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橘子茉莉

41、第 41 章

　　41.

　　和许饴棠在一起后，邱原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逆转性的改变。
　　从前他一个人打拼时，深刻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操/劳/命。
　　有了许饴棠，他才领悟——
　　许饴棠才是/操/劳/命，他是被/操/的命。
　　而且是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前前后后被变着花/样/操/的那种。
　　秋天还没过完，他也还没过三十岁的大坎，就已经有了/肾/虚/的感觉。
　　——不行，不能再这么/纵/欲/过/度/下去了！

　　于是在一个闲暇的早上，趁着许饴棠今天也不用去上班，邱原痛定思痛，决定就从这一刻、从阻止可以但没必要的清晨运动开始，创造正常美好身体倍棒儿的新生活。

　　“小棠，醒醒，”邱原去捏许饴棠的脸，“我们今天去剪头发吧。”

　　许饴棠没有起床气，但喜欢赖床，尤其是跟邱原睡到一张床上之后，总是找各种借口故意不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喊“邱哥”。
　　邱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熟练地在许饴棠唇上碰了三下：“好了，快起来。”
　　许饴棠眼睛眯着笑弯了，却仍然嘟囔着不肯起，忽然一手按在邱原后颈上，压着人深深地吻了下去：“邱哥，你别敷衍我啊……”
　　声音里已经带了喑哑。

　　邱原一听心便颤了颤，随后暗叫一声糟糕，眼看事情又要朝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去，抓住许饴棠掐在他腰上的手狠心地一把拉开，瞪着眼严词拒绝：“不行——我们今天要出门！”
　　他都多少个周末没出门了！
　　他严重怀疑许饴棠是故意把每周末的上午和晚上不去打工的！
　　就是想故意、故意……干那事！

　　邱原想到之前那无数个晨不眠夜不休的日子，心志顿时坚定了不止一星半点，愣是将许饴棠想脱他短裤的手阻挠得毫无可趁之机。

　　“行吧行吧，”许饴棠叹口气，妥协了，“出去就出去。”
　　心里却想，看来以后还是要有计划有策略地做，免得逼急了兔子也跳墙，到头来得不偿失。

　　邱原刚要庆幸终于逃过一劫，喜色还没表现出来，又被许饴棠一句话震傻了。

　　“不过……”许饴棠坏笑着拉邱原起来，走出卧室到了卫生间门口，最近总是洗床单，邱原都暴躁得想打人了，他还是换个地方稳妥，“用用手还是可以的吧，邱哥？”

　　这也不是请求和商量。
　　最后邱原认命地被“拖”了进去。
　　门一关，里面传来阵阵/喘/息，经久不散。

　　以至于到了理发店，邱原揉着酸麻无比的右手，一句都不想搭理许饴棠。
　　理发师问许饴棠想剪成什么样，许饴棠转头就问邱原：“邱哥，你觉得我剪成什么样？”
　　店里人少，邱原和许饴棠的位子是并排挨着的，完全适合闲聊打发时间，但邱原手还酸着呢，腿也不舒服呢，宁可一个人闭目养神无聊着也不想聊：“不知道。”
　　“……”许饴棠不死心，跟理发师随便说了句剪短点就行，便又去骚扰邱原，头不能歪，但他从镜子里一直瞟，“邱哥，你说我要不要染一下，以前染的长出来了，黑黄不接的不好看……或者烫个小卷？听说今年很流行的。”
　　邱原还是说：“不知道。”
　　许饴棠这回乖了：“邱哥我错了。”
　　他不该在用了手之后又用腿来了一次。
　　“你——”邱原想骂人，但这事也不好在这种地方说，于是即使刹嘴，改为似笑非笑地咧开嘴，“嘁。”
　　一句“我错了”就想让他理他，门都没有！
　　他腿根还痛着呢！
　　而且这句话最近他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点都不新鲜了！

　　邱原愤愤地想，这次他肯定不要那么快原谅许饴棠了，每次一上床就说话不算话，事后抱着他可怜兮兮地撒撒娇就能过关，都成套路了，这次绝对要改改这个套路，想要他先主动开口，哼哼，等许饴棠什么时候想出点新招再说吧。

　　半小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理发店屋顶都像要被这中气十足连绵不绝的笑声吵翻了。
　　许饴棠很无语，还有点难为情，拉住邱原的T恤衣摆扯了扯，小声道：“邱哥，你别笑了。”
　　邱原结了账，还是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的。
　　“实在、不……不是我、哈哈哈哈哈……”他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花，揽着许饴棠额肩往店外走，身体靠着许饴棠还抖个不停，“不是我想笑啊……哈哈哈哈……你这、你这……”
　　他“你这”了半天，最后一巴掌刮了把许饴棠的寸头，还来回搓了几遍：“你这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许饴棠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没染，没烫，只让剪短点——
　　可那个理发师为什么要把他几乎要长到肩上的头发给剃成只剩一厘米啊！
　　那叫一点吗！

　　许饴棠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邱原却还是攀着他肩膀笑个不停。
　　他一急就去挠邱原痒痒，但语气和神情十分无奈：“别笑了邱哥……你再笑我可一直挠你了！”
　　邱原怕痒，连忙喊别别别，一手捂上肚子，提了一口气，憋着笑努力让自己严肃正经起来：“我不笑了。”
　　然而没坚持两秒，又“噗”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唔、唔！”
　　“不准笑了！”许饴棠猛地捂住邱原的嘴，迅速地低声道，“你再笑一声，我就在这儿亲你一下。”
　　说着脸便朝邱原逼近，鼻尖与鼻尖只剩一厘米。

