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镜》酥文不文

7、审问记录

　　木羽选的自助餐厅在上赋国际机场附近，复古式装修，看上去像中世纪的欧洲城堡。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高峰期，最后在昂贵的第四层落了坐。
　　秦文品口酒看着幽蓝色的水晶灯发着呆，不久他放下杯子说：“那天...你说最近见过顾文生，是故意框我呢还是真的见到他了。”
　　“当然是真的。”木羽一口咬下一块蛋糕咕哝着，“我在梦里见过他好几回呢，他现在过得可滋润了。”
　　“算了，就知道是你框我，”秦文切下一小块牛排，“你母亲这些年还好吧。自从...”
　　“你提她干嘛，”木羽脸色严肃，瞪着他说，“你跟她很熟吗？”
　　秦文知道，他触碰到别人的心理防线了，尴尬一笑，“不熟。那行，不说这个了。咱聊...”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是关于你的...父亲。”
　　“是，你们三兄弟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活得好好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这很难让人不对你产生质疑。”
　　“你哥以前也找过我，和你一样。说实话，我也曾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现在我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父亲救了我。那天我和他们两个一样，都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条信息告诉我，可以找到我亲生父母的尸骨。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医院给我发来父亲的抢救通知，我选择去了医院，陪他走完了人生最后一刻。亲生父母的尸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想问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感谢你，莫非...你与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说的是董汉维感谢石君逸的事儿吧。看来，你找我之前没少调查我。其实，他们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顾文生。那份数据文件是顾文生临走前交给我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又是顾文生。”木羽又一口咬下一块蛋糕说。
　　“既然说到顾文生，我问你，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当然，除了梦什么都行。”
　　木羽转着眼睛思考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安君逸一拍脑门，“我真是...自己找了多年没有结果的东西，竟然还指望一个小丫头能提供什么线索。哎...”
　　“秦文，你是在鄙视我吗？”木羽眉头一皱，忽地眼色一亮，“别说，还真有线索。我想起两个人来，要是从他们查起，没准真能查出点东西。”
　　“说...说名字。”
　　“单立清、苏云汐。”木羽敲着手机若有所思说。
　　“我这就让人查查这个叫单立清的底细。等会儿啊，在哪呢...很久没联系了。”秦文划拉着手机联系人的界面说。
　　木羽得意一笑，将手机凑到他面前说：“不用找了，这是他的资料，干净的很。不过苏云汐的资料...为什么是空白的呢。”
　　个人档案
　　姓名：单立清 联系方式：已丢失
　　曾用名：无记录 性别：男 民族：汉 婚姻状况：未婚 血型:A
　　身份证号码：已丢失
　　住址：已丢失
　　单位名称：已丢失 毕业院校：无记录
　　文化程度：高级编程工程师，生物博士，美术硕士，心理学博士，在多领域拥有个人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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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档案
　　姓名：苏云汐 联系方式：已丢失
　　曾用名：无记录 性别：女 民族：白 婚姻状况：无记录 血型:无记录
　　身份证号码：已丢失
　　住址：已丢失
　　单位名称：已丢失 毕业院校：无记录
　　文化程度：无记录

　　“从这份资料中，我只能得到一个结果。单立清和顾文生都是高学历且都是生物学领域的顶尖人才。难道...长恒生物科技有问题？”
　　“不可能！你不要忘了，我父亲也出事了。”
　　“我知道，我就随口一说。”秦文将单立清的资料从头又看了一遍，忽然他眉头一皱，“这个仅有的相似点...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秦文将半杯红酒一口闷下，缓缓说：“白一凡。”
　　木羽快速拿起手机敲着，不一会儿她看着回复的内容说：“这人和苏云汐一样，资料基本是空的。”
　　“没关系，我那儿有他的档案。”
　　为了早些从仅有的线索里找到关于二位兄弟的蛛丝马迹，秦文瞟了一眼时间，随后草草吃了几口牛排。他缓缓站起身说：“现在是三点二十分，我要赶回去找到那份档案。你...你等我的消息吧。找顾文生的事，我会尽力的。”
　　“我跟你一块回去。”木羽起身说。
　　“你...随你便。不过得说明一点，”秦文离开饭桌边走边看着木羽，“这事不算是你委托我的，我不管你因为什么要找他，在以后的调查里你不能干扰我。”
　　“那你也一样。”木羽小跑着说。
　　......
