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橘子茉莉

42、第 42 章

　　42.

　　邱原这些年的积蓄，加上许饴棠之前给他的存折，两人手头一共有十二万左右可以用。
　　租一家十几二十平米的小铺子是没问题的，但买就有些吃力了，毕竟开饭馆，后续的装修、材料等等一系列花费都不少。

　　但邱原和许饴棠都还是更想买一家。
　　“我可以再多找几份工，年底之前应该能再攒出□□千。”许饴棠算了一下，肯定地道。
　　邱原用圆珠笔撞下巴，也愁眉苦脸地算着：“我想想啊……刨开日常花销，我应该也还能再攒个一万多点。这样我们就能再多两万……”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还是不太够。”
　　原本他很快便同意了许饴棠的想法 ，两人兴冲冲地吃完饭回了家，了解和商量各种开店事宜，一周过去了，许可证要怎么申请、菜单、店名、该请几个人……这些杂事倒是全都计划得差不多了，最关键的钱的问题却一直没能解决。
　　果然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能一帆风顺的，做什么都得焦头烂额一番、历尽磨难才行。

　　“那……”许饴棠也有些失望，将头埋在手臂里好一会儿，忽然，又唰的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邱原，小声地喊邱哥，然后道：“要不……咱把奶奶那个屋子卖了吧。”
　　邱原以为他又想到什么办法，结果一听却是这个，当即一口否定：“不行！”
　　许饴棠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下又急了，理由一套一套地往外冒：“邱哥，你听我说，那边……我以后也没打算回去住，空着放在那儿也没用，还不如卖了……”
　　他知道邱原为什么拒绝——他不想他丢掉那个承载了他和奶奶多年回忆的地方，那里面一桌一凳都是珍贵的回忆。
　　但就如许饴棠自己所说，他以后很少会回去了。
　　回忆埋在他的心里，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不论地点如何变换，都会是永恒的，并不会随着丢失一样物件、一座房屋就消失不见。

　　他也并非对曾经丝毫不再留恋，卖掉房子，他也会难过，几十年后想起来也许会为没有能回去看看的地方而遗憾怅然，但他不会后悔。
　　毕竟要一物，就得弃一物。
　　他没本事潇洒恣意，没能力完整地拥有，只能精打细算地权衡取舍，选出最合适的那一个。
　　而用一个陈旧的空屋，换一个崭新的小店，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邱原还是不答应，“那你这么说，我也可以把我这儿卖了。”他停了停，扬起眉毛笑了一下，“再说，如果你卖了，以后我跟你吵架了把你关，你上哪儿住去。”
　　“可别说去住宾馆啊，费钱。”邱原又撇了撇嘴。

　　这不过是玩笑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许饴棠仍旧无法再继续劝说了。
　　邱原不会同意他卖，他也不会同意邱原卖，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都是在为对方考虑。
　　真心如此，脉脉如水，坚/硬如石，任何事都只好就此作罢。

　　于是许饴棠叹了口气，又赖到了邱原肩上，头轻轻和邱原的前后撞着，说：“那我也不会回那边去，我就在楼下等，喊他一百两百遍‘我爱邱哥’，等邱哥气消了，给我开门。”
　　他说得好笑又认真，一点也不害臊。

　　头一次在头脑清醒的时候听见许饴棠说“爱”，邱原一时觉得脸有点热，用笔去敲许饴棠脑袋，嘴里骂：“小屁孩，想得美。”
　　许饴棠嘿嘿笑着啄了啄邱原耳廓：“邱哥最心疼我了。”
　　他才不信邱原会忍心让他睡一晚上大马路呢。

　　邱原想，他不能总是被许饴棠这么撩，有时候也得反击，不然哥哥的尊严往哪儿放。

　　两人并排坐在地板上，邱原猝然侧身，极快地往前一伸，一击即中。
　　他与许饴棠的嘴唇还未分开，舌尖主动地往里探、来回纠缠，末了又没有预告地退出来，拇指刮过许饴棠的下唇，另一手在小桌上不慌不忙地敲啊敲，说：“既然这样，那明天起就努力赚钱养家吧，小老公。”
　　和上一句没什么联系，但许饴棠只怔了一瞬，随后立即笑着重新覆上去：“当然。”
　　双手空空打拼一个家，他们都甘之如饴。

　　直到秋风彻底变得萧瑟，时常令人打个寒颤，感叹今年冬天是不是如此快便要来了时，邱原和许饴棠还是忙碌不停。
　　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屋里，却很少有时间像之前那样坐下来聊家常，偶有亲吻也只能点到即止，因为谁也没精力没空闲缠/绵在床上为对方灭火了。
　　不过他们每晚睡前都是笑着的。
　　因为这并非是“为生活所迫”，而是为一个想要的将来而衷心热忱地在人世间奔波，不辞苦累，亦无怨言。
　　而且邱原还偷偷庆幸过——
　　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肾虚了！
　　许饴棠却是咬牙切齿地保证之后肯定要加倍讨回来。
　　事业要搞，爱情也要搞！
　　于是更是不眠不休地搞事业，希望能快点、再快点让他去搞爱情。

　　而且有时候，上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与邱原住的小巷子隔了两条街的一个拐角口，有家零售的小超市要出售，原本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要跟搬去跟儿子儿媳住了，儿子儿媳又不想打理小店，只能卖掉。
　　地段不算很好，但也不错了，而且价格不高，邱原和许饴棠去跟老人谈，老人还答应免费帮忙重新刷一次漆，钱也可以分期付，不收利息。

　　签完合同那一天，邱原和许饴棠买了酒在家里庆祝，两人都开心疯了，邱原甚至有点想落泪，许饴棠吻了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是真的”。
　　后来自然滚/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邱原先醒，鬼使神差地，这回他没有在床上躺着等许饴棠醒来，而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随便套起一件外套，走到窗边，慢慢拉开一点窗帘往外看。
　　地面有些白，被晨曦照射着闪着细碎的微光。

　　是下雪了。

　　邱原看了许久，终于笑了一下，而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接通后，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爸，今年过年……我想带个人回来。”
　　那头顿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上次电话里那个小孩？”
　　低沉厚重的声音，比邱原的语气更淡，听不出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邱原推开一点窗户，伸手去拈窗框上的雪粒，不过一沾手就化了，有些凉，不过瘾。他回答：“是。”
　　“行吧，三十我在家等你们。”

　　邱原挂了电话，一下将窗户大拉开，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却清新的空气，而后掉头扑回床上，压在许饴棠身上，还残留着雪水的手毫不留情地搁上人脖子，大声喊：“许饴棠——起来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