想挟恩图报?”
      “哼,难道你想食言?”驺戉耐人寻味地瞟了我一眼。
      仔细想想,他确实有恩于我,倘若没有他,我可能会带着病体死在牢里。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即使将来有可能与他为敌,也断然不会杀了他。遂我诚心诚意地问道:“殿下希望我如何报恩?”
      可他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随后一路沉默不语。

      翌日,我正式从琴师荣升为了侍史,地位突然拔高了一层。但由于身上余毒还未彻底清除,我依旧住在芷园以方便治疗,只是不能像以往那般清闲了,此后每天都要去舒园听候驺戉的差遣。他经常让我帮忙批阅一些不太重要的军务,在会见个别比较在意的客人时,偶尔也会让我坐在屏风后做一些记录,然后询问我对此人的看法,但从未将我带到人前。
      王府很大,不过我几乎只在芷园和舒园活动。即使偶尔去客堂,也会藏在屏风后,极少有外人见过我。驺戉似乎无意将我示人,而我自己也不想太招摇,所以像英园和贤园那种人多的地方,我基本不会去。
      当然也有休息的日子,比如驺戉去勤园与幕僚们议事,或者不在府中的时候,我就可以自由安排了。通常是在芷园后山练武,照顾草药,或是和苏颐、桓景等人煮茶论琴。

      中元节过后不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勤园突然热闹了起来。
      “殿下、殿下,公子逸回来了!”
      随着一道兴奋的呼喊,勤园上下顿时沸腾,众人喜出望外。
      公子逸,姓姜名逸,齐国世家出身,也称齐逸。齐国被驺国兼并后,齐逸随驺戉来到洛都,成了他府上的幕僚。驺戉为人冷漠孤傲,极少与人亲近,唯一可称得上朋友的,大概便只有齐逸了。两人年纪相仿,志同道合,彼此信任。
      齐逸风流倜傥,喜欢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思想开阔。虽然暂无官职,但其地位相当于戉王府的宰相,深受全府上下的尊重。
      去岁,齐逸随驺戉出征,在战事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又趁机出去游历了一番,故而没有随军队回朝,此次周游将近半年才返回洛都。
      驺戉坐在勤园的客堂内,透过敞开的大门,看见齐逸远远走来,脸上不觉泛起了笑意。
      齐逸惯常独自出游,但这次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个陌生人。堂内众人的视线,都不禁好奇地集中到了齐逸身旁的年轻人身上。只见他一身素白,神色黯然,仿佛戴孝,与勤园喜悦的气氛格格不入。
      “殿下,我回来了!”齐逸一迈入大门,便迫不及待地向驺戉稽首问安。
      “起来吧,坐。”驺戉怡然一笑。
      仆人们赶紧煮茶打扇,伺候得十分用心。
      “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长史班鸠疑惑地打量着立在门外的陌生人,向齐逸问道。
      那年轻人背上背着一个很长的包袱,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包裹得很严实。他神色郁郁,眼中黑沉沉的,白衣略旧但洗得干净,木头似的杵在门外,纵使在阳光下,也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仿佛封闭在冰冷的躯壳内,对周围环境毫无反应。
      “呵,他啊……”齐逸不觉失笑,解释道,“我本来是想要他背上那东西,但他死活也不肯给我,多少金钱都不卖。可我实在无法死心,又担心那东西落到旁人手中,于是便将他一起带回来了。”
      “你……”班鸠霎时无语,这的确是齐逸的作风。
      “那年轻人背上究竟是何物?”主簿苏颐不由好奇地问道。
      “嘿,”齐逸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望向驺戉,请示道,“殿下?”