　　幽暗的空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微亮同烛火一样的灯色勉强地将沈红红的轮廓映在前方的银幕上。她经常这样静静地思考，觉得比药物更能缓解她的肿胀性头痛。
　　“沈总，”小柔轻轻地走出电梯，没有开主灯，只是凑近点儿慢慢调着昏黄的落地灯，直到看见茶几上还未服下的药囊时才叹口气，“您不能总这样，这药...还是要吃的。”
　　沈红红扶着脑袋平静地问：“与海外的公司谈得顺利吗？”
　　“有些条款存在激烈的争议，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不过，从数据评估的结果来看，海外的应用前景非常可观，尤其是‘灵境系统’。不过目前有很大阻力，他们认为那将是一场可怕的文明洗礼，很难攻克心里障碍去迎接它。”
　　“如果实在不行，就让谈判团队降低筹码，执行最后的计划吧。不要让多年的心血，毁在这些人的私利里。我要的最终结果，是视忆能像手机一样，成为生活里最常见的物品。”
　　“沈总，筹码一旦降低谈判，所有的进程都将被提前，您...真的都准备好了吗？”
　　“怎么，你害怕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当初追随您到今天，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我是...舍不得您。”
　　“不要说这种话，不要忘记我们当初一起发过的誓言，”说着，沈红红右手揉着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药迅速服下去了，“对了，沈月和木羽最近怎么样了？”
　　“很不好，沈月最近闹腾的厉害，木羽的本体也不太稳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和秦文走到一起了。”
　　“秦文？是...是那个唯一...”
　　“是他。”小柔肯定地说。
　　沈红红看着灯色沉默了很久，“他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她问。
　　“他们在找顾文生，目前还没有发现潜在危害，不过任由他们去找的话。或许真能找到点儿东西。你看，要不要想办法阻止他们。”
　　沈红红又一次沉默了很久，“让他们去找吧，时间不多了，当他们看到点眉头时，可能.一切都结束了。”
　　“明白了！”小柔淡淡一笑，她的小小欣喜并不是因为木羽的行为得到了宽容，而是面对为计划扫除一切障碍的原则前，沈总竟破天荒地松了口。她也十分坚定，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们真的后悔时，兴许还有另一个选择。
　　......
　　一颗流星从夜空悄然划过，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因看到它在心中默默祈祷。这并不是延陵市特有的现象，在这个时代，夜幕来临时的幽蓝色星空已经成为常态。在新能源爆发式发展的今天，人们反而很难理解过去的燃油或者更多的消耗资源，为何会对环境造成巨大的伤害。
　　木羽走到到一间昏黄色的房间前，她看到满屋子的关于巴黎事件、115悬案和更多顾文生的相片和文件。
　　“找到了，”秦文关上柜子抽屉，吹吹档案袋上的灰尘说，“这是一份复印件，当年有人托我破案时放这儿的，有些年头了。”
　　昏暗的灯色加上年代久远，档案袋上的文字已经无法辨认。木羽眉头紧锁，问：“这是白一凡的资料？”
　　“不算是，不过...比他的资料可能更有价值。”秦文笑着走到客厅打开档案袋，在锃亮的白炽灯下，他们看到了一份审讯记录。那一刻，就像开了时空滚轮，旧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4）次访问笔录

　　时间：（2026）年（12）月（23）日（14）时（35）分至（18）时（45）分
　　地点：延陵公安局刑警大队
　　询问人：马帅
　　工作单位：延陵公安局
　　记录人：宋依依
　　被询问人：白一凡
　　性别：男
　　年龄：35
　　职业：高级生物教师
　　审问者：今天不是审讯，我希望我们可以进行一次轻松地访谈，你觉得如何？
　　白一凡：无所谓，随你们怎么弄。
　　审问者：作为一名生物老师，你的学生和你的同事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你怎么看待他们的说法？
　　白一凡：嗯，谢谢他们！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做到了一名老师该做的，尽到了老师该尽的责任，就这样。
　　审问者：作为一个父亲，你如何评价自己？
　　白一凡：嗯，我认为我...我很称职。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平时有点苛刻严厉，但有时候孩子犯错我没有及时的管教，以至于孩子有很多坏习惯，喜欢到处乱跑甚至大喊大叫的。
　　审问者：你觉得你女儿喵喵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白一凡：她是个非常难伺候的孩子。她会，嗯，一直哭个不停，总想被人抱着...我是说喵喵她，我是说她总像被人打过一样，怎样哄都不行，有时候不听话，就喜欢到处乱爬或干点别的什么，我总能在她的背上看到擦伤之类的痕迹，她的腿也是总被刮伤。
　　审问者：我们可以判定伤害是怎样造成的以及伤害发生的时间。
　　白一凡：我觉得我们现在无法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喵喵她自己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确实发生过什么，要让喵喵自己说出来也是太困难了。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调查需要花多长时间。
　　审问者：是这样，像我之前所说的，对于这些伤痕我们能做的是，根据其是新伤还是已经开始愈合的旧伤来判断伤痕产生的时间。你知道医生、法医学家和病理学家都会来研究这些东西的。
　　白一凡：好吧，结...结果是？
　　审问者：如果鉴定结果表明，淤伤是在最近24小时内造成的，你对此作何解释？如果有人怀疑这些伤痕是你造成的，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怀疑你？
　　白一凡：真是荒唐，除了我还有别人在那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怀疑我。
　　审问者：你怀疑还有谁会这么干？
