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镜》酥文不文

6、视忆发布会

　　时不时会随着梧桐叶而闪烁的光影，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木羽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位童话里的公主。
　　起身吃药、洗漱、喝牛奶一整套熟练的动作几乎都是眯着眼进行的，在这栋生活长达十几年的别墅里，闭着眼睛都能上下来去自由。
　　最后，木羽脱去睡衣换上牛仔裤和米白色汗衫。离开别墅，她快速跑向无人驾驶班车车站。站台右侧有一台像电梯里一样可选择的数字智能系统，她很熟练地按下数字9，旁边的文字标注是：上赋国际酒店。
　　二十分钟后，木羽在酒店门外看到一张巨大的海报，上写：长恒生物科技公司产品发布会。在它周边围聚的是一群来自海内外的记者和一些需要技术交流的人，还有一些是占据大部分基数的“视忆”的粉丝。
　　进入酒店，木羽径直地走到大厅最高处，将下面形形色色的人扫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秦文的身影。
　　“奇怪，难道...她知道我来这里，所以...故意躲着我？没必要啊，他那天看了新闻后的表情...明明是很关心这次的发布会，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到底哪去了！”
　　“你是在找我吗？”
　　木羽觉得声音熟悉迅速转身，但说话的并不是她想要找的。这人身着米白色休闲服，头戴鸭舌帽，还带着一副黑边框眼镜，方正严肃的下颚还留着山羊胡。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木羽奇怪地问。
　　“看来我的伪装很成功，至少成功地骗了你。”他得意一笑，扫了一眼木羽的着装继续说，“你今天穿的挺精神，跟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你是秦...”
　　“嘘！小点儿声。”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这个不重要，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先找个地方坐吧。”
　　这时，像机场女播音员播报一样的声音从虚拟6D音箱传来：女士们先生们！请入座，请关闭手机或调成静音模式。Ladies and Gentlemen .Please take a seat. Please turn off the phone or turn it to mute mode.
　　忽然，轰一声巨响灯灭了，整个大厅成了一座电影院，在他们前方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幕：他是一位老人，一位孤独但并不贫困的老人。

　　紧接着，音箱传来汽车鸣笛声、嘈杂声还有口哨声...字幕结束后，屏幕上出现一位老人，发色黑白相间，面容褶皱，干枯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苍凉。这时，他对面的绿灯亮起，老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几遍。就在绿灯读秒要结束时，老人终于迈步缓慢往前走着。
　　呲呀一声，一辆黑色小轿车一个急刹车停在老人身旁，他猝不及防踉跄倒地。缓和许久才起身准备离开。
　　“老爷子，你别急着走，这事还没完，得去趟警局走程序给个说法。”
　　在警局里，小伙子以恐吓为由，向老人索赔精神损失费和轮胎磨损费。就在警员无奈时，外面进来一位黑衣人，他拿着一只箱子说：“小伙子别太嚣张，这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说着，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很像一个安全帽，但不分前后，戴上就看不见脸。
　　小伙子戴上后，在配套的屏幕里，不仅重现事故现场，还将他的心里活动展现的清清楚楚。原来是小伙子想要在那个可以混淆的时间点敲笔钱。
　　字幕：这就是本次大会即将亮相的“视忆！你值得拥有。
　　大厅的灯忽然亮起：有请长恒生物科技公司消费者首席执行官董汉维先生。
　　“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来到我们公司的发布会现场，谢谢你们。大家刚刚也都看到，公司研发多年的视忆技术已经成熟，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在更多的领域施展拳脚。”
　　这时，礼仪小姐将一台视忆端到董汉维身边。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他叫石文。由于个人原因，他不能前来现场，但他对公司的贡献，我们不会忘。感谢他曾经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数据，取得今天的成功，您也是功臣之一。”
　　台下一位外国记者问：先生你好，刚才从视频里看到，这款所谓的“视忆”是可以读取人的记忆，您能跟我们讲讲它的原理吗？
　　“Of course！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与大脑空间方位认知功能相关的位置细胞、网格细胞、头朝向细胞和边界细胞陆续被发现，它们共同构成了大脑内部的导航定位系统。大家可以先看看这张图。