      驺戉会意地点点头:“让他进来罢。”
      获得驺戉允许后,齐逸便朝门外的白衣人招了招手,喊道:“你进来吧。”
      那年轻人没有抗拒,直接步入客堂。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府邸主人的身份,但并未行拜礼,只是沉默地朝驺戉作了个揖。举止虽恭敬,态度却不够谦卑。
      “殿下,莫要见怪,他就是这副德性,除了旧主,谁也不跪。”齐逸赶紧解释道。
      “无妨。”驺戉不甚在意,对于陌生人,他向来不上心,一律采取漠视的态度。
      “哼,倒是个有骨气的。”坐在对面的苻翦突然嗤笑道。苻翦是戉王府的司马,公卿世家出身的嫡长子,武艺高强,为人上进,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因而也颇为倨傲。
      “你将它解下来,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吧?”齐逸以商量的语气对那白衣人说道,见他有些犹豫,又赶紧补充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这里没人会抢你的东西。”
      那年轻人看了看齐逸,又看了看驺戉,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解下背上那个长长的包袱。轻轻地将它横放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揭开外面那层粗布,里面还有一个厚厚的棉布袋。他态度恭敬,动作谨慎,仿佛此物珍贵无比。接着又一层层地解开系在布袋口上的绳子,包裹在内的物件终于呈现到了众人面前。
      “咦?这不是一张琴么?”苏颐不由得靠了过来。其余人皆是惊诧与失望交加,原以为会是什么稀奇的宝物,不想竟是一张琴,毕竟琴本身并非罕见之物。
      不过,此器古朴浑厚,桐木斫,紫檀岳尾,金徽红木轸足,栗壳色漆,通体黑中透着若隐若现的红。虽然漆色有些脱落,伴有些许梅花间流水纹断,已有明显的使用痕迹,但并未补漆。其形十分优美,制作精良,绝非凡品。
      “没错,它是一张琴,但也要看看是谁的琴。”齐逸一脸神秘、满眼得意,用双手小心地将琴身翻了过来。随即,琴背铭刻——龙池上方气势磅礴的“长殊”二字,赫然跃入众人的眼帘。两字均贴了金漆,但琴腹内左侧寸许篆书落款因藏得太深,加之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不清。
      “长殊……难道是酃国公子长殊?!”苻翦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
      “没错!这正是公子长殊的琴。”齐逸口气颇为自得,仿佛这张琴是自己的一样。
      “那这位是?”随着苻翦的视线,众人都疑惑地望向了齐逸身边的年轻人。
      “他是公子长殊的副将,白显。”齐逸介绍道。
      “原来你的旧主是公子长殊,难怪如此自傲。”苻翦恍然冷笑,内心有些钦佩又有些不服,神色颇为矛盾。
      闻言,白显眼中不禁泛起了雾气,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死气沉沉了。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手指爱惜地抚摸着琴身,神色间流露出无言的痛楚与怀念,心道:倘若殿下还在,哪轮得到你这般冷嘲热讽?苻翦,你连殿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然而,他不屑争辩,因为众所周知,公子长殊的才情地位不容置疑,根本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若非新君不善待公子长殊的旧部,加之郢都流言骇人听闻,而他又身单力薄、无以复仇,也不至于流落至此、任人奚落了。
      “这么说来,你此趟是去了酃国?”驺戉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白显,对齐逸说道。
      “没错,下臣正是在酃国郢都遇见白显的。”齐逸恭敬地答道。
      “我倒是听说过两位酃国公子,一个名为长洲,另一个名为长洱。但‘长殊’之名却有些陌生,莫非也是酃平王之子么?”坐在后面的邢简有些疑惑地问道。酃国公子即酃国国君之子,他只知道当前众人所知的两位公子,但均无甚才名。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也无可厚非,早几年,光凭公子长殊的威名都能横扫千军。”齐逸一脸仰慕地说道。公子长殊率军出征的时候,邢简还没进戉王府呢,更别提军营了,去岁跟戉王去蔡国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
      闻言,旁边的苻翦不觉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齐逸却先发制人:“苻翦,你先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很不服气。但这绝非危言耸听,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他,你必败无疑。当世仅有两人能与公子长殊匹敌,一个是咱们殿下,另一个则是魏国公子历阳。我们应该庆幸,将来挥师南下时,少了公子长殊这样一个强大的劲敌。”
      “如此人物,为何我竟一无所知?”邢简惊异道,目光倏地射向白显,满腹疑惑,“可他的副将,为何会带着他的琴、跟随你来洛都?”
      “你不知道他,那是因为他威震边关的时候,你还在家里读书习武,而他的陵墓都长了草,你却还没进过军营。”齐逸笑着笑着,神色忽然暗了下来,语气中夹着淡淡的忧伤。随即,他又望向驺戉,解释道,“其实,这次去酃国,原本是为了解开我心中的一个疑团。孰料疑团未解,却碰见了白显,便忍不住将他带了回来……”
      随后,齐逸缓缓地向众人讲述了此趟南行的际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王府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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