　　白一凡：不，我不知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相信她受伤了。我们要是听见动静就好了，现在孩子怎么样了，我...我很爱她的。
　　审问者：医生判定是脑死亡，恐怕救不活了。
　　白一凡：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就是昏过去了？你们骗我，我不相信。我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审问者：这是法医开具的证明，你可以看一下。
　　白一凡：不！不可能...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用力...为什么！对不起喵喵，我不是人，我不配做你的父亲。
　　审问者：根据法医的说法，你女儿的死可能是长期心里原因造成的，那些长期未能完全恢复的伤痕并不是主要原因。也就是说，你不止一次地虐待你的女儿。
　　白一凡：犯人沉默。
　　审问者：看得出来，你这次真的很伤心，似乎的确很爱你的女儿。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像常人一样呵护孩子呢。
　　白一凡：犯人依旧保持沉默。
　　审问者：审讯结束
　　“这...这又能看出什么呢，”木羽神色忧郁地看向窗外，那些并不愉快的成长经历像被霓虹光晕放到了显微镜下，“父母不关爱孩子这种事情，挺......挺常见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隐藏在背后的潜在因素。”秦文将审讯记录翻到下一页时不禁眉头紧锁。这一页记录的是白一凡曾经的自述，由审问人亲自笔录，与机录印制的特殊油墨不同，在岁月的侵蚀下，字迹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
　　“你说的潜在因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拿着刀威胁他做这样的事情？可从结果来看，显然不是这样的。”
　　“从记录看，他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哪怕在知道结果的前一秒都觉得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死亡结果被验证时他的心理防线才彻底塌陷。”秦文看着文案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木羽疑惑地看着他。
　　“我在想，造成这样性格的一定和他的父母有关。”秦文凑近模糊的字迹，认真辨认几秒后丢到了一边，“曾经看过这份自述内容，要是结合单立清和顾文生的经历，嗯...好像也没什么相同点。”
　　木羽忽然想到天堂鸟晕倒之前听到的陌生人声音，“不算生物领域这一项，我很难想象他们三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她随口说。
　　“别急着下结论，这或许只是巧合。”
　　“也许吧，”木羽低头看着模糊的字迹，“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白一凡讲述他父亲是如何发疯的，”秦文努力地回忆着，痛苦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后悔当初未能好好保存，“他父亲从宁州旅游回来后精神出了问题，见人就说什么外星人、石头飞碟、灵魂闪电。正经人谁会相信这些东西，白一凡的生活大概就是从那以后被迫改变了。”
　　“你刚刚说他是从宁州回来的...那苏云汐是宁州人，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秦文奇怪地看着她，“之前一直没问，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两人名字的，我并不觉得你们可以成为朋友。关键是这两人还真为我们提供了有用的东西，所以...我现在觉得你有点神秘了。”
　　“不、不认识，我也是猜的。”木羽知道，说出自己的怪病，秦文一定会拿她当精神病一样，何况她也不知道那个魔幻世界为何会和现实产生联系，犹豫间便搪塞说，“她资料上的民族写的不是白嘛，所以...我觉得她即使不是宁州人，至少也应该去过宁州或者在那里生活过。”
　　“要是这么说的话，难道...梦幻山在宁州。”
　　“梦幻山？”木羽联想到自己的怪病，一下子觉得，好像找到了病源，紧锁的眉目间不禁闪过一丝兴奋。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说着，秦文下意识摸着口袋拿出烟盒，发现只有一个打火机时黯然一叹，“顾文生当年收到的信息是让他去梦幻山，说是在那里可以找到他姑姑的下落。谁知道，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找他姑姑？”木羽挠头不解地说，“怎么感觉越说越远，越来越复杂了。他为什么要找他的姑姑呢？那些信息又是谁发的？”
　　“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这要是细说还得从当年的115悬案说起。这其中的关系着实让人摸不透，我也很好奇，那几条信息到底是谁发的，为什么一点也查不到。”
　　“又是115悬案，难不成这背后真像白一凡他父亲说的，是外星人在操控？不得不说，我们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它也一定是现实之内且符合逻辑的。我在想，会不会是他们选择主动消失而不是被动的。”
　　木羽呆呆的看着他，觉得他在说经书。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梦幻山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但条件是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这不就是主动选择消失吗。如果是被迫的话，时隔久远，我想他们的结果已经...”
　　“不会的，他们一定还活在某个偏僻的角落里。”
　　秦文从烟盒里取出打火机在鼻前闻了闻，随后打出火苗看着它说：“希望和它一样在黑暗的角落里继续亮着。”
　　“接下来怎么办？”
　　“去宁州。”
　　“那我可以...”
　　“可以，”秦文邪魅一笑，在火苗的映照下，好像他就是俯视并掌控着更多如火苗一样命运的人，“那就...麻烦你定两张明天飞宁州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