　　“没错，就是我们的大脑结构图。在大脑前额叶和后顶叶区域存在着一类神经元，它们的活性与抉择过程密切相关。单个神经元的活性可以揭示大脑在进行抉择时的思考过程，这些抉择神经元在思考的过程中会通过感觉、价值、记忆等方面的信息进行整合，最终产生一个抉择变量，而抉择变量在计算过程中是以动态来呈现的，这就意味着信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也就是说，抉择变量反映了大脑抉择的思考过程，这个过程我们可以将它进行数据化，这些抉择变量所产生的感觉、价值和记忆等信息在数据化后被计算。我们在视忆里，也就是你们刚看过的帽子里布满了上亿个电极矩阵，它可以精准而快速地将数据化的计算结果进行编译，最终以图形形式呈现在屏幕里。”
　　台下另一位女记者问：“怎么区分我们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还是被幻想出来的，毕竟有些人的想象力、空间组合能力是相当丰富的。还有，我们看到的画面是当事人经历事件时的完整构图还是只有一个模糊的焦点，若是后者，会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忽略而提取不到关键的信息？”
　　“这位女士，你算是问到点上了，这也是我们在进行产品定位时有过激烈讨论的。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待会儿邀请您上来亲自体验一下。
　　“先说构图和焦点，一个人对周围每件事都保持绝对意识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心智会因过滤信息过多而超负荷。心智在过滤掉环境提供的大量信息如声音、景象后会更好的工作，这个在术语里叫焦点关注。当然，与它所对应的叫边缘关注，它指的是心智处理意识之外信息的能力，能够对很多发生的事情进行边缘关注。这种无意识的心智包括了我们深深压抑的记忆，所以最终呈现的画面不仅完整而且更丰富，至于如何区分幻想和记忆，我们可以通过观察抉择神经元的放电频率，操作也相十分简便，就像喝水一样。”
　　董汉维转向那位女记者继续说：“从你焦虑的神情上，我大概能猜出你所担心的是什么。我想也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啊，一个产品可以肆意读取你的记忆，怎能不让人感到害怕呢。它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没有隐私可言。若是有人弄丢了，别人捡着了或是他人直接买个用于盗用隐私、盗取银行资料，这个社会岂不是乱了套？关于这些潜在的危害问题，我们也曾激辩得天昏地暗，大家可以看大屏幕。”
　　此时，屏幕上出现一张类似选项表单图。
　　“我们的研发团队制定了一个严格的一对一的保护机制。用户到手的产品，在被激活的那一刻，它就只属于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才可以启用并进行读取记忆的操作。当然，对于机要部门，我们会独自为他们设计一套。
　　“其实，我们的记忆也是有时间概念的，当你在检索并回忆某些事儿的时候，也是以时间为第一检索信息。这样，我们在可选的选项表单里加入了时间轴。读取的时候，就可以选择封闭某时间段的记忆。
　　“在这张图上，我们看到，用户可以选择记忆选项、幻想选项和现在选项。这个现在选项就相当于将你的眼睛转变为摄像头，屏幕所呈现的就是你所看到的。只要选了某个选项后，其它选项在大脑进行的内容我们就不会看到。”
　　说到这里，董汉维伸出右手，微笑着向那位女记者发出邀请。她没有片刻犹豫，在热烈的掌声中，女记者红着脸走上了舞台。
　　“女士，您贵姓？”
　　“免...免贵姓言。”
　　“好的！言女士，您似乎太紧张了。深呼吸，放松，这样才能更好地体验视忆的魅力。”
　　“好！董先生，我准备好了。”
　　“言女士，体验过后，这台视忆就属于您了。”说着，董汉维将视忆轻轻戴上言女士的额头。
　　扫描中...扫描完毕！激活成功！已准备就绪！
　　“言女士，您现在可以用手在外面点开时间抽，选择你想封闭的记忆，也可以设置关键词，这样，视忆就不会读取与之相关的记忆。”
　　“我想...不用设置这些了。我可以开始了吗？”
　　“您真的想好了？”
　　“嗯！”
　　“好！接下来，舞台就交给您了，尽情地享受视忆吧。”
　　在言女士并不熟练地操作下，虚拟大屏出现一比三占比分屏。一显示数据与曲线图，三是渐渐清晰的画面，是言女士的视角。
　　小区楼下，一位男子捧着一束玫瑰，他的周边挂满了气球，地上还有心形烛火。
　　“言如意，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你给我滚，真不嫌丢人！”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盆凉水从男子头上灌下。
　　男子远去的背影刚消失，画面跳到了一家饭馆。
　　蜡黄的灯色下，男子笑盈盈地走来说：“如意，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上次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喜欢我什么，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每天为了生活奔走在每个新闻前线。还有...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我也只是一名消防员，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记得...记得你曾在灾区救援时说过，即使生命柔弱、飘摇也要像雨中小花努力去绽放，去触摸阳光下的温暖。这让我感触很深，每次从大火中救出一个个生命时，他们渴望触摸生命的目光总能让我感动而振奋。也只有在那一刻，我才能领悟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才能让我无畏生死...”