　　邱原顿时真的一点都不想笑了。
　　这种事……
　　许饴棠绝对做的出来！
　　而且绝对毫不含糊理直气壮！

　　邱原可不想在街上表演标准的法式热吻，忙不迭点头眨眼：“嗯嗯嗯嗯！”
　　许饴棠本来也就是吓唬吓唬邱原，效果达到了，便立刻很好说话地放下了手，但神情仍然一副委屈的样子：“还不是怪你。”
　　“怪我？”邱原觉得自己可太冤枉了。
　　许饴棠倒真能顺着赖下去：“还不是你不理我，害我一直看你、想跟你说话，哪来的其他心思……留意头发。”

　　他说得煞有介事，邱原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
　　但就是差那一点。
　　朝睡夕睡睡了两个多月，邱原连许饴棠做/春/梦/了就会动耳朵都知道，现在这样故意撇着嘴要说法是在撒娇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许饴棠自然也知道他能看出来。
　　难怪总说感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邱原又在许饴棠头上摸了两把，笑道：“行了，别气了。”
　　“你这样……“他比了个大拇指，主动将头抵上前碰了碰许饴棠的额头，另一手去捏许饴棠的耳朵，慢慢地道，“也很好看，帅。”
　　许饴棠怔了一下，而后抓住邱原捏在他耳尖处的那只手，握着不放了，问：“真的？”
　　邱原笑得咧开了嘴，很肯定地点头：“真的，我们小棠怎么都帅。”

　　秋日中午的太阳比夏天清凉很多，也不再那么刺眼，阳光透过街边梧桐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温温柔柔地落在邱原和许饴棠的身上，好像让他们眼睛里也带了光，都是亮晶晶，甜蜜蜜的。
　　本已有些凛冽的风似乎又变得温暖而热烈。

　　是一阵清脆的叮铃铃路过惊醒了他们。

　　邱原率先咳了一声，快速抽回还被许饴棠握在手里的手，假装自己刚才没和许饴棠两人像两个傻子一样对视着笑了老半天，都挡着人自行车了。
　　完了他又觉得这样太刻意，重新把手肘搭上许饴棠的肩，豪气地说：“走，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小心灵，邱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理发店附近有条小吃街，邱原特别喜欢街上的一家中餐饭馆，好吃又实惠，他每次来剪头发都必去吃一次。
　　邱原带着许饴棠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可是不巧，人有点多。
　　他叹口气：“唉，赶上饭点了。”
　　许饴棠往里看了看，安慰道：“没事，应该等不了多久。”

　　于是两人便在店门口找了俩小板凳坐下。

　　“跟你说，这家店好多菜都不错，红烧鱼和爆炒牛肉都是一绝，一会儿尝尝……清淡口的糖醋里脊和小菜烧豆腐也不错……”邱原兴致勃勃地跟许饴棠介绍，越说越想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再一看，却发现许饴棠眼神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好奇地顺着看过去。
　　不就是一桌一桌的年轻男女吗，没什么特别的……
　　邱原正想开口问许饴棠，忽然听见一桌有个女孩声音稍大地抱怨了一句“明年就要毕业了，好舍不得这里的菜”，他一眨眼，便愣住了。

　　——那些人是挺特别的，对许饴棠来说。
　　他们是同学，是即将毕业的学生，是在隔壁大学读书的人。
　　现在是十月底了，大学开学了，学生来这里吃饭并不稀奇。

　　邱原有点后悔选了这个地方了。
　　虽然他清楚许饴棠并没有为放弃了高三的学习去打工而后悔，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向往大学的吧。
　　可以学一些从来没学过的知识，可以认识一群或许志同道合的朋友，像这样一堆人出门吃饭，抱怨作业太多老师太烦，为即将毕业离开而感伤，可以一步步或优秀或平庸地、但正经地毕业，选择继续深造或者就业工作，然后为了生活奔波。
　　那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是许饴棠原本可以过的另一种人生。

　　现在改变也许也不晚。

　　“哎，”邱原轻轻撞了撞许饴棠肩膀，许饴棠显然才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微微瞪着眼睛“啊”了一声，邱原这才装作若无其事，闲聊一般地问：“你还想去读书吗？”

　　许饴棠瞪开的眼皮缓缓垂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们都能进店吃饭了，点了菜，上了菜。
　　才等来一句回答。

　　“不想了。”许饴棠神色平静，声音也轻轻的，但是好像很坚定，他夹起一块里脊咬进嘴里，细细嚼完了吞下，又道，“我不是那块料，也没什么兴趣。”

　　他说得直接又坦荡，邱原听着却觉得有些难受。
　　但又想，这的确是许饴棠的性格，要的一定会去追，不要的，也不会勉强自己。
　　确实很多人都想要读书的，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
　　也确实有很多人是不想的，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目光短浅狂妄自大，只是深思熟虑了，也愿意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邱原知道，许饴棠这么说，一定是有了其他的想法——他最近总是一个人沉思，应该都是在考虑这件事，考虑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邱原自己也没上过大学，俗人一个，没资格、也不想高高在上地给许饴棠一些所谓的劝诫和指导，他想和许饴棠站在一起，和寻常家里过日子一样，有事一起解决，吵架也好达成一致也罢，最重要的，是给予对方自己全部的信任。
　　于是他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用和正常吃饭的速度解决了两块红烧鱼，吐出刺来，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次只默了片刻，他便看见许饴棠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是一种很正式严肃的姿态，但脸上又在笑，牙齿都看得见，显然是挑挑拣拣之后，很满意自己最后留下来的这个想法。

　　邱原听见他用一种很欢快的语气说：“邱哥，我们开个小饭馆吧。”

　　那双眼睛里闪着光，仿佛盛满了遥远而幸福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