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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医师桓景 ...

  •   桓景出身于医药世家,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带笑意,言行稳重,举止得体,处事慢条斯理。据邢简所言,桓景是戉王府的人,若非戉王出征,他也不会来当随军医师。
      “你得罪了何人?竟被下此锥心之毒。”桓景神色凝重地问。
      “我果然是中了毒……”我早有所觉,难免心怀期待,便忍不住问道,“能治么?”
      “嗯……”桓景垂首沉吟,然后缓缓开口道,“本来不是很难治,但你拖得太久了,如今少则需要半年,多则难说,须得慢慢调理才能根治。”
      我心里一沉:“竟要半年么……”
      “莫以为半年很长,若非遇到我,你怕是一辈子也难以恢复如初。”桓景难得正色道。
      “这毒真的那么可怕?”我惊诧不已。
      “此毒于常人而言不打紧,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对习武之人,尤其是对绝世高手来说,却比要命还更令人锥心。因为它会让你使不上劲,明知自己身怀武功、内力高深,却一直使不上劲,恐怕没有比这更令人抑郁的事了。可见下毒之人十分忌惮你的武功,想令你失去自保能力。”
      桓景说的一点也没错,若非中毒,我也不至于无力自保,继而陷入牢狱蒙受拷打,以致身体日渐衰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设局谋害我的人,恐怕没料到我因口音不同,而侥幸地逃过了死劫,其余十几名越国乐师则如数被杀。说起来,应是我连累了他们。
      我虽怀有牵挂,归心似箭,可眼下身不由己,除依靠驺戉以外别无办法。毕竟机会难得,万万不可错失,否则依旧无法自保,更别提其他的事了。遂我恳切地对桓景说道:“那往后便劳烦医师费心了。”
      “医者本职,公子无需挂怀。再则,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桓景泰然道。
      随后,他又跟我讲了一下具体的治疗方式,并要求我每日定时过来一趟。

      翌日,拔营前,驺戉将桓景宣入帐中。
      “殿下……”桓景恭敬地行了个礼。
      “昨日那乐师,可看出了什么?”驺戉开门见山地问。
      桓景心下了然,知道戉王定是对那乐师的身份起了疑心,便避轻就重地答道:“形容无双,气度非凡,不卑不亢,实属罕见。他身中奇毒,况且,此毒只针对习武之人。”
      “可知那毒物源自何处?”驺戉问道。
      “多半是南部宫廷药师所制,十数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次。此毒未曾传至北方,民间亦无迹可寻,是一种针对性较强的秘药,对习武之人而言,相当于缓死药。”桓景谨慎地解释道。昨日之所以有所保留,没有告之全部实情,一是为患者情绪着想,二是他有自信能解此毒。
      “哼,一时心血来潮捡回的玩意儿,没想到竟是个不得了的东西。”驺戉颇为意外地笑道。
      记得那日,长史班鸠将蔡国王宫的物品清点好之后,随口说了一句:“除天牢以外,该登记的都登记了。”
      “重犯留着无益,该杀的都杀了吧。要犯则依情形而定,若能供出有用的消息,便暂时缓一缓也无妨。”驺戉虽如此交代,但蔡都州来有好几处天牢,一个个排查起来也颇费时日。
      待到最后一日,临行前,长史又问:“有个未记录在案的关押犯,不知如何处置?”
      没有罪证记录便不知犯了何事,可轻可重,确实不好处理。反正左右无事,驺戉临时起意,决定去看看,不料那里关的只是一名乐师,并非什么要犯。南方诸国礼乐盛行,贵族子弟多半精通音律,王侯世家也蓄养乐师,这是一种风尚,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乐师们除了弹琴奏乐、供贵族们享乐以外,在各种重要的典礼仪式中也必不可少。北方国家当然也有宫廷乐师,但并不像南方那般盛行,驺人更为尚武。
      蔡国王宫内养的那群乐师,长史已经做了记录,驺戉打算将他们连同其余战利品、一并带回洛都献给驺王。因此,天牢里的这个乐师本是可有可无的。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才让邢简将他带上,反正也没登记造册,权当途中解闷吧,若不称心,届时再杀掉也无妨。
      驺戉原本对靡靡之音并不感兴趣,孰料那人竟让他意外连连。那自称为晏陵西的乐师,弹了一曲《山海行》,令他仿佛置身于气势磅礴的高山云海之间,其意境与以往所听过的乐曲截然不同。本以为他只是个操持贱业的无名小卒,现在却让人疑惑重重,到底该如何处置他才好?驺戉一时也难以定夺,遂决定暂且先看看,若有危险再说吧。