　　“这家饭馆...我很...很喜欢。以后...我们常来这里一起吃吧。”
　　“好...好的。”
　　一声抽泣后，在董汉维地提示下，言女士为大家展示了她想象的画面。
　　在一架高速行驶的飞机上，她俯瞰着苍茫大地...一会儿是红尘十丈，一会儿又是茫茫的大海。
　　很快，似又成了一粒尘埃，在密布的云层里曼舞，还有一道道似是隧道一样的彩虹桥，只是桥的另一端一直看不到尽头。
　　渐渐地，曼舞的尘埃化身为一朵朵蒲公英在风中用飞舞。它跳着，跳着飘上彩虹桥...随着风速加快，它的舞姿也随之变得迅捷妩媚，直到天空开始飘来细雨。
　　在微丝雨片中，被滋润的蒲公英，慢慢落下桥墩，刚好也泊到了桥的尽头。接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开始布满鲜花，还有弥漫着馨香的花片，还有一叶扁舟似在水中央。东风起，蒲公英被再次吹起，在阳光下，又一次次化身，成为了一位翩翩少女。不久，驾着彩云，消失在天际里了。
　　桃源初晴，倏忽间，淅淅沥沥，又见远山流水，花香鸟语。
　　一袭上锈凤凰的红袍女子，趟过水涧，轻步前往山腰走去，走到一块顽石边，又闻见一曲高山流水琴音。女子回眸未语，只微微一笑提了些速度，直奔琴音处去。
　　她跑啊跑啊，像久离在的外归乡的少女，看到心中期盼已久的亲人一样，以飞蛾扑火的速度直扑男子的胸怀。
　　男子轻微一笑，随后在风中化为尘埃粒子弥漫在大地上空，落下的时候，无数颗花花草草拼命冒出头地生长，好像急着要为英雄送行一样...
　　大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非常感谢言女士为我们分享如此美好的一幕，谢谢！”董汉维送回言女士后继续说，“请看大屏幕！”
　　字幕：迭境系统！
　　“实不相瞒，视忆只是公司为大家预热的产品，灵境系统才是我们的王牌。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在这里满足自己的一切现实之外的私欲。好了，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不过...它很快就会与大家见面的。”
　　发布会已经进入尾声，许多人在体验厅之外排起长队，秦文却轻轻一叹独自向酒店门外走去。
　　“秦叔，你怎么不去体验体验？”木羽追上去问。
　　“你叫我什么？”
　　“秦...”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叫我叔，之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
　　“这...不太好吧。”木羽嘟着嘴说。
　　“我有那么老吗？”秦文转身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心中不禁一怔，“算了，随你怎么叫吧，你开心就好。”
　　“那行吧，”木羽古怪一笑，“秦文，你现在是要赶着回延陵吗？”
　　“不然呢，上赋物价这么高，别说住酒店，吃顿饭都要花上好几千。还不如回我的酒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嗨，我以为多大事儿呢，我请你吃呀。”
　　秦文邪魅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