      或许是这些天我一直保持步行的缘故,又或许是医师的治疗开始起了点作用,接下来的日子,身体确实比以前愈发有力,至少走起路来不再那么辛苦了。
      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驺戉。但邢简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却开始有所增加。不知是不是驺戉的授意,他偶尔会拐弯抹角地问我一些问题,似乎在探究我的身份。可惜邢简年轻腼腆,在我面前常常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直视我,加之我有意隐瞒,他自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拜他所赐,这一路上其他人几乎都不敢接近我,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我有时也在想,驺戉刻意叫单纯的邢简来接近我,而不是其他城府深沉的家伙,究竟有何目的?可惜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数十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洛都。进城之前,邢简忽然过来将我带到桓景的马车上,因而我没能好好浏览一番洛都的景色,也没看到全城百姓迎接戉王凯旋的盛大场面,但外头的热闹之声却不绝于耳。
      两年前,正值我前往蔡国之际,驺王姬颛在洛都称帝,尊号“驺高帝”。此后我一直身陷牢狱,仿佛与世隔绝,没再获得任何外部消息,中原形势又发生了哪些变化亦无从知晓。
      姬颛原是燕国公子,夺位失败后,其兄燕兆王下旨,令他三日内离开国都蓟城,赶往封地——驺,驺地是燕国最南端的一块贫瘠之地。燕兆王念及姬颛往日战功,遂封其为驺王。驺地虽贫,但有一处十分适宜养战马。驺王野心未泯,不甘落败,认为大丈夫就该争霸天下。于是他凭着野心、毅力和智勇,率军南下争取土地,一路收集散兵强将,降服诸侯,队伍逐渐壮大。历经十数年,又攻下了齐、鲁、宋、卫、韩五国,随后定都于洛城。文武百官尊请驺王为皇帝,赞其功绩无人能及,遂称为“驺高帝”,自称为“朕”。
      驺高帝二年,发兵两路,一路由庶长子姬昰(封号昰王,也称驺昰)领军,朝西进发,攻打魏国。另一路由嫡子姬戉(封号戉王,也称驺戉)统帅,向南进发,攻打蔡国。昰王遇阻于函谷关,久攻不下。戉王则顺利地攻下了蔡国,此刻已班师回朝。

      我随桓景的马车,直接进入了戉王府。
      戉王府占地颇广,府内又划分为十数个庭园,大小不一。在驺国,王府的职官设置与朝廷大致相同,但朝廷官吏由皇帝任命,而王府家臣则由王侯自己任命,并由王府发放俸禄。在戉王府,有官职的幕僚住在英园,无官职的食客常聚于贤园。日常处理公务的场所是勤园,此处可供幕僚们白日议事和午间休憩。
      而我,则跟着桓景住进了芷园。芷园位于王府花园西侧的角落里,包含后山的一片草药园,远离门庭若市的英园和贤园,相当清静,整天也见不到一个外人。除桓景以外,戉王府还有数名医师和药师,以及几个药童,均住在芷园,直属于桓景。桓景可谓是戉王府的医官。
      我的房间在最后面,已接近草药园,虽然偏僻却正合我意。房间不大,家具不多,但我本就空手而来,现又寄人篱下,不得不学着放低姿态,习惯谦虚以待。尽管诸多牵挂令我心焦如焚,却不得不假装若无其事,轻易不敢开口打探。毕竟我身体尚未恢复,还无法自保,身份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赌不起,只能忍。未来半年之内,尽量不听不问,当个默默无闻的琴师,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住进芷园第二日,邢简来找我,并将一个大包袱递给我。
      我没有接,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何物?”
      “一些衣物。”邢简道。
      “衣物?”我不觉诧异,心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个操持贱业的乐师,谁会给我做衣裳?就算做也没这么快。
      见我一脸困惑,邢简腼腆地解释:“那日给你的,是我自己的旧衣,可你穿着有些短了。回来后,我便向殿下要了些。这是殿下封王以前穿过的常服,现在已经不合身了,我想你应该能用得上。况且,这府里除了殿下,也没人比你更高了。”
      “呵,”我这才放下心来,接过包袱,微笑道,“多谢公子。”
      “不、不用客气。”邢简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脸颊微微泛红,“你可以直接唤我邢简。”
      “可以么?我只是个乐师而已。”我有些顾虑,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加之等级森严,形势不允许我放肆。在这个王府里,除了奴仆以外,我见谁都得低头,就算他不介意,我也不想多事。
      “没关系的,我并不觉得你……总之,就这样叫吧。”邢简欲言又止,终究没说明。
      见他坚持,我只好妥协:“那我便在私下里叫你邢简吧?”
      他点点头,离开时又突然回首道:“过几日再来看你。”
      可后来接连十几天,邢简都没有出现,驺戉也没召见过我。当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心里不由得一松、正在暗自庆幸、身体恢复之后、没准可以顺利离开的时候,驺戉忽然差仆人来叫我去舒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医